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燕丹
話音落處,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一白衣人,身后跟著三名黑衣武士。
田光站起身,向扶蘇和荊軻等人微微一笑道:“這位便是我燕國太子丹殿下,此次專為見荊卿等而來!”
眾人頓時吃了一驚,沒想到此時此地會見到燕太子如此重要人物。扶蘇上下打量了一眼燕丹:便見這位太子生得修長身材,面白未留須,懸膽鼻,單鳳眼,唇若涂丹,雖然已年近卅,但猛然看上去,仍然是個儻美少年。
此人以前雖留咸陽數(shù)年,但和扶蘇卻是從不相識,所以扶蘇倒也不慌!
見到荊軻和高漸離等都紛紛向太子丹行禮,扶蘇無奈,也只得硬著頭皮強施一禮。
便見太子丹大笑道:“諸卿請起。我多年質(zhì)于秦都咸陽,數(shù)年前方才能逃返回燕,竟不知燕國有荊卿等如此英雄人物。前日宮宴中聽鞠先生談起,方才知曉,所以今日特來一會。望諸位原諒丹冒昧之罪!”
荊軻忙道:“小人等皆為市井草民,怎敢當(dāng)?shù)糜⑿鄱郑刻拥钕逻^譽了!”太子丹大笑道:“當(dāng)?shù)?,?dāng)?shù)?。僅適才諸卿那切中時弊的一番妙論,就知諸卿皆是當(dāng)世之英才!”
說著,太子丹又轉(zhuǎn)向扶蘇拱手道:“這位趙公子適才所言也頗為發(fā)人深省,不想我今日又多見了一位英雄!”
扶蘇微微一笑道:“在下粗鄙之人,蒙太子殿下如此過贊,實不敢當(dāng)!”
田光見眾人兀自只在客套,笑笑道:“諸位有話不如坐下細(xì)說!”說著,便令仆役為太子丹增添一座。
太子丹坐下后,田光見其眉色間隱有憂色,問道:“太子殿下還在為秦兵臨邊而煩惱?”
燕丹聞言嗟嘆道:“是啊,先生。如今秦軍兵進(jìn)中山,正與我燕代聯(lián)軍對峙中。燕國目前已危在旦夕,丹如今是日夜不能安枕,苦無退兵之計??!”
荊軻聞言長嘆一聲道:“趙國以前有李牧、廉頗足可拒秦,但我燕國卻一直無名將,這十分可慮??!”
太子丹雙拳緊握,仰天長嘆道:“天道不公。我燕國不僅沒有李牧、廉頗這樣的名將,就連王賁、李信、蒙恬這樣的勇將都沒有!難道是天真的要亡我燕國?”
扶蘇微一思索,冷笑一聲道:“不會吧,燕國難道真的無人至此?”太子丹聞言一愣,也不動怒,誠懇地道:“可是公子有良言賜教?若真能救我燕國,我燕國定有厚報!”
扶蘇想了想:要想在燕國站住腳跟,若能取得太子丹的信任就事半功倍了。于是微微一笑道:“太子客氣,那在下就獻(xiàn)丑了!”
扶蘇整了整衣襟,正色道:“第一,燕國收留秦國逃將樊於期,這是與秦結(jié)怨,給秦國以攻燕的借口,所以目下燕國第一要務(wù)就是將樊於期捕斬之,將其首級送往秦國以絕秦國之借口。其次,燕王昔年與秦王政之父莊襄王交情甚厚,可以以此為籍口卑職厚禮向秦王政示好,以緩和緊張局勢。第三,暗中聯(lián)絡(luò)韓魏余留勢力,南方設(shè)法說動齊楚聯(lián)合對秦,北方用重金買通匈奴給我支援。這樣,形勢一成,秦國即不敢輕舉亡動。!不知殿下以為如何?”
這計策乍看以來,似乎處處在為燕國著想,但實際上卻是處處有利于秦國:
其一,樊於期叛秦,秦王政恨之入骨,借燕國之手殺之,可謂借刀殺人也。
其二,燕國僻處北疆,國勢又弱,對秦國統(tǒng)一大業(yè)根本就構(gòu)不成大的威脅,不是秦國目前最優(yōu)先攻擊的目標(biāo),目下最優(yōu)先攻打的目標(biāo)應(yīng)該是地處中原中心位置的魏國,所以不妨讓秦國賣個人情給燕國,勞點好處。
其三,聯(lián)絡(luò)諸國共同抗秦也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韓國已滅,余黨已不成氣侯;魏國雖存,但秦國即將大軍壓境之下,覆滅已然在即;而齊國又與秦國一向交好,怎會相幫;便是楚國,也一向只求茍安,哪會管燕國的死;而諸國一向視匈奴為蠻夷,避之一向不及,燕國朝臣也未必會同意向匈奴借兵。
所以從此一計便可看出扶蘇的心計之深!
