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琳點點頭,勉強笑道:“陛下聰慧過人,自是會想出好法子的?!?p> 正說著,蘇浚來了。
古清華每次一說“立等”都是有十分緊急的正經(jīng)事,蘇浚不敢怠慢,小太監(jiān)一通報,他立刻扔下剛剛拿起的筷子起身就走。
“陛下……”蘇浚見湘琳在側(cè),生生按下喉頭的話,斂了斂神,上前施了一禮,道:“參見陛下?!?p> 古清華點點頭“嗯”了一聲,向他招手道:“你過來看,朕有事要問你!”
湘琳識趣告退,如今古清華已經(jīng)跟蘇浚真正在一起了,他們談論事情的時候,她在一旁總覺得別扭。
蘇浚看著湘琳出去了,這才上前挨著古清華坐下,臉色有些凝重,道:“可是議政王——”
“你看看就知道了!”古清華搖搖頭。
蘇浚依言接過密折,展開,一眼掃過去,眼睛驟然一亮,神色也情不自禁凝重了幾分,而后,沉沉的嘆了口氣。
他是蘇嚴的兒子,對邊境仗事頗為熟悉,也比尋常人更為敏感,表現(xiàn)在情感上就是他對那一件件的慘事格外憤慨與同情,恨不得立刻飛赴南疆,將海盜們一網(wǎng)打盡。
“你覺得如何?”古清華見他合上密折,骨指節(jié)捏得有些發(fā)白。
蘇浚令自己迅速從這種極度憤怒心疼的感覺中分離出來,嘆道:“早聽說南疆海域海盜猖狂,不想竟猖狂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陛下,不能輕饒了他們?!?p> 古清華指尖輕輕在紅木小幾上劃過,沉吟片刻抬頭說道:“這個,會不會是議政王設的局?”
蘇浚一愣,知道她是想起昭寧四年三月虞國遭遇韃靼人圍城一事,不覺亦暗暗警惕,將那密折又看了一遍,想了半響,蘇浚搖搖頭,道:“應該不會!朝廷禁海令已經(jīng)執(zhí)行了那么多年了,議政王沒那么大的本事把手伸到南疆去,更不太可能跟聯(lián)系上海盜。而且,東南郡往南挨著的便是二公主鎮(zhèn)守的南陽郡,二公主性子暴烈,又甚為精明老辣,議政王的人哪敢在南疆有什么動作?就算他想,也是有心無力!”
古清華聽了有理,將手中密折揚了揚,道:“如今章知府向朝廷求救,你說,朕該怎么辦?”
蘇浚苦笑,道:“禁海之后,我朝沒有海師,內(nèi)河雖然有兩支五六萬人的水師,小打小鬧尚可,若說出海圍剿海盜,恐怕甚難?!?p> 古清華冷笑,她嫌蘇浚說得太委婉,老實不客氣道:“何止甚難,依朕看,跟送死沒什么兩樣!”茫茫大海,天寬海闊,風急浪惡,海盜們風里來浪里去,受過大海最嚴酷的考驗,豈是區(qū)區(qū)內(nèi)河水兵能比的?古清華敢打賭,那些水兵恐怕一大半連大海都沒見過,還談什么渡海剿匪!
蘇浚不料她這么直白,頓時噎了一噎微微張嘴,然后苦笑道:“陛下說的是!而且,我們沒有海船……”
他見古清華眉頭蹙得更深,忙安慰道:“不過,可以誘敵深入,聚而殲之。”
古清華瞅了他一眼,心道你拿我當傻子呢!那些海盜哪一次不是瞅準了岸上戒備松散的時候突襲的,如果知道朝廷派兵的消息,會乖乖上當才怪呢!
一時兩人皆沉默,各自暗暗尋思解決之道。
“你說,朕若是取消了禁海令,重新打開各大貿(mào)易港口,會如何?”古清華冷不丁問蘇浚,黝黑的眸子閃著明亮的光。
閉關鎖國貽害無窮,這是古清華老早就從歷史書上明白的道理,而且事實證明,這個道理是正確的,她不愿意自己統(tǒng)治下的國家也走上這條路。
“嗯?”她思維轉(zhuǎn)換得太快,蘇浚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怔了怔,道:“禁海令已經(jīng)頒行了這么多年,而且,如今海盜猖獗,陛下這時說要取消禁海令,東南郡、南陽郡上下會同意嗎?”蘇浚沒說,恐怕朝中諸臣都不會同意呢!
古清華想了想,嘆道:“你說的是,況且,就算要取消禁海令、開放海外貿(mào)易,也得消滅海盜方可保證往來海船海商安全??!”
蘇浚見她為難,心中不忍,終于主動道:“如今敵情不明,朝廷輕易出兵亦非上策,陛下,臣夫愿意前往東南郡一趟,打探敵情,然后再請陛下定奪。”
“你要去東南郡?”古清華訝然,想了想,斷然搖頭:“不行,你是北境長大的,你不知道大海有多可怕、海盜有多可怕,而且一旦出了海,海水茫茫,消息無通,真正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朕想救你都沒法子,太危險了!”
“陛下,讓我去吧?!碧K浚將她的手握在懷中,凝著她的臉柔聲道:“南疆亦是息國的疆土,南疆的百姓亦是陛下的子民,南疆求救,陛下倘若置之不理會讓天下人痛罵‘昏君’的,這當口,出不得這樣的亂子。你放心,臣夫會小心行事,而且臣夫身懷武功,尋常人等未必難為得了臣夫?!?p> 古清華苦笑,心想,等到了海上,根本不需要有人難為你,有大海就夠了!
可是,不讓蘇浚去讓誰去?難道一事不知就這么發(fā)兵過去了?這樣太冒險,更重要的是,她古清華輸不起!
她只是不愿意承認,其實,當她命人去傳蘇浚的時候,這個想法已經(jīng)隱隱半顯與腦海中了。
“蘇浚,朕是不是太自私了?”古清華望著他,十分愧疚。
蘇浚笑了笑,將她攬入懷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溫柔道:“陛下,為您做什么臣夫都愿意,您是臣夫的清兒,也是息國的皇上,而臣夫,也是息國子民的一份子,為國出力是應該的,您不要這么說!”
古清華望著他,心頭沉沉,勉強點了點頭同意,道:“你要小心,萬一遇上什么意外記得保命要緊!朕會給你一道金牌,可以隨時調(diào)動東南、南陽兩郡官府所有人馬,該找他們的時候,不要跟他們客氣?!?p> 蘇浚撫揉著她的手,笑道:“金牌就不必了,臣夫帶幾個功夫不錯、腦子機靈的羽林軍士便可。陛下您可派欽差秘密前往藍湖水師和易州水師處檢閱,傳旨水師提督好生操練,打造海船以備不測?!?p> 古清華明白他是怕帶著金牌萬一出事釀成災禍,想了想只得咬牙同意,道:“這個自然,水師還不知敗壞成什么樣呢!朕得派個狠一點的人過去!”
蘇浚不禁好笑,他知道在收拾人上邊她有的是手段和方法,并不擔心她整頓不了水師,沉吟著道:“從折子上看,每年年前是海盜們打劫的常規(guī)時間,臣夫想過兩日便南下,你看如何?”
古清華心中沉沉,不自覺想起前幾天兩人還有說有笑商量著等到了冬天賞梅花、賞雪、烤新鮮的鹿肉,又說怎么好好過一個好年呢,如今看來,又變成未可知之事了!
“陛下,往后還有機會?!碧K浚握住她的手用力一捏,語氣肯定,卻讓古清華的鼻子沒來由一酸,伏在他懷中,鼻音濃濃的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