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璃從床上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日上三竿了。軍隊一切井然有序,完全沒有因為多來三個人而有所變化。洛玉湮和樓清霄已不在自己帳中,來到止戈議事的主軍帳,才被告知止戈和一眾副將與他們兩人去了陣前。
軍隊背靠密林,周圍碎石和木材都很充足,在迎戰(zhàn)的北面建起了巨大而又堅固的瞭望墻。瞭望墻上兩色軍旗飄揚,除了駐守的士兵外,只有不多的人在上面。沙璃握著三生劍提著裙擺拾級而上,這番大工程足以見得止戈想要將廢侯的退路斷絕于此。
本來沙璃想默默加入人群里的,可惜被樓清霄一眼就看到了,樓清霄笑嘻嘻的說道:“哎喲,臭丫頭你起床了?”
這句話引得眾位副將們紛紛回頭,沙璃頓時暴露在眾人目光中,只好尷尬的賠笑:“啊……昨日身體不適,貪睡了些,你們繼續(xù),繼續(xù)?!鄙沉Ч室庾叩綐乔逑錾磉?,趁大家收回目光的時候,使勁擰了下他的胳膊,樓清霄不敢出聲,疼的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最后還是洛玉湮踱步到了兩人中間,這才讓樓清霄逃過一劫。
沙璃收起了玩心,這才看清眼前的景色,與昨夜的感覺完全不同。昨夜夜色彌漫,看不清遠方,只能感覺到一種萬物寂靜的蒼涼。而眼前是一片滿是砂礫與雜草的曠野,一直延伸到桐城城門,看似平常之地,卻能感受到殺伐血腥之氣。面前就是真真正正的被鮮血凃染過的戰(zhàn)場,沙璃有點腿軟,這種氣息讓她覺得戰(zhàn)栗,從沒覺得戰(zhàn)爭與死亡如此可怕。
洛玉湮發(fā)覺他臉色不太對,手掌抵住她的后心處,替她運氣,沙璃感激的看了一眼洛玉湮,總算是好受了些。
“不舒服就回去吧?!甭逵皲蔚膫饕艚o沙璃。
“那怎么行,說好三人一起的,何況我這么一走,那些副將得怎么看我山門?剛才有點被震撼到了,我沒事?!?p> 見沙璃這樣堅持,洛玉湮也沒有再說些什么,轉(zhuǎn)頭繼續(xù)看向戰(zhàn)場。
止戈指著戰(zhàn)場說道:“就在桐城腳下,有他們布置的陣法,我們不怕兩方對陣,不怕兵刃相接,可是這修者的陣法,止戈實在是能力有限,幾次破解無果,只求三位真人能夠助我軍破法?!敝垢觌p手抱拳單膝跪禮,身后副將一應(yīng)相和,這種大禮足見止戈的真心與焦急。
洛玉湮趕快扶起止戈:“將軍不必如此大禮,這廢侯與修者界勾結(jié),那修者犯了大忌,我山門理應(yīng)出面肅清叛逆之人。不過還請將軍告知那是什么樣的大陣?”
止戈示意一名副將上前,抱拳說道:“末將崔九紹,末將曾帶兵兩次入陣,入陣之后周圍的景色并沒有變化,可是就是沒有辦法到達桐城城下,被困在其中,不斷有人消失,情況混亂至極。后來還是接下來趕到的銀羽衛(wèi)用破魔箭,與陣中的我們配合才撕開一道裂口,才勉強出來少部分將士?!?p> “那接下來呢?”洛玉湮若有所思。
“接下來我們在陣外嘗試了好多方法,可是陣法沒啟動,破魔箭毫無作用。最后決定我?guī)б魂犓朗?,重新進入此陣。沒想到的是,這回陣法完全不同,我們?nèi)肓嘶镁?,四面八方的箭雨讓我們沒有還手之力。大將軍見形勢不妙,單槍匹馬挑陣,救了僅剩的幾名弟兄。大將軍說陣中的箭雨是真的,是城墻上叛軍放的箭,可是我也不明白為什么他們的箭能入陣,而且入陣后居然是從各個方向襲來。”
止戈招了招手,一名下屬用托盤遞上一只鐵箭。洛玉湮檢查一番面露疑色:“這只是普通的鐵箭,并沒什么異樣?!?p> 止戈點頭:“我們也請工匠師傅看過了,只是普通的箭。我在這里看得清楚,當時鐵箭入陣便消失了,卻見陣內(nèi)的人不斷倒地,便知道出事了。憑我的力量,也只能憑借所學撕開陣法一角,卻沒法破陣。”
“不能繞過去嗎?”樓清霄問道。
“這個方法不是沒試過,可惜在我能觸及到范圍內(nèi),似乎都有陣法存在?!?p> 沙璃探出頭,小聲問道:“我能提個問題嗎?”這種場合她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規(guī)矩一點。
得到洛玉湮和止戈的同意后,她才問:“止戈將軍,我想知道那些戰(zhàn)死在陣法內(nèi)的將士們的尸體哪里去了?你們總不能入陣去清理戰(zhàn)場吧……”直覺告訴沙璃,這個問題很必要。
副將們面露難色,最后還是止戈說道:“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就像是陷入了土里,沒了蹤跡。”