卻說燕太子丹聞言雖然面露喜色,但卻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猶豫道:“昔年我在秦國時,樊於期將軍對我甚厚,如今危難之時前來投我,我如果背義而殺之,一則心中不忍,二則恐天下義士寒心??!”
荊軻聞言贊同道:“說的正是,如今燕國正值危難之秋,正當(dāng)招賢募能,安撫民心,怎能亡殺賢士,自毀長城?萬萬不可!”田光等人也一同附議,只不同意殺樊於期。
扶蘇聞言苦笑一聲道:“樊於期不死,其它一切計策都是白費,太子殿下自行斟酌吧!”心中不禁長嘆道:“太子丹若要答應(yīng)我這三計,我秦國至少一兩年內(nèi)不會滅燕,但其人竟然為區(qū)區(qū)小義而短視至此,非英主也。而荊軻等人只是一市井豪俠,眼光也只局限在‘義氣’二字以上,根本看不到國家大義,看來也非真丈夫!”
卻說太子丹笑道:“算了,算了,趙公子計策雖然甚好,但我卻有苦衷,難以實施。我觀公子甚有大才,不知可否為我燕國效力?”
扶蘇心中點頭:太子丹倒也是一個好賢之主。卻搖搖頭道:“在下閑云野鶴之身,不喜拘束,所以太子殿下的好心只能心領(lǐng)了!”
太子丹有些失望,但面孔上卻仍然以笑相迎:“也罷,公子既然來我燕國,若有何要求,只要開口,丹無不相從!”
田光此時笑笑道:“來來來,今日我等相適,莫要只談國事,還是痛飲三百杯為佳!”太子丹大笑道:“正當(dāng)如此!”
于是,眾人一同捧爵,連番勸酒痛飲。喝到興奮時,高漸離擊筑,荊軻高歌,‘屠狗者’舞劍,氣氛極為熱鬧。
眾人一直鬧到深夜,宴席方才結(jié)束,太子丹幾乎喝得爛醉,在從人的攙扶下方才踉蹌而回。
扶蘇酒意也頗重,在無心等人的攙扶下也回到下榻的客棧獨立大院,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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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扶蘇忽然覺得額頭有些濕熱,睜開眼睛一看,卻是細(xì)心的火鳳正為敷上濕熱的毛巾??粗瘌P那滿懷關(guān)心之心的玉顏,不禁微微一笑,忽地仰起身來,一把摟住火鳳的細(xì)腰。
火鳳驚呼一聲,便依偎在扶蘇的懷中,動彈不得。
那溫香滿懷的感覺頓時讓扶蘇心神一蕩,不禁湊近火鳳溫潤的耳陲。
“公子別鬧了,讓妹妹們看見不好!”
扶蘇笑笑道:“還是姐姐關(guān)心我。大家都起來了么?”火鳳撇了撇小嘴,嘻笑道:“早就起來了,只有公子昨夜宿醉,一直睡到如今!”
扶蘇笑笑道:“昨夜是喝得不少,有勞姐姐操心了!不過我還算好得,總算是站著回來的,其他人卻全是豎著進(jìn)去、橫著出來的!”火鳳見扶蘇說得有趣,不禁一陣嬌笑,直笑得花枝亂顫、海棠生香。
見到扶蘇的眼神又有點不對,火鳳嚇了一跳,連忙轉(zhuǎn)移扶蘇注意力道:“公子到燕國來究竟為了何事?我想決不只是為了談歌訪友吧?不如告訴我們一下,我們也好幫公子分憂!”
扶蘇的注意力被轉(zhuǎn)移了,神秘兮兮地笑道:“暫時還不能告訴你們,來,為我著衣、洗漱,我還有事情要做!”“嗯!”乖巧的火鳳從扶蘇身上站了起來,細(xì)心的為扶蘇穿好衣服,然后又侍侯其洗漱,進(jìn)餐。
一切完畢后,扶蘇對火鳳道:“鳳姐,你去將你們師兄妹和秦虎、齊虹一起喚來,我有事要說!”“好!”火鳳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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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眾人來到,見過了扶蘇。
剛坐下,無心便笑笑道:“公子終于要行動了嗎?”扶蘇微顯詫異之色,笑道:“看來,大家都知道我來燕國并非只是以藝會友這般簡單啊。的確,此次來燕,確有重要事宜要做!”
