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臺上的眾人,都是白馬城的貴族,平時也經常見面,像今天這樣的集體活動,也是每月總有個一兩次,所以彼此都很熟悉。
但楊理理暗戀金大公子的事情,今天還真是頭一次聽說,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
以楊理理這樣喜怒形于色,嘴巴刻薄又不善掩飾的性格,自然不可能人人都跟她交好,也有平時看不慣她作風的女孩子,露出幸災樂禍的看笑話表情。
楊理理憤怒地瞪著知秀,眼睛里幾乎要冒出火來。
“你-胡-說!”
她一字一頓,仿佛從牙齒縫里咬出來。
知秀輕笑:“我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話音未落,楊理理突然一抬手,整杯的茶都潑在了她臉上。
“??!”圍觀眾人都發(fā)出驚呼。
東方若兒皺了皺眉,文世蘭和文世玉也只是露出不贊同的神色,卻沒有一個人為知秀說話。小紅袖還沒明白過來發(fā)生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她們。
茶水順著劉海滴下來,順著臉頰流淌,知秀垂著眼瞼,用手輕輕抹掉眼角的水漬。
楊理理潑水的時候就已經站起來,此時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滿臉都是嘲諷的冷笑:“不知高低的東西!你以為這是什么地方,這里是白馬城,不是美羅城那種邊荒窮鎮(zhèn),你說話之前最好掂量掂量,該不該說,能不能說。我今天就讓你知道,禍從口出是什么結果……??!”
她話音未落,便像踩了尾巴的貓一樣驚叫起來。
原來被潑了水后一直不動的知秀,也突然站起來,比用她更兇狠的姿勢,將一杯茶水潑在她臉上。
除了被水潑濕的窘迫,被迎面而來的力量沖擊得臉頰火辣辣做疼,楊理理不敢置信地瞪著知秀,仿佛見了鬼。
看臺上的眾人也都目瞪口呆。
如果說楊理理的潑水,只是讓他們驚訝,但并不意外;知秀的潑水,卻讓他們跌碎了一地眼鏡(如果這時代已經有眼鏡的話)。
這個看上去嬌嫩和氣的西門二小姐,居然比楊理理還要彪悍?。?p> 知秀毫不畏懼地跟楊理理對視,冷笑道:“這杯茶,是對你的回敬!”她抬手往下一擲,空茶杯摔地地上,啪一聲四分五裂。
碎片飛濺,楊理理嚇得一跳腳,卻踩到了自己的裙角,差點跌個狗吃屎。落湯雞一樣的她,更加顯得狼狽。
知秀發(fā)出一聲嗤笑。
被婢女扶住的楊理理尚未直起腰,聽到她這一笑,又抬起頭來。
這回換成知秀居高臨下看著她。
“楊小姐,我也勸你一句,白馬城并不是你楊家的白馬城。你發(fā)威之前最好也掂量掂量,侯爵和伯爵,哪個更尊貴?禍從口出的下場,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你……”楊理理氣得嘴唇都發(fā)抖了。
“夠了!”
東方若兒站了起來,面如冰霜。
“西門小姐,過分了吧?”她看著知秀,眉尖微蹙,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明顯的不悅。
知秀看了看她,又環(huán)視了眾人一眼。
很明顯,雖然楊理理和她是互相潑了一杯水,就行為上來說,一報還一報很公平。但在這些人的眼里,楊理理跟他們是熟人、自己人,而她西門繡心,卻是個剛剛認識的外來戶,有些人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名字。那么這種情況下,他們當然是站在楊理理一邊的,哪怕是原來并不怎么喜歡楊理理的人。
知秀心中冷笑,對東方若兒道:“方才楊小姐潑我時,東方小姐不曾開口;如今楊小姐被我潑了,東方小姐便覺得過分了?”
東方若兒吸一口氣,道:“理理心直口快,只是因為被激怒了,才會失去分寸,西門小姐應該比她年長,怎么能跟她一般見識。”
知秀哈一聲:“她被激怒?那么東方小姐何不問問,是誰先招惹的誰?”
東方若兒身為刺史女兒,嬌生慣養(yǎng),跟這些貴族子弟結交時,眾人也都是捧著她,從來沒有人敢忤逆她,知秀這樣連連頂撞,她感到被冒犯,已經有些生氣了。
“西門小姐,你剛來白馬城,應該廣結善緣才是,如果跟每個人都作對,對你沒有好處?!?p> 知秀冷冷道:“我做事,只求問心無愧。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但人若欺辱我,也休要我忍氣吞聲。”
“說得好!”有人忽的大叫了一聲。
東方若兒正待發(fā)怒,便被這一聲叫好給堵了回去。
知秀扭過頭,見數(shù)名男子正沿著臺階走上看臺,打頭叫好的那個男人正在啪啪鼓掌,正是穿著紅色球衣的紅隊隊長蘭方越,他身后還跟著好幾個人,其中就有藍色球衣的西門延昭。
他們在下面休息,聽到看臺上發(fā)生了爭執(zhí),其中一方似乎還是西門家的小姐,便忍不住上來看看。
蘭方越拍了兩下手掌,走到人群之中,對知秀道:“你就是西門家的二小姐,果然有北地胭脂的豪爽?!?p> 離得近了,知秀才看清蘭方越的長相,除了英氣逼人之外,他的膚色并不像西門延昭那樣白皙,而是接近于古銅色,似乎常在陽光下暴曬,整個身板也比周圍人更加挺直板正,眼睛精光四射,透出一種與眾不同的氣場。
對于他的示好,知秀有點莫名。
東方若兒哼了一聲。
蘭方越也不睬她,徑直對楊理理道:“又是你??!我早說過你這脾氣得改改,三天兩頭就跟人吵架,不知道自己已經惡名在外了嗎?”
