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的天哪,不過這樣尤其顯得太陽金貴。繼續(xù)更文,努力努力......
門口的管家遠遠的望見了沈公子的汽車,急忙候在門口。已是入秋的天氣,可還是熱得很,只一瞬間的功夫霧氣集結(jié),落下一陣雨,沈家管家急忙撐起雨傘,沈含玉快速的下車,越過管家,沖他擺擺手,示意不必跟著,也不管濕了衣服,沈含玉腳步穩(wěn)健而快速的進了屋子??蛷d里燈火通明,仿佛是意料之中一般,沈含玉一進屋就了然笑笑,放松的一下子把身子摔在西洋椅上,松了松領(lǐng)口。
紅木大桌旁正立著一個中年人,身材中等,穿著樸素的灰袍,手里拿個放大鏡。頭發(fā)烏黑,膚色紅潤,指甲和鬢角都修剪得一絲不茍,看得出平日里是經(jīng)過極細致的保養(yǎng)的,正是沈家大哥沈含凱。他傾著身,正聚精會神的看桌上的東西。那東西看起來很老舊,卻罩在一個玻璃罩子里,十分寶貝的放在那里。
“回來了?”中年人看了良久,才肯發(fā)話?!霸趺慈チ诉@么久?”沈含玉滿不在乎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以為這是好差事?讓我去給你當探子。我說親哥,這樣的事絕對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好小子,讓你幫我去辦這么個小事你就念叨來去,哇啦哇啦的,不叫你那張臉,我能求到你不成?”沈含凱嘴里怪著,卻繞到弟弟身邊坐了下來。沈含玉聽了他的說辭,臉上露出委屈的神色,眉頭皺著,可憐兮兮的看著沈含凱:“合著哥把我比作那縱橫捭闔的貂蟬了。你這是派我給你施美人計么?”沈含凱展顏一笑,安撫道:“好小子,你幫我這一把,大哥絕不虧待你。你跟我過來,大哥給你看個好玩意兒?”
二人來到剛剛的桌子邊上,沈含玉瞥了眼玻璃罩子里的舊書:“一本《尚書》而已,夠么?”沈含凱搖搖手:“小子不懂了吧,此乃古絕佳品,宋刻小巾箱本?!鄙蚝衲樕下冻龌腥坏谋砬?,嬉笑道:“好好好!然后呢?”沈含凱等著弟弟:“什么然后?”“是給我的?”沈含凱氣得就要打他的頭。沈含玉急忙避開:“不是給我的?”沈含凱白了弟弟一眼:“給你有用嗎?你稀罕家里什么弄不到?”含玉笑道:“原來剛才大哥說的獎勵就是讓我看上一眼。不過嘛,有件事你說得倒對,給我這個,倒不如給我個勃朗寧?!鄙蚝瑒P略沉吟一下:“這個不難。等哥幫你弄個?!倍艘环{(diào)侃,才坐下來談?wù)隆?p> “小弟,你此番去,可和她父親打上交道?”沈含玉嘆了口氣:“哪有那么順利。本來是想借她偶遇一番,誰想她父親剛好今日不在家。話沒說上,不過哥你放心,我會找機會的。”
沈含凱點點頭:“恩,得靠他去幫忙。這個袁克文脾氣有那么點怪?!鄙蚝癫唤獾耐蟾纾骸拔也淮蠖?,二哥應(yīng)該和他神交已久吧,他不是放過話說二哥的丹青他很贊賞么?既然你想送禮賠罪,怎么不去叫二哥,一句話的事?!鄙蚝瑒P皺著眉頭搖搖手:“哪有那樣容易。我和他的過節(jié)不是一門子事。涉及到青幫,就別扯上你二哥了。他那個閑散性子,你見過他喝酒畫畫寫字兒和泡妞兒,什么時候你看過他去試煉江湖。我不想扯上你二哥,畢竟這是我和袁克文的過節(jié)。其實之前也不是沒有上門找過,但是他都裝醉避了。我在合計著,牧鏞兄弟那邊也許能幫上忙,不過那是最后一招了,實在不行再去求他,人情得省著用?!?p> 沈含玉漫不經(jīng)心的拿起桌上的一串女人珠翠,擱在手心里看:“這事你倒別急,我看那王蘊蒙花癡得很,腦子空空還愛好虛榮。