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天家之子,何曾與庶民同罪?
準(zhǔn)確的說,是長林計劃趁馮妻外出時,做成強(qiáng)賊奪財殺人。
而馮玉修只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dāng)不知情即可……
花素律聽樂平與長林,母女倆哭鬧做戲,唱念做打恨不得給她來套全活。
她時不時捏捏鼻梁,心里屬實不耐。
花素律記得原著中,長林與馮玉修的計劃尚未得到實施便被和雍暗中搗毀,還拆穿了馮玉修過往種種劣跡,將其送入牢獄。
至于長林與馮玉修來往之事,許多人皆知。
馮玉修一完蛋,長林因家中權(quán)勢沒被牽扯到,但在雍都中丟了老大面子,眾人皆道她下賤、有眼無珠。
由此,長林便與和雍結(jié)下仇。
可長林一個十八線惡毒女配,怎么和女主斗?時過不久,便在一次又一次的作妖中,把自己名聲越作越爛。
家中無法,將長林送去鄉(xiāng)野之地,想讓她躲兩年,待不好的風(fēng)聲過了,找個合適人家嫁了。
不想沒等到眾人忘去她的壞名聲,反等來攝政王逼宮,女帝跳樓自毀,大俞朝覆滅……
長林這個前朝大長公主之女不免受到牽扯。
最后,樂平在逃亡路中被捕,凌遲處死。長林落得個梟首示眾的下場。
曾經(jīng)看小說時,看到長林死這段那叫一個痛快!
可現(xiàn)在,和雍與長林一道過來,這就讓花素律看不明白了。
這是什么情況?
花素律撐著下巴,胳膊架在椅子扶手上,看樂平哭哭啼啼地講到長林得知馮玉修有老婆,而不思寢食……
雖然樂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這故事講的……花素律都恨不得給她豎個大拇指!
真不愧是自幼長在宮廷里的女人,事情敘述可說得上是詳略得當(dāng),化黑為白。
明明是狗男女勾搭成奸,偏被樂平講成了單純小女孩被愛蒙蔽。
花素律聽得腦袋疼,她記不大得事情發(fā)生的時間,不知現(xiàn)在進(jìn)展到什么程度。
“既知人家有妻,撤下來還不算晚。少不更事,找個更好的,過兩天就忘了。”花素律撓撓鬢角道:“馮玉修是吧?朕記下這個人了,明兒就處理他?!?p> “不!不要碰馮郎!”哭得一塌糊涂的長林忽抬起頭,尖叫道。
喊完了,長林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急急低下頭。
花素律皺眉問:“這樣的人,怎碰不得?”
樂平恨死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女兒,她鋪墊這么多,全被這一句毀了。
“皇上。”樂平用帕子揩掉眼角的淚,放柔聲音道:“這事不能怪長林?!?p> 花素律預(yù)感到事情或許不妙,她掃了眼和雍,對方一直端坐,眉眼清明溫和地靜默不語,只是安靜聽著。
樂平垂眸,帕子掩了下唇,抬眼接道:“端午那事后,東廠為了搜尋叛黨,城里亂了一陣。馮夫人不幸被趁機(jī)作亂的賊匪挾持……”
花素律臉驀地冷下來……原著里,馮妻可沒有被劫持!
在長林實施計劃前,就被和雍打亂救下馮妻。
從頭至尾,劫持殺人都沒切實的發(fā)生過!
“馮夫人失蹤了好幾日,眾人都以為她……被害身亡了?!睒菲筋D了頓,惙泣幾聲:“長林堂堂一個郡主,我們本是不愿她與人做續(xù)弦的,可臣女兒只她一個,自小便被臣與駙馬驕縱壞了……”
“這馮府丞除了隱瞞妻子一事,旁的都還不錯。長林對他十分中意,我們拗不過,只好遂了?!?p> 樂平雙手扯著帕子,一副小婦人受驚狀:“可不想!長林嫁入馮府后第三日,馮夫人回來了!她得知長林與馮府丞的事,竟直接在大街鬧起來,全然不顧夫君臉面……”
“等等!”花素律止住她話:“長林嫁給馮玉修了?”
樂平垂眸,淺淺點了下頭。
大俞規(guī)定,丈夫離世,妻子需守節(jié)一年才能改嫁。但妻子若離世,丈夫是不必守的。
那怕丈夫第二日就娶新妻,也是無礙律法。至多名聲不大好聽罷了……
真是應(yīng)了曹公那句: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今宵紅燈帳底臥鴛鴦。
常人亡妻再親,本不是什么大事。
但問題在于,馮玉修是個正四品官!長林是個郡主!