楊理理羞惱道:“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蘭方越呸了一聲:“誰想管你的事!不過是我六哥曾經看中過的女人,我才多看你一眼。你現(xiàn)在這樣子,要讓我哥哥看見,一樣倒足胃口?!?p> 楊理理咬著嘴唇,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有人在知秀耳邊輕聲道:“蘭家六公子曾對楊理理有意,只是楊理理已經看上了你那未婚夫金大公子,拒絕了人家。蘭方越因此一直對她懷有嫌隙?!?p> 知秀扭過頭,見說話的是文世蘭,文世玉就站在她后面。
文氏姐妹對她友善地一笑。
原來是飛來橫醋,那個金大公子她根本就沒見過,莫名其妙為他惹上一身騷,真是冤枉。知秀腹誹不已。
這時,西門延昭也走了過來,皺眉看著知秀道:“怎么回事?”
“我來說我來說!”小紅袖高舉著小手,一聳一聳地跳過來,拉住了西門延昭的胳膊,大聲道,“是楊姐姐先跟二姐不客氣的,說二姐配不上金大公子,還潑了二姐一杯水。二姐這才生氣,也潑了她一臉水。哥哥,楊姐姐欺負咱們家的人,你要給二姐做主!”
小姑娘倒是十分地護短,知道維護著自己的姐姐。
西門延昭臉色陰沉,狠狠瞪了知秀一眼,斥道:“才來第一天就惹禍!”
知秀見他跟紅袖完全是兩種態(tài)度,心頭一冷,拉長著臉,不想跟他說話。
東方若兒見一群人為這件事站在這里,球也不踢了,非常地不高興,沒好氣道:“今日是我做東,眼下卻搞成這副樣子,好沒意思!”
楊理理乜斜著知秀道:“都是這女人掃興!”
蘭方越大手一揮道:“好啦好啦,都少說兩句!你們這些女人,就是唧唧歪歪麻煩,一點小事也能吵起來!”他看著楊理理道,“你要是不高興,只管自己回家去,少在這里攙和。”
楊理理立時大怒:“我為什么要回家!要走也是她走!”
大家都看著東方若兒,畢竟她才是這場球賽的東道主。
東方若兒抿著嘴不說話。
知秀便道:“不需東方小姐為難,這樣偏袒不公、不講道理的地方,我也不想待下去?!彼h(huán)視眾人,微微彎腰致意,道,“初次見面,便發(fā)生爭吵,繡心雖不覺是自己做錯,但總歸是掃了大家的興,給大家告罪了。我走之后,大家也就不用煩惱,只管繼續(xù)作樂。告辭!”
她說完便要轉身,干脆利落得很。
小紅袖見她要走,十分著急,搖著西門延昭的胳膊,道:“哥哥哥哥,你怎么不幫二姐說話?”
西門延昭低聲呵斥道:“別鬧!”飛快地拿眼瞟了一下東方若兒。
知秀將他的神色收在眼底,猜到他必是對東方若兒有心思。
小紅袖見大哥不為自己人撐腰,也不高興了,甩了他的手道:“那我也跟二姐一起走?!?p> 她越過座位,向知秀走來,經過楊理理時,還沖她做個鬼臉。
楊理理正是敏感的時候,見十歲大的小屁孩也敢給她臉色看,氣得咬牙切齒。
小紅袖握住了知秀的手,仰頭看著她道:“二姐,咱們走?!?p> 知秀心中感動,捏緊了她柔軟的小手,用力點點頭。
“西門小姐稍等!”
蘭方越忽然開口挽留,越眾而出。
知秀轉過身道:“蘭公子有何指教?”
雖然蘭方越剛才站在她這邊,但是她也不清楚對方是什么心態(tài),所以神情還是冷淡。
蘭方越卻絲毫不介意,道:“我跟你一起走,不過你得等我一會兒,我還得去換衣裳。”
知秀吃驚地挑眉,對方笑得十分真誠,她雖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跟自己離開,但這顯然是示好了,無論如何,總比她跟紅袖孤零零像敗兵落跑一樣離開要好。
“好,那么我們在校場門口等候,請公子換好衣裳過來。”
蘭方越點頭。
但他要走,有人卻不肯答應。
“蘭方越!”東方若兒尖叫一聲,“你走了,這比賽怎么辦?”
蘭方越回頭笑道:“這里這么多人,差我一個有什么要緊,你隨便找一個人頂上不就是了。況且我這一走,延昭贏定了,你押注也是必贏,還有什么不高興!”
東方若兒怒道:“可你為了她走,是什么意思!”
“沒有什么意思,我想走就走,難道還要經過誰的同意嗎,哈!”
他仰天哈了一聲,不再理會東方若兒,對知秀道:“我去去就來,校場門口見?!闭f完,便一溜小跑沖下看臺。
知秀看了看東方若兒等人,東方若兒固然是氣得臉色發(fā)白,楊理理依然眼神兇狠,文世蘭文世玉姐妹則是無奈苦笑,其余人因好好一場熱鬧被掃了興,臉色也不好看。
還有西門延昭,臉色陰沉地像要滴下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