這也太詭異了吧?!沙璃倒吸口冷氣,這種陣法簡直聞所未聞。她轉(zhuǎn)頭看向洛玉湮和樓清霄。樓清霄搖頭:“我對陣法接觸的也不多,這個大陣恐怕不一般啊?!?p> 洛玉湮略微思索了下:“這個陣法我從未遇見過,對方必定是個陣法高手,具體如何破解,還得親自探查一番?!?p> 對于這么詭異的陣法,大家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本來沙璃是有點擔心他的,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他可是謫仙啊,這里最不用人擔心的就是他了。
“此陣兇險,我和你同去,我在陣外守陣,若有突發(fā)情況,我也可以助一臂之力?!敝垢晟锨耙徊健?p> 洛玉湮與他對視一眼,微笑點頭表示謝意。
瞭望墻下,城門大開,跑出一白一黑兩匹駿馬。洛玉湮和止戈從城墻上一躍而下,一個衣袂翻飛,一個勁裝矯健,兩人落到馬上,絕塵而去。
暗自感慨兩人身姿瀟灑之時,沙璃不自覺的握緊了三生劍,其他人也是一副精神緊張的樣子,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遠去的兩個人影。
就快到桐城城下的時候,兩人勒住了馬,洛玉湮翻身下馬,開始在周圍探查著什么,止戈長槍在手似乎也不敢大意。
洛玉湮緊了緊大氅,準備入陣,止戈在身后說道:“洛公子,保重。”
踏入大陣后,他便停下了腳步,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陣外的人看不到陣中的情況,洛玉湮似乎只是散步到那里,停下小憩而已。嘗過陣法厲害的崔九紹手指扣著墻壁,手背青筋暴起,顯然還是心有余悸。
沒有預想中的狂風暴雨,沒有飛沙走石,空氣有些凝固,偶爾的小風吹的人后背直冒冷汗,一切都過于安靜,反而讓等待的人焦灼不堪。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崔將軍。”沙璃忍不住問道。
崔九紹眉頭緊鎖:“那陣中和陣外就是兩個世界。陣法肯定已經(jīng)啟動了,我們什么也感覺不到。不過,我們看到的洛真人是真實的,他在陣法中的一切反應(yīng)也都是真實的。”
崔九紹的話音剛落,洛玉湮動了。他開始踏著特定的步法走動著,速度不快,有時候還要停下來思考一會,然后再開始邁下一步。每踏一步似乎腳下都有微弱的光芒伴隨著。
“天罡陣?!”一旁的樓清霄低聲驚呼。
“啊?那不是伏魔用的嗎?”沙璃也有點驚訝,自己雖然不會布陣,但有名氣的陣法還是略知一二的,“這陣法里有妖怪?不過,我看著他的步法不太像啊?!?p> “據(jù)我說知,天罡陣還有另外一種更加深奧的步法,對布陣之人功力要求更高,能夠吸納聚集天地正氣??磥碛皲问且躁嚻脐嚵恕<热贿x擇了天罡聚氣,恐怕此陣真挺邪性的?!睒乔逑鲆彩掌鹆似饺胀骠[的性子,緊緊盯著陣中的墨色身影。
陣法中的洛玉湮依然踏著步罡,越到后來步與步之間停留的時間越長,同時也開始結(jié)起手印。
就在此時,一直無人看守的桐城城墻上,多出了手持弓箭的士兵。一定是感覺到了有高人破陣,不能放任,準備故技重施。
突然的情況并沒有讓洛玉湮分心,而駐守在陣法外的止戈忽然動了。他高舉銀槍,甩了個劍花后,開始策馬在陣外畫圈跑了起來。瞭望墻上的副將們,接到了止戈的命令,其中兩名副將立刻戴上手中的紅纓頭盔,奔下城去。
城門再次打開,不知何時已經(jīng)列隊整齊的銀羽衛(wèi)整軍待發(fā)。一如沙璃上次所見那般威武,銀色鎧甲泛著寒光,訓練有素的戰(zhàn)馬也如雕塑一般,等待著將軍的號令。
“止戈果然步步為營,不愧為少年將軍?!睒乔逑鲆姷酱朔榫案锌?。
觀戰(zhàn)的崔九紹滿是崇敬的說:“這對于將軍來說已經(jīng)不足道了,將軍用兵的智謀,我們屬下沒有誰不佩服的。此次還特意趕造出了新的破魔箭,希望能對陣法起作用,早日收拾了叛軍,我們也好凱旋歸家?!?p> 單憑這種士氣,沙璃絕對信任他們,頓時自己也按捺不住了,看著破陣的洛玉湮,希望自己也能助一臂之力。
“蘿卜條,我們也去幫忙吧,看看能不能幫助謫仙破陣?!?p> 樓清霄雖然也有心,但對于戰(zhàn)事十分謹慎:“臭丫頭別亂逞能,戰(zhàn)場不同于平日,我們靜觀其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