花素律狠拍桌案,怒罵:“誰準(zhǔn)他們結(jié)親的?。 ?p> 大俞律,官員結(jié)親需向上稟報,經(jīng)過審查批準(zhǔn)后,才可成親!
若說馮玉修的文書花素律看不到,也就罷了。
可長林算是皇親!
從頭至尾,花素律就沒看見過她申請成婚的文書!
樂平嗷的哀嚎出聲,痛哭道:“臣沒有辦法!這不孝女,不應(yīng)她就哭鬧不吃飯!臣和駙馬就想著……”
“先斬后奏?”花素律冷冷看著戰(zhàn)栗的樂平。
樂平和長林一時嚇住,咬著唇怯懦地不敢說話。
這罪名,往小了說只是賄賂隱瞞,往大了說,就是欺君!
花素律目光輕輕飄落到一直不言語的花云舒身上:“怎么?你來,也是為了這事?”
花云舒穿著霧靄色藍(lán)紗裙緩緩起身,福禮:“是,皇姐。”
她看看哭泣的樂平母女,道:“這件事,長林表姐有錯,樂平姑母與姑父也有未盡之責(zé)?!?p> 花素律聞言,面色溫和幾分,認(rèn)同地點點頭。
“但……”
花素律一聽這個轉(zhuǎn)折,表情驀地一變……只見花云舒皺著細(xì)眉,稚嫩俏麗的面容上是擔(dān)憂與同情。
“木已成舟,追究下去,無論對誰都不是好事?!被ㄔ剖鎽n心忡忡道。
長林見縫插針地哭道:“皇姐,求求您幫幫臣妹吧!您忍心看臣妹與人為妾嗎?”
花素律抬起耷拉的眼皮,看著她認(rèn)真道:“忍心?!?p> “……”
屋里鴉雀無聲一陣,樂平幫忙含糊道:“長林這孩子行事確實不大喜人,可皇上……臣與您同姓,是您的姑母,好歹是個長輩!您便是考慮臣這把老骨頭,幫幫長林!讓臣多活幾年!”
花素律一張臉,沒有任何表情,就那么僵硬地看她們。
半晌后,她看向花云舒:“你怎么想?”
花云舒垂眸嘆惋,那模樣著實讓人憐惜:“幸而馮府丞妻子無事,為人所救。她傷重昏迷許多日,沒能及時歸家,才出了這檔子陰差陽錯的事……”
“長林表姐固然有錯,但也是因一往情深,愛之心切。如今人人皆知,她下嫁馮府丞為妻,婚姻已成,再嫁不得別人。皇姐只當(dāng)可憐她,將此事?lián)崞剑轮荚仕粋€平妻做?!?p> 花素律目光寒涼地凝視花云舒,似是想探查些什么。
半晌后,花素律垂頭發(fā)出陣陣?yán)湫Α?p> 直笑得在場幾人背后發(fā)麻時,就聽一聲巨響,桌上的茶盞摔在花云舒腳前。
碎瓷片攜著熱茶湯飛濺到花云舒漂亮的衫裙上,因她站得離長林近,一些碎渣飛到長林臉上,嚇得長林忙撲到母親懷里。
花素律勃然大怒,指著花云舒罵:“你太讓朕失望了??!”
花素律站起繞過桌子,走到那仨人面前。
花云舒不明所以,跪下俯首:“臣妹愚鈍,不知錯在何處?”
樂平也道:“皇上,長林一個郡主,與人做平妻已是紆尊降貴??偛荒埽奕俗鲦??”
“為何不能?”花素律斥道:“朕前不久剛頒布新律取消平妻!你們身為皇親,不以身作則,還來要朕為了她這樣不知廉恥的東西朝令夕改!”
“你自問情深,怎得當(dāng)個妾就不愿?還是說,你的情也不過如此?”
花素律目光銳利猶如尖刃,插在長林身上:“你要是舍不得尊榮,也可不嫁!”
“可我是郡主!”長林不甘道。
花素律罵她:“郡主又如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皇上!”樂平忽然高聲喝止。
她雙目定定地注視著花素律,緩緩站起身。姿態(tài)表情,那還有剛才半分的可憐母親模樣?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哼!”樂平擋到長林前面,咬著字道:“縱觀古今,天家之子生來尊貴,何與庶民同罪?臣不曾求過皇上什么,還請皇上,顧念長幼尊卑,顧念趙薛兩家為大俞勤懇多年的份上,隨了臣這一次!”
花素律聽罷瞥眸,片刻后認(rèn)同地輕笑道:“好,姑母說得也對,有理。朕下旨。來人!”
多多聞聲推門進(jìn)來,靜候吩咐。
花素律唇角勾著似是溫和的笑容:“叫司禮監(jiān)的人來,朕要傳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