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府偏遠的院子里,周黎若與劉媽媽是用過了午膳便各自做著自己的活兒,說是午膳卻也只是簡單的幾樣青菜,一大碗稀粥,一丁點肉腥都沒有。
劉媽媽剛接過廚房端過來的飯菜的時候,是滿臉的不可思議。她家小主子早膳便是沒吃,本以為午膳的時候吃一些好的,竟是……
劉媽媽又是唉聲嘆氣起來,她記得剛才廚房送午膳的小丫鬟說的話:“廚房便是做了這些,若是想要吃好的,那是各院的主子自己補貼上的。你家主子想吃好的?行啊,拿銀子來?!?p> 她們自是沒有銀子補貼這伙食上的,也就只要將這滿肚子的話咽了進去。
劉媽媽納著鞋底,又是一聲嘆息。周黎若一旁坐著,聽到劉媽媽接二連三的嘆息聲,終是開了口:“劉媽媽,你這又嘆哪門子氣?”
“小姐……”劉媽媽聽到周黎若叫著自己,放下手里的活抬頭看向她,沒等說出口,又是一聲嘆息。
周黎若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道:“可是為中午那送飯的小丫頭說的話?”
劉媽媽知道,什么事兒也瞞不住自家小姐,點點頭,說道:“本是以為小姐回了府便是享了好日了,卻沒想到……”
劉媽媽看了這屋子一圈,房間有些黑暗,也太過簡陋,若是一個下人住的也比這里強了不知幾倍。
“夫人怎能這般對著小姐您啊,好歹小姐也是老爺?shù)牡沼H長女啊,這房間,這飯菜,這……哎?!?p> 周黎若聽著劉媽媽絮絮叨叨的念叨,倒沒說什么,深入古井的眼眸激起一絲色彩。
“劉媽媽,我且去外面走走?!敝芾枞魶]有接劉媽媽的話往下說,只站起身來,對劉媽媽說了這么一句。
“小姐您這是去哪里?奴婢陪著您吧。”劉媽媽怕周黎若被那些下人們冷嘲熱諷的欺負,便是要起身跟著。
“不用,我自己走走?!睕]等劉媽媽放下手里的活計跟著去,那周黎若便是踏出了門口。
周黎若沒有太遠走,只是在院子附近溜達著。她現(xiàn)在所住的院落在這周府內(nèi)卻也是太背靜了,背靜的走了許久也沒瞧到一個人影。
這冬月里的天氣自然比不得夏季,本應該樹木茂盛的小林子里全然一派蕭條景色。周黎若站在林子之外看了半天,微微挪開眼轉(zhuǎn)身離開,而沒走幾步,便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林中傳來。
這不同于風吹過樹枝的吱呀聲,像是那什么東西蹭著地的的聲音,在這不大的林子中傳來,顯得很是古怪。周黎若微微蹙眉,她感覺的到里面似乎是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但理智卻告訴她不應該踏進去。
只不過,最終那好奇心戰(zhàn)勝了理智,周黎若慢慢回身,終是踏步走了進去。
林子不算深,從這頭走到那頭也就是一刻鐘的時辰,那林子最里面便是緊靠著周府的外墻,這里很是僻靜,嫌少有人來打掃,若不是周黎若在附近溜達消食也不會走到這邊的。
那踩著枯葉的聲音,周黎若慢慢挪了進去,越是往里走越讓人感覺不安。周黎若抿著唇,耳朵微微側(cè)著,是聽著那窸窸窣窣的聲音越發(fā)的近了。
就在周黎若還要往前走的時候,她突然看到一幅讓人嗔目結(jié)舌的畫面。
一個膀大腰圓的粗使媽媽正用一根麻繩勒住一個小娃的脖子!
