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太廟腥風(fēng),琉璃臺做戲
“緒卿,帶人下去!”
明艷的面龐上是極致的冷酷,就那么淡然的,毫不留情的宣告了上百人的死刑。
角落里的緒正垂下眉眼,恭敬地鞠躬抱禮,菩薩樣厚潤的唇勾起絲難察的殘酷與得意的笑。
莊嚴高大的太廟內(nèi)響起慘叫告饒聲,配合拖拽聲漸遠。
花素律踩著聲音離開太廟。
彌漫的香燭味中她嗅到一絲血腥味,盡管知道沒有人敢在太廟對這些人動手,那絲血腥味不過是自己的錯覺,但花素律仍覺得真實得可怖……
如今,她已能這樣淡定的決定幾百人的生死……
這怪不了她。
……
眾人眼看東廠的人將那幾名大臣拖拽出太廟,所有人知道這沒有完。
不多時后,這些人的家人也會被抓進昭獄。
等待他們的會是什么?
若能一死了之,或許還是最好的結(jié)果吧……
幾名高官各懷心事地互相交換眼色,張庭神色復(fù)雜地站在太廟內(nèi)半晌,末了他看了看殿內(nèi)供奉的一時數(shù)不盡的牌位。
風(fēng)動幡搖,他滿面愁憂地離開太廟。
丞相柳常德面上依然是他常年掛著的輕,輕松又淡然,極具親和力。
但在經(jīng)歷方才一番事故后,他的這種笑容反讓人覺得恐怖……
攝政王江若谷沒有表情地與大將軍武利智對視一眼,隨后掃了眼先帝的牌位,背手離開。
武利智起步要走,但見鎮(zhèn)關(guān)侯姜賀似有所言地看過來。
他曉得這是有話要講,但這里不是地方,他微點下頭,出了太廟。
人紛紛離開,姜賀自也不會在留。
正要走時,見國安遠遠地朝他小步跑來,邊跑邊抬手,似是怕他走了……
姜賀有幾分不耐地停下腳步,捏著腰帶睥他走近。
“侯爺請留步?!眹残τ?。
“有事?”姜賀眉頭微皺。
國安見他面色不善,嫌惡與不屑都顯眼的掛著,但仍溫和笑道:“皇上召您過去,侯爺請隨我走吧?!?p> 姜賀聽了眉頭更緊,但又無法拒絕,只得在國安的引路下隨行過去面圣。
他過去才知皇上并沒有回內(nèi)宮去,而是在外宮琉璃臺內(nèi),距離太廟不遠……
“臣拜見皇上,不知皇上召臣來,所為何事?”姜賀跪地行禮,語氣卻不甚恭敬。
花素律聽到聲音回過頭,見他跪在地上,急急來扶:“愛卿快起?!?p> 皇上如此態(tài)度,讓姜賀一時愣怔,不知皇上出的是什么牌,何以對他是這個態(tài)度?
只見皇帝眉頭緊鎖,愁容滿面,與方才在太廟的冷酷截然不同。
他迷糊地道了謝,起身看看周圍侍從全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他和皇上。
“愛卿陪朕走走?”他聽皇上嘆了口氣,輕聲說道。
姜賀自說不得不肯,拱手應(yīng)下,與皇上在琉璃臺溜達起來。
他不知皇上為何要召他來聊,但他心里有鬼,自然防備萬分。
“朕以女子之身居圣位,天下議論紛紛,愛卿是如何看待朕的?”
姜賀聽皇上如此,心中悶悶的滿是疑惑。
他會如何看,當然是認為她不配居此位,否則也不會覬覦寶座。但他不傻,必不會將心里話講出來。
“天下位置眾多,莫不是有能者居之。皇上登位,乃天意所歸,天下自當臣服。”
姜賀存有野心,又不敢在此時直說,只得彎彎繞繞地講了一句場面話。
皇上沒說什么,良久后才道:“朕知道,朝中有很多人不滿。不止是朝中,天下人也有許多不滿。不少希望朕能倒下,讓出這個位置……”
姜賀聽到此,心里打起一百二十萬分精神,疑心皇上接下來要給他做套,生怕一個應(yīng)對錯了,被抓住把柄……
可不想,竟見皇上轉(zhuǎn)過頭,憂郁的眉間布上一縷脆弱,是從沒在她面上見到的表情。
“不止他們,連外面的人也希望朕倒下?!被噬铣罹w萬千地看了他一眼:“卿家鎮(zhèn)守邊疆,該知朕說的是何方?!?p> 姜賀聞此,暗自松了口氣,配合地點點頭。
皇上像是很滿意,繼續(xù)又道:“朕若倒下,那大俞便會亂起來。內(nèi)亂之時,外人必會分一杯羹。到時山河破碎……朕的難處,又有幾人知?”