由此追根溯源,讓她爹幫你遞個話也是早晚的事,有其父必有其女,能用錢辦成的事哪里叫事。”“真的?我怎么聽說這姑娘是才女閨秀里的樣板啊,”沈含凱看看弟弟,語重心長:“不是我說,你這性子得磨磨,平日別太驕傲。你和你二哥都該好好醒悟,互相勻下就好了,他就太濫情,你就太寡情。我看你的問題大得很,真曉得你性情的,也不知誰能看上你?!鄙蚝裣肫鹜砩吓R走時王蘊蒙撒的那個低劣的謊,冷哼一聲:“也用不著她這種的看上。不過你放心吧,爹那邊無非是要個孫子,現(xiàn)在看來大哥已經(jīng)稱了老爺子的心兒了,所以我一輩子清凈度日也是未嘗不可。”
沈含凱無奈的搖搖頭:“說來也是,罷了,你們各自有想法。我也不是個完人。砸了袁寒云徒弟餐館的事,是有些沖動。不過那家伙不懂規(guī)矩。來我的地盤撿錢,還敢不給我面子?雖打死不足惜?!鄙蚝瑒P的臉上露出一絲狠厲,眼神也變得深沉。
“嚯嚯,我說大哥,你現(xiàn)在怎么越來越像那杜牧鏞???他之前在法租界當巡捕的勁頭都被你學(xué)來了呵?!?p> 雖然是調(diào)侃,但沈含凱沒有在意,兩個人一起聊了會兒,各自散去。夜色已深,外面雨水早停,這一刻月色撩人,沈含凱沒有睡,正立在窗口沉思。今日的事他心里是不大滿意的。不是怪罪弟弟辦事不力,而是有些怪罪自己。幾天前,他剛剛耀武揚威,派人砸了一個飯館子。那個小老板不懂規(guī)矩,天天擠兌旁邊沈含凱的餐廳,總是要和他搶生意不說,說話也混賬硬氣得很。沈含凱那是什么人物,何時受過這等好氣,于是也沒多想,直接派人砸了那人的餐廳,沖突一起,底下人手沒準,竟然把那小老板打死了。死了人好辦,以他的勢力,如何都掩得過去叫他燕過無聲??墒沁@打死的小老板竟然是青幫大字輩袁克文門下的徒弟。
想到袁克文,沈含凱頭疼不已。這家伙乃是四公子之一,袁大頭的“二皇子”,平日里有個雅號,叫寒云。之前生活在津北,四書五經(jīng)、書法繪畫、詩詞歌賦、古玩收藏?zé)o一不精,是個頂級玩家。這要放在古代,那就是謝靈運之流的名士。不過現(xiàn)在也不差。但是這袁克文好好的名士不當,偏要跑到上海來開香堂收弟子,入了青幫當上了大字輩的“老頭子”。其實他沈含凱并不怕得罪這袁克文,他是有些忌憚袁克文背后的青幫。小蟻腐高木,最近又有一筆大生意,碼頭絕對是重要環(huán)節(jié),絕對不能惹了這些人。聽說袁克文極好收藏,人也風(fēng)流慷慨,沈含凱想著,將此事了結(jié)在袁克文身上,盡量處理得越低調(diào)越好。至于為何要找那王蘊蒙,這姑娘的父親王湛通是個半吊子暴發(fā)戶,仗著有家底會鉆營在上海灘混得風(fēng)生水起。沒有什么文化卻極愛附庸風(fēng)雅結(jié)交文人,袁克文初到上海灘的時候得過他資助,包括后來袁克文花錢入幫,也是王湛通慷慨解囊,雖這個“袁二皇子”也許不會理會這個暴發(fā)戶,但是他肯定是欠著人家人情了,有了這個王湛通引見,那袁寒云說什么也能賣個面子見自己,那也就有后話了。
所以他請弟弟含玉出面也真的算是迫不得已。以含玉平日的性子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干的,但是以含玉的聰明他卻知道自己這個當大哥的苦衷。沈含凱揉揉太陽穴,暫時放下思緒,終于上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