這一幕讓周黎若驚呆在那里,一張小臉早已被嚇的慘白,她緊抿雙唇,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眼前的一切。
這孩子周黎若自然是認得的,是那老夫人的長子周昊的獨子周志杰。周敏昌與老夫人明氏感情深厚,娶了明氏便是在也沒納過任何小妾通房,而周敏昌的兒子便也只有明氏生的三子。長子周昊、二子周麟,幺子周易。
周敏昌死后,明氏便帶著三子生活,兄弟三人感情不錯,也是一同上京趕考,周易連中三甲狀元及第,周昊與周麟也同時得了名次,這三人便一同在朝堂為官,那時也成為朝堂朝下一段佳話。
然而,周昊夫妻沒有那享福的命,在周昊上任兩年后竟是與其妻子一同死在了回京的管道上。朝堂命官無故身亡,這無疑是打了朝廷一個巴掌,皇帝震怒,徹查此事,但最終的結(jié)果便是周昊被一幫不知哪里流竄的山賊給劫財后起了殺心。
事情原委有頭有尾,那皇帝便將那窩山賊全部賜死,賞了周府一大筆金銀算是體恤老夫人喪子之痛,而周昊年僅三歲的獨子也被賞賜許多東西。
老夫人沒了大兒子,自是痛徹心扉的緊,但一想到長子留的那年幼的孩子,便是強打起精神,將周志杰養(yǎng)在自己身邊悉心教導著。
周志杰自然而言的就在周府長大,受到老夫人的百般呵護,甚至是比自己的嫡孫女周黎悅還要寵愛。眾人雖是知道周志杰情況,卻奈何老夫人對他寵愛有加,也都是殷勤的陪笑著,殊不知早有人對周志杰恨之入骨。
這恨周志杰的就有那蔣氏,因為老夫人曾經(jīng)說過,若是可以,便是讓周易將周志杰收為兒子,說是心疼這孩子也讓逝去的周昊安心。這哥哥的兒子過繼給自己的弟弟,也算是合情合理。
但這話在外人面前卻理解成了蔣氏是個生不出蛋來的,嫁入周府已是十三年,卻是生了兩個嫡女,嫡子半毛都沒看到過。老夫人這么說明顯是打蔣氏的嘴巴,只不過老夫人德高望重,蔣氏有口難言。
周黎若看著眼前的一切,那孩子手腳亂動,想要粗使婆子的束縛,卻無奈他年紀太小,始終掙脫不開,那粗的繩子緊緊的嘞著他的脖頸,周黎若都能看到那被繩子勒住的脖頸都顯出一絲血痕。
周志杰掙扎著,抗拒著卻始終不管用。那婆子惡狠狠的樣子著實恐怖,仿佛這周志杰不死,死的人就是她們。
周黎若就這么看著,在她看來,這似乎是過了許久之后,她才猛然驚醒。向四周張望了幾次,在確定四周無人的情況下,從地上撿起一根粗棍子,便躡手躡腳的來到那粗使婆子身后。
許是那婆子太過專注于手中的事情,卻是忽略了身后漸漸靠過來的人。周黎若站在那婆子身后,高高的舉起手中的樹枝,她能看到被人按倒在地的周志杰眼里露出的求助之色,甚至是比這垂死的的神采還要明亮。只不過周志杰畢竟還被人勒住脖子,這樣的神采配上這幅場景,讓人瞧得很是滑稽。
許是那婆子從周志的眼里看出了什么端倪,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她便是在周志杰眼中的倒影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后有一個人,且還是拿著棍子。
那粗使婆子一驚,猛然轉(zhuǎn)身,便瞧到棍子直接的呼在了自己的臉上,砸的她一歪頭,暈厥過去。而周黎若站在那里大喘息著看著歪在一邊,被自己砸的頭破血流的婆子,好久才緩過來。
周黎若丟下了棍子,忙將那還被勒著繩子的周志杰撫起來,將那脖子上的繩子,和身上的繩子全部解開,將這小人兒抱在懷里輕聲說道:“乖,沒事了。”