扶蘇轉(zhuǎn)向齊虹道:“虹姐,你久為‘秦風(fēng)’左使,對燕國目前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可否熟悉?”
齊虹點了點頭道:“燕王喜,平庸之才也,才能不足以擔(dān)任治國重任。而燕太子丹又久處秦國,回國不久,所以也仍沒有掌握燕國重權(quán)。目前朝中真正有影響的有三人,一人是太子丹的老師鞠武,此人為燕之大儒,為燕王所敬重,在朝中也甚有影響,但沒有實權(quán)。其二為燕國名將粟腹之子粟鼓,現(xiàn)為燕相,朝中重權(quán)多為其掌握。其三為現(xiàn)燕國大將,原樂毅子孫樂田,執(zhí)掌燕國軍權(quán)?!?p> 扶蘇想想道:“這三人品性如何?可否策反?是否與我秦國有聯(lián)系?”齊虹猶豫了一下,似有所顧忌,扶蘇不悅地道:“怎么,虹姐連我都不肯告訴嗎?出了事我擔(dān)著好了,李斯再厲害也管不到我這一畝三分地上!”
齊虹面色一紅,有些惶恐之色道:“屬下不敢。公子要問,齊虹直說便是?!北阆肓讼氲溃骸熬衔渖頌樘犹担恍闹已?,對我秦國恨之入骨,不可賄也。大將樂田也生性耿直,從不賣我秦國面子。而粟鼓雖無其父用兵之才,但頗善逢迎拍馬之術(shù),而且善于拉擾人心、結(jié)黨自重,所以目今燕國朝中數(shù)他影響最大。而且他也腳踏兩只船,不僅和我秦國暗通曲款,甚至風(fēng)聞還和其齊、楚等國朝中重臣也有私密往來!”
“噢!是這樣!”扶蘇想了想道:“‘秦風(fēng)’在燕太子丹以及燕國三大重臣府中可有內(nèi)應(yīng)?”齊虹應(yīng)聲道:“這幾人都是我大秦重點監(jiān)控人物,府中皆有內(nèi)應(yīng)。但只有粟鼓和樂田二人府中內(nèi)應(yīng)地位足夠高,可以探知重要內(nèi)情,鞠武和太子丹府中人卻很難得到重要情報!”
扶蘇聞言閉目想了想道:“虹姐,你立即秘密聯(lián)絡(luò)粟鼓和樂田府中內(nèi)應(yīng),二人有何風(fēng)吹草動都必須報與我知。此外,提重金令太子丹和鞠武府中內(nèi)應(yīng)收買府中重要人物,務(wù)必要探查清楚太子丹和鞠武二人的一舉一動!這件事情要快,以免誤事!”“是,公子!”齊虹點了點頭。
扶蘇想了想道:“既如此,虹姐便立即著手去做。我和無心他們另有要事安排!”齊虹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扶蘇又對秦虎道:“秦虎,你和三十名‘狼牙’軍士在客舍中安心休息,如無特殊事宜,不得外出。還有,說話口音注意些,雖然他們多不是關(guān)中本地人,秦音不重,但也要防止露了口風(fēng),敗露大事!”秦風(fēng)一懔道:“是,公子。屬下一定注意!”
扶蘇點了點頭道:“你也退下吧,小心安排館舍保護(hù),嚴(yán)防生人潛入!”秦虎退下。
扶蘇冥想了一下,對無心等人道:“無心,你立即以我護(hù)法的名義前往城南天行武館,這是我墨門在燕國的墨足分支。通知他們,我需要五十名最好的墨門劍士隨時備用。叫他們迅速發(fā)出召集令!”“是,公子!”
眾人看扶蘇如此這般大規(guī)模布置,好像即將采取大的行動,也不敢怠慢,急忙一臉嚴(yán)肅地退了下去,各自準(zhǔn)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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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下午,‘燕風(fēng)’酒樓老板娘雪姬派小童前來代荊軻等恭請扶蘇前去會飲。扶蘇閑著也是無事,只帶火鳳四女便欣然前往。
及近半夜,酒量頗大的扶蘇將荊軻等三人灌成了三只醉貓,這才心滿意足地返回客棧。
剛回內(nèi)室,便聽齊虹匆匆而來道:“公子,鞠武府中內(nèi)應(yīng)有消息傳來!”“噢!”扶蘇八分酒意立時醒了三分:“這么快!虹姐快說,是何消息?”
