第八章 孤島

　　其實，無論是變異人還是類變異人，在核爆炸事故早期時，他們都是住在南半球沿海城市的居民，只是沒有像北半球的人類一樣即刻死亡，而是因為飲水和海產(chǎn)品遭受到了核輻射的影響，他們中的一些人遭受超過1‰量的核輻射，出現(xiàn)了腸胃異化并逐漸萎縮的現(xiàn)象。剛開始，部分吃進去的食物被吐了出來，后來變成所有的海產(chǎn)品吃多少吐多少，幾乎所有人都成了海產(chǎn)品不耐受。隨著時間推移，核物質(zhì)對他們身體的侵蝕加劇，胃部異化變得更加嚴重，不耐受的食物種類越來越多，吐出來的食物也就越來越多，直到最后，他們的胃部萎縮到連一滴水也盛不下。

　　到了核爆炸事故中期時，這些可憐的類變異人連身體所需的水份都已經(jīng)全部變成依靠異化的皮膚組織來吸收空氣中的水分了。當然，同時隨著水分被皮膚吸收入人體的還有核物質(zhì)和各種微量元素，而身體其他能量的補充來源也竟然變成了，心中的惡意激化促使身體的正常細胞組織在發(fā)力時，迅速異化為強勁有力的肌肉，并在異化過程中釋放出能量，供應身體的日常消耗。

　　那個時候，人性的惡被無盡的放大，傷害親人、朋友成為了類變異人和變異人激發(fā)惡意、獲得能量，最容易也是最高效的方式。因為有多愛就有多恨，有多恨就可以有多惡，對于他們來說，傷害至親、至愛可以讓他們獲得高于其他人數(shù)百倍的能量。更可怕的是，這種身體異化的方式會加劇他們體內(nèi)異化了的細胞組織對核輻射的吸收，惡意越大對核輻射的吸收速度也就越快，進而身體異化程度也就越高，身體異化程度越高就會使得身體越依賴惡意的激發(fā)，即惡意的成癮性越大，形成一個惡性循環(huán)。

　　最終，直到類變異人很快變異為變異人，殘殺同類或者被同類殘殺，尸橫遍野。釹錁弄不明白的是，這個修建生活基地和燈屋的勞動，無異于在加速類變異人“惡意——殺人——變異”的惡性循環(huán)過程。

　　釹稞搖搖頭，她還記得在類變異人還沒有徹底淪為變異人，還殘存著人之初最原始的善良的時候，大概也就是在核爆炸事故的中后期吧。他們?yōu)榱丝酥谱约盒闹械膼海瑫眯牧伎嗟貙⑿『緸楹ｋ?，把父母喊做泉水，從而用對海豚和泉水的美好想象來麻痹變異的大腦，喚醒心底殘留的善意，來阻止他們用傷害至親的方式來激發(fā)自己的最大惡意從而獲得至高能量，避免了骨肉相殘局面的出現(xiàn)。

　　可惜這張紙上的內(nèi)容就只有這么多了，釹稞突然有點期待著新的一天，看到新的紙、新的內(nèi)容。人類啊，生活啊，即使再痛苦，即使再想死，總還是會莫名的產(chǎn)生期待！

　　不過在期待新的一天、新的紙張前，釹錁還有另一個期待——等格黑回來，問格黑。釹錁今天在消化完紙張上說的事情，完成煙絲分配后，就一直靜靜地坐在桌子前等格黑回來，今天她一定要想辦法從格黑嘴里問出點什么！

　　她想了好多種和格黑套近乎問問題的方式，噓寒問暖式，求助小問題式，提簡單要求式，夸獎吹捧式……每種方式她又想了好幾種措辭，戲謔的、親和的、可愛的……后來越想越多，把她自己都搞亂了，但仍然沒能找到一種在她看來有效的方式和措辭，最后只能無奈地趴在桌子上放棄思考。趴著趴著，她突然想到之前在網(wǎng)上看到過的一句話：“真誠是通往一切的道路”，一下子恍然大悟！

　　終于在等的屋子里都變黑又過了好久之后，釹錁聽到了“吱吱呀呀”開門的聲音，便趕緊打起精神，正襟危坐，準備好挑戰(zhàn)格黑的冰冷。

　　如她所料，是格黑，是冷酷的格黑。他一言不發(fā)地打開柜子吃雞蛋、收拾床褥、準備睡覺，釹錁站在一旁也終于鼓起勇氣對他說：“嗨，格黑，我叫釹錁，我和我的爸爸媽媽從來了這里后就失散了，前兩天我還被男朋友從飛馳著的車上一把扔下去，等我爬起來后又看到我的一個懷孕的朋友被類變異人扔到天橋下的黑水里殺死，我在這里很害怕也很孤單，你能告訴我這外面還有哪些人嗎？”格黑愣住了，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和他無異于陌生人的女人，一下子說了那么多關于自己的事情，而且這些事情聽起來也不像是假的，一時間反而不知所措。沉默了一會兒后，格黑稍顯耐心地說：“現(xiàn)在外面已經(jīng)沒有什么正常人了，只有一些類變異人在周圍干活，快趕緊睡吧！”說完便又像之前一樣，無視釹錁絕望的眼神，自顧自地睡覺了。雖然聽到這樣的答案，釹錁絕望又無奈，但好在她嘗試對格黑的第一次提問成功了，就也沒再過多糾纏，心滿意足地睡去了。

　　第四天，釹錁一睜開眼就一骨碌坐起，鞋也沒穿，光著腳跑到桌子跟前去找壓在玻璃下的紙張。果不其然，又是一張內(nèi)容不一樣的紙，但依舊有些舊舊的，釹稞顧不上想更多，就迫不及待地開始一字一句地看上面的內(nèi)容。

　　早上好，見字如面！今天你應該是一睜眼就過來看了吧？

　　昨天你已知道，類變異人將與我們共同創(chuàng)建生活基地。但你應該很好奇，他們怎么會同意這樣的事情呢？即使是答應他們被載入史冊，被銘記和感恩。又怎么會呢？原因其實很簡單，生而為人，我們每個人都活得像一座孤島，終其一生，寂寥如影隨形，我們負隅頑抗，卻從未有人能夠勝利！

　　現(xiàn)如今，真正徹底擺脫孤獨的，可能也就只有完全喪失意識的變異人了吧！但類變異人不一樣，他們還殘存著一些清醒的意識，既無法像變異人一樣徹底擺脫孤獨，又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用“愛”來抵抗孤獨，那份無以排解的孤獨，讓他們急切地想要被認可、被接納，尤其是我們正常人類的認可和接納。因為他們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不正?！?，在他們看來類變異人相互之間的認可和接納，不能算做真正意義上的認可和接納，正常人類的才是！

　　再者，類變異人群體中有80％比例的人愛抽煙，可他們自己已經(jīng)記不起來煙絲的樣子，無法用記憶創(chuàng)造出煙絲，而我們可以，組委會把煙絲用做他們辛苦勞動的酬勞。而對于那些不愛抽煙的類變異人，他們想要的是關于這個平行宇宙的信息，這種信息只有組委會才有，于是這些類變異人用自己的辛勤勞動來換取組委會手里的信息報酬。

　　與此同時，我們每日還會為類變異人免費提供三顆綠色雞蛋吃，為他們身體提供正常消耗的能量，來部分地減少他們用激發(fā)惡意這種透支自己身體的方式來獲取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