那周志杰雖是懂事,但畢竟也是十歲的孩子,這種事情自是被嚇得不輕。此時的他窩在周黎若的懷里,也不顧身上脖子上的痛,便只是這么窩在周黎若的懷里,嗚嗚的哭了起來。
周黎若輕聲哄了幾句,卻發(fā)現(xiàn)那躺在地上的婆子哼哼唧唧的想要醒來,周黎若一驚,忙放開周志杰,將那被丟開的棍子又重新?lián)炝似饋怼_@回她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朝著那婆子的臉砸去,一下一下,伴隨著那棍子落在肉上的悶哼聲,在這林子中格外清楚。
終于,那婆子不再動彈,周黎若才氣喘吁吁的將棍子扔了。周志杰早已被周黎若的這個舉動嚇得動彈不得,只是瞪著個大眼睛盯著周黎若的舉動,剛才的哭泣已被周黎若的舉動驚的全部收了回去。
周黎若深吸一口氣,臉色雖依舊慘白,但那雙眸子卻晶瑩閃亮,帶著一股從來沒有的沉靜看了那婆子的尸體一眼,轉(zhuǎn)身對周志杰說道:“這事兒,你不許跟其他人提個半句知道嗎?”周黎若身上濺了許多的血,在這蔥綠色的裙子上很是驚艷,再配上周黎若現(xiàn)在略是駭人的表情,嚇的周志杰猛點頭表示知道,嘴早已經(jīng)忘記說一個字了。
周黎若也不想嚇唬周志杰,但是已然發(fā)生了這件事情,她必是要將消息全面封死。更何況連周黎若也不知自己為何有這么一股子狠勁兒,竟然親手殺人。
周黎若來到周志杰的身前,蹲下來輕輕拍了拍周志杰的臉蛋,說道:“可是清醒了?若是清醒幫我將這婆子的尸體裝在麻袋里?!?p> 周黎若指了指一旁的麻袋,那是這粗使婆子想要將周志杰弄死后裝進去丟掉的,現(xiàn)在倒好,成了裝著婆子的了。
周志杰此時才算完全清醒過來,咽了咽口水,他依舊沒說話只是點點頭,晃晃悠悠的起身幫著周黎若將那婆子的尸體裝進了麻袋里。
剛開始周志杰不敢上前,那一張血肉模糊的臉誰看誰都會害怕,但周黎若卻再三催促,周志杰才不得不跟她一起動手,將人裝進了麻袋里,只不過自始至終都是慘白的一張臉,怕是比剛才被人勒住脖子的時候還要白上幾分。
周黎若倒是沒在意周志杰的神情,一雙古井似的眼眸沉著的仿佛不似人,她雖然臉色也是有些慘白,但至少比周志杰好上許多。
兩個人合力將人裝進了麻袋,周黎若又將那棍子一起裝了進去,用那勒周志杰的韁繩將麻袋封死,這才氣喘吁吁的坐在地上休息。
“你……你……”周志杰此時也說出了話,但他發(fā)現(xiàn)“你”了半天他便再也說不出其他的字。
周黎若掃了他一眼,說道:“今日的事不能對外說半個字,就連老夫人也不能說?!?p> 周黎若又想了想,繼續(xù)說道:“若是有人問起你這脖子上哪里來的勒痕,你且就說是自己一時貪玩,將繩子纏在脖子上弄出來的,知道了嗎?”
周志杰點了點頭,說道:“恩?!?p> 看著周志杰這么聽話,周黎若又道:“這婆子的尸體我找人收拾利索了,定不會讓其他人瞧見,你現(xiàn)在趕快回房?!?p> 周黎若說著,起身將周志杰也拽了起來,道:“快走!”
周志杰還想說什么,但是一看到周黎若眼里的厲色,打了個寒顫,便跑出了林子。
周黎若又看了看那麻袋,便也轉(zhuǎn)身快步走出了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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