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周裴要人沒成功,就轉而向學政大人要人?”
我鄙視地睨著他,卻引得他笑嘻嘻地拍我的頭:“別這樣生疏嘛,我對你可好奇得緊呢!”
哼,好奇又怎樣……難道我應該覺得很榮幸?
趵斬遞給我一小碟糕點,玩笑似地問:“誒,你究竟有什么法子,可以讓姬山翁收你做徒兒?”
“你不是說了嗎?我是他兒子??!”我悻悻地把他的胡亂推測給原樣奉還——竟然說人家是靠親子關系才被看中的,實在是太小瞧我了!
趵斬搖頭:“呵,這話連我自己都不信,小王爺說過,秦嬤嬤已經(jīng)幾十年沒見過她夫君了,自從昶國歸降之后,姬山翁一怒之下由秦大人變成了隱居姬山的老翁……這么算來還真沒辦法制造小寶寶咧!”
少給我用哄小孩的口氣說話!“既然知道,你還哄騙學政大人?”我豎起眉毛。
“吶,人家不是在幫你嘛?”又戳我的臉,可惡!
——你耍我好玩是吧?
他又道:“還有件事我也想請教你,你又是怎樣讓小王爺對你刮目相看、贊不絕口的呢?他向我介紹姬山翁的高徒時,可沒少說你好聽的。我跟他認識十年了,難得見他這樣對另一個人感興趣?!?p> ——當然,他拿我當人工監(jiān)視器了,能不好玩嘛?
我不耐煩地拍拍身前的席子:“到底把我抓來有什么事?時候晚了,不回王府的話,周裴會起疑的!破壞你們之間的關系,那就不好辦了吧!”
曹學政不在,我才敢這樣對趵斬吼。也許是因為我昨天才見過他談笑風生的模樣,所以即使是對立場曖mei的他,也沒有生疏感,更不會害怕了。
他做出少安毋躁的手勢,微笑道:“你能保證,不告訴小王爺我與學政的談話內容嗎?”
“當然。”我一口答應。
當然要講!這么重要的消息,指不定周裴能拿來做什么文章呢!
誰知趵斬搖頭,認真地說:“不行,你必須告訴他,而且還要添油加醋地說。記得,告訴他我給了學政一封信。但你不知道內容是什么?!?p> “……為什么要告訴他?”我懵了,不是應該保密嗎?
他笑笑。
“別問那么多,乖孩子,我還有一個小忙要你幫。”
趵斬打開錦盒,取出封得嚴嚴實實的信函以及一個小包,交給我。
“請務必將這些,送到丹怡郡主手上?!?p> 丹怡郡主?不就是周裴的妹妹嗎?
想起昨天他們的談話,我狐疑地盯著他:“莫非你想幫張公子(張緹)牽紅線?”他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會管人姻緣的家伙嘛,莫非我的直覺也會出錯?
趵斬低頭一笑,隨意道:“你要那么想的話,也可以說是這樣。”
也就是說不是了。
“好吧,我就幫你這一次,可是我還沒有完全信任你喔!”是根本沒有信任你,這封信我要先考慮一下再說,哼。
至于究竟要不要將定國公的事告訴周裴……
趵斬似乎看出我正在猶豫,笑嘻嘻地靠過來,叮囑道:“一定要告訴世子哦~~別忘記哦~~”
——一定有陰謀!
我一路考慮著要不要聽他的,被他送到府學門口。
周裴的馬車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了。
“去了哪兒?來接你卻不見人?!敝芘釓能嚿舷聛?,瞇起眼望了望夕陽。
趵斬說:“秦斯運氣好,被學政大人抽取做單獨考核,不過他回來的時候迷路了,被我在前面撿到?!?p> ——你才迷路呢!
“是這樣嗎?”周裴低首問我。
我點點頭。
“學政大人考了你什么?”
唔,考了什么……我回憶著訓導出的題目,不知道應該選哪道好。
此時趵斬輕輕按了按我的肩,道:“他剛才跟我說過了,只考了作對而已?!?p> 周裴頗感興趣地側首:“哦?說來聽聽?!?p> “上聯(lián)是‘朝衣妙舞,皆言長袖攬日’!”趵斬朗聲道。
是我的錯覺嗎?這幅上聯(lián)里面,似乎有周裴的字,而且還帶著隱藏的警告之意!
聽到這樣的對聯(lián),周裴唇角一沉,但又立刻笑道:“下聯(lián)呢?”
趵斬惡作劇般搖搖頭,轉過頭問我:“你還沒告訴我呢,下聯(lián)對的什么呀?”
?。?p> 他怎么突然把難題交給我了?
對對子可不是我的拿手好戲,想了想,我回答說:“當時一急,對得就沒那么有氣勢……”
“沒關系,告訴我對的是什么?”周裴笑道。
——我也想告訴你!讓我多拖點時間來作對子不行嗎?人總是需要思考時間的啊!
前面都還好對,不過長袖攬日……長袖攬日……
我豁出去了!
“想到朝衣對祭服,下聯(lián)就水到渠成?!蔽仪迩迳ぷ樱f,“這對的是‘祭服清歌,獨笑纖手遮天’!”
朝衣妙舞,皆言長袖攬日
祭服清歌,獨笑纖手遮天
趵斬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好一個纖手遮天,學政劍走偏鋒,想不到你比他更張狂!傳到好事者耳中,兩人可都沒好果子吃呢!”他邊笑邊評,一點也看不出是他故意作怪才導致這幅對聯(lián)誕生的。
我瞪他。
周裴聽了對聯(lián),什么也沒說,只是意外地伸手把我給抱上車去,然后跟趵斬道別,回府。
狹窄的馬車里,我有些不安地對著他坐下:“……那個對子讓你不高興了?”
“沒,你想太多了。”他淺笑,“可是,你的下聯(lián)該不是在諷刺宦官吧?傳出去可不太妙?!?p> “宦官?”太監(jiān)么,怎么會扯上他們?
周裴伸出五指:“纖手遮天?。俊?p> 哦,我恍然。
我所指的是女巫在祭祀的時候,高舉的雙手遮住了天空,神靈究竟是什么意圖都只有她能解釋。影射朝政的話,也就是女性當權的意思。
但是,在男性的潛意識中,根本就沒有“女子也能造成威脅”這樣的選項,于是他們寧愿理解成我是在諷刺閹人當?shù)馈?p> 據(jù)我所知,天麟建國十幾年,統(tǒng)一中原近十年,期間都沒有發(fā)生過宦官當政的丑事。
一個年輕的國家總是會比較有活力的,不是么?
我擺擺手:“長卿大哥,這回想多了的人是你啊,我根本沒那層意思。能對得工整就不錯了,誰還考慮什么內涵呢?何況,天麟并無宦官作亂的前例嘛!”
“非也,非也?!敝芘釗u頭,“前朝中某些人與宦官為伍,就連閣老(內閣成員)也不例外。天麟立國之時,宦官也被封賞過土地。三年前內宮總管卷進一場風波,這才讓宦官的勢力削弱了不少,這幾年來,倒是沒興什么風浪?!?p> 三年前……內宮總管……
江近海說的話突然回到我的腦海里。
“我作為內宮總管舉薦的新人……”……
“保薦我的人出事了”……
“不斗得朝廷宮廷里面牽連出一大片人,不會罷休”……
“再過幾天,風向就要變了”……
原來指使江近海這枚棋子的幕后黑手是——
一時間,仿佛幾塊碎片回到它們應該在的位置,我腦中的拼圖又完整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