齊虹道:“今日下午,太子丹秘密前往鞠武府,和鞠武密談了半日,具體內(nèi)容不得而知。內(nèi)應(yīng)雖然想方設(shè)法想探知究竟,但太子丹心腹武士遍布四周,苦無接近之機(jī)。但卻認(rèn)為事情不同尋常,特秘密向我稟報!”
扶蘇聞言心中一動:“噢,難道太子丹已經(jīng)開始謀劃‘刺秦’一事?動作這么快,剛認(rèn)識荊軻就開始動手了?”
扶蘇一時拿不定主意,猶豫道:“還有什么消息沒有?”齊虹搖了搖頭道:“粟鼓等人倒沒有什么重要消息,只是下午傍晚時分,有太子丹派人來請公子明日中午前往其府中飲宴!”
扶蘇頓時明白了:“想必昨日的一番話雖令太子丹心動,但當(dāng)時未能痛下決心,心中卻是難以定奪之下,所以今日便去見其師鞠武,想討教一番。雖不知二人具體密謀何事,但立即便請我前往赴宴,想必不是單純飲宴那么簡單!只是不知道荊軻他們是否也一起應(yīng)邀。嗯,到時候再說吧!”
便對齊虹道:“鞠武府中內(nèi)應(yīng)做得不錯,告訴他繼續(xù)密切注意鞠武動向,并伺機(jī)收買鞠武心腹親侍,爭取可以獲得最隱密的消息!”“是,公子!”
說完,扶蘇便開始閉目沉思起來。一會兒,忽覺奇怪,便睜開眼睛道:“虹姐還有事情嗎?”
齊虹玉面含憂,美目中流露出一絲不安的氣息道:“公子近乎孤身潛入燕國,如若只是游玩一下倒也罷了。但看公子現(xiàn)在這般動作,卻是有大事要做。依目下這點人手,齊虹甚為公子擔(dān)憂??!”
扶蘇心中一熱,輕輕將齊虹摟在懷中,吻了吻那香軟的耳陲,齊虹嚶了一聲,那面孔似乎發(fā)燒似的一直紅到了耳根。那散發(fā)出的風(fēng)情只乎令扶蘇把持不住,差點就想將齊虹就地正法。
好容易穩(wěn)定了心神,扶蘇安慰齊虹道:“虹姐,你放心,此次我要做的事情對秦國非常重要。具體何事,我還不能說。但我已經(jīng)有謹(jǐn)密的安排,我的實力也絕不止你目前看到的那么多,你就放心好了!”
齊虹心神稍安,螓首在扶蘇懷中又動了動,溫柔地道:“那就好,既然公子已有慎密安排,齊虹就放心了!”扶蘇調(diào)笑道:“放心了?我還沒把虹姐娶過門來,怎能讓你做寡婦!”
齊虹剛剛平復(fù)下來的臉色頓時又紅了起來,輕輕唾了一聲道:“又來欺侮我了!”那眼兒媚媚,玉面含滿的嬌羞風(fēng)情簡直和以前那殺人不眨眼的女中巾幗相比相直是一天一地,頓時讓扶蘇口中微微發(fā)干。
一時心猿意馬地扶蘇試探道:“虹姐既然這樣關(guān)心我,今日就留下來陪我如何?”齊虹聞言一驚,面色幾乎紅得滴水,大顯小女兒羞態(tài)道:“那怎么行?讓火鳳他們看見,豈不羞死?”
扶蘇聞言微露失望之意道:“那就算了。不過,最近對燕國一班重臣的情報工作就勞虹姐費心了,只有你親自負(fù)責(zé)我才能放心,我總擔(dān)心最近燕國可能會有重大變故!”
齊虹乖巧地點了點頭道:“嗯,知道了,公子放心吧!”
二人又溫存一會,怕火鳳等人待會一時進(jìn)來撞見尷尬,齊虹雖然有些依依不舍,但也只好回房去了!
扶蘇躺在床上,心中冷笑:“‘刺秦’?有我在,這可真是笑話!要不是擔(dān)心歷史已被我改變,怕有所變故,我就在咸陽恭候大駕了。不過,在此一會天下英雄,結(jié)交一些燕趙慷慨悲歌之士倒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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