姜賀并未因這番言語動容,但還是配合地安慰幾句:“臣等必為皇上盡責(zé)分憂,守疆衛(wèi)法,不使大俞動亂,不使皇上憂心。”
皇上緊皺著眉,目光欣慰地看了看他,點頭沉沉嘆氣。
隨后站到廊橋邊望著天,似是望向一條不歸的遠方,堅定決絕道:“朕不畏死,但天下不能亂?!?p> 說罷轉(zhuǎn)頭,緊緊攥住他的胳膊,眼中隱有水光閃爍,似是掏心掏肺般道:“卿曾侍奉先帝左右,極受先帝賞識。鎮(zhèn)守邊陲多年,端午之日又有救駕之功,實為勞苦功勞,朕之肱骨啊……”
姜賀這人有個毛病,就是受不得吹捧,一吹人就插翅膀飛了。
如今上了年紀,雖不在像年輕時那般輕浮,但讓皇上這一套說完,心里也有點長毛。
“臣為國盡忠效力,為理所應(yīng)當,歷經(jīng)萬難亦不敢言苦?!?p> 皇上端住他兩條胳膊肘,正色道:“卿家千萬莫要妄自菲薄。朕年紀輕,心中對卿家甚是倚重,請卿家過來,就是希望卿家多提醒朕、襄助朕?!?p> 姜賀驀然一驚,心中提防道:“皇上指的,可是當下裁軍一事?”
皇上放開他,點頭道:“正是?!?p> 姜賀霎時心冷下來,轉(zhuǎn)著彎道:“皇上既知外部伺機而動,便更不能裁軍、縮減軍費!軍防降低結(jié)果無需多言,軍士待遇減低,易被外邦人收買。屆時細作橫出,便如堤壩蟻穴,邊地危矣!”
“朕何曾說過,要裁邊軍了?”
皇上這般一句,讓姜賀忽地愣住:“您,的意思是?”
“朕當然知道邊地軍防重要,邊地又是苦地,自然不會縮減邊地防御和軍費?!被噬险J真解釋道:“朕是覺得,各地駐軍數(shù)量過于龐大?!?p> 姜賀站在她身后,瞇起眼,試探問道:“您是說,您想裁減的,是內(nèi)部各道州的駐軍?”
“沒錯?!被噬系溃骸半奘怯X得,除去邊地,其余地區(qū),留下能夠保障地方治安,及少量換防巡邏的軍隊就足夠?!?p> 姜賀心里轉(zhuǎn)了一瞬,頓時大喜。
他忍住了沒露到面上,嚴肅道:“原來如此?;噬先绱苏f,臣便放心了。”
皇上似是意外,轉(zhuǎn)頭對他道:“怎么?卿家覺得朕所想可行?”
姜賀裝作認真思考了好一番后道:“可行。邊地多動亂,內(nèi)部安穩(wěn)無事,如此說來,各道州確實存在軍隊虛耗的狀況?!?p> “卿為國之重臣,若卿家覺得可行,那便是真的可行了?”皇上頗為意外道。
姜賀鞠禮道:“皇上言重,臣沒能盡早領(lǐng)會圣意。”
“今日君臣通心達意,不晚不晚?!被噬舷袷菢O為感動。
姜賀聽了,連連抱禮。
可下一瞬,皇上眼中又泛起為難:“可朝中對裁軍一事不贊同者甚多,朕之意卿家雖知,但旁人不曉得,想實行起來,只怕也是難啊……”
姜賀頓時心中一亮,道:“臣愿領(lǐng)此命,助成此事?!?p> 皇上眼中布上驚訝,眸中微光閃閃:“裁軍一事必背罵名,卿愿助朕成就此事?”
姜賀看著面前的妙齡少女……
往日他不曾細看過,今日近了一瞧,見少女眉眼如畫,身姿窈窕,吸睛奪彩,天然一股明艷風(fēng)流之色,著實是少有的好容貌、好姿色。
少女眼中如見救世主的神光,使他年邁的心一時下流的蕩漾起來……
姜賀道:“臣,定不負皇上所望?!?p> 皇上聽了似極其動容,眼眶微濕,卻還倔強地偏頭過去,似不愿讓他見到落淚:“有卿在,朕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