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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滿地

第六十五章

珠玉滿地 李紫嫣.QD 3904 2012-12-22 11:18:49

    西洋燈柔和的光芒鋪灑在這間陌生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屋里收拾得一塵不染,一桌一椅都透露出安全溫和的氣息。葉碧涼終于可以確定這不是戲院,之前她感覺自己一直沉睡著,仿佛掉入一個冗長而沉重的噩夢,夢中的碧涼閣被砸得稀爛,人們爭相逃離,戲班子的好友把仇恨的眼神投射在自己身上,夢的盡頭有一個人在耳邊急切的問她“宛珠在哪里?”。她努力的試圖找回一些記憶,依稀想起一些片段。葉碧涼迷茫的看著四周,沒有焦點的眼神落在沈含玉身上。

  “葉老板,你還好嗎?”沈含玉輕聲問道。小青鸞從門口沖了進(jìn)來,激動得趴在葉碧涼身邊,看到她的臉,葉碧涼終于徹底醒了過來。她虛弱的喘了幾口氣,沈含玉用有力的手指掐住她的內(nèi)關(guān)。

  小青鸞含淚的眼里都是愧疚:“師父,信沒送到?!比~碧涼面含悲痛,苦笑著閉上眼:“我曉得了?!?。

  “葉老板,宛珠在哪?”葉碧涼睜開眼,犀利的目光落在沈含玉身上:“你也想找她?”沈含玉點了一下頭:“葉老板,時間緊迫,長話短說。你一定要告訴我宛珠在哪,我是她的朋友。若有危險,我可以馬上就去找她?!比~碧涼冷冷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他光潔的額頭上經(jīng)過一番忙碌已經(jīng)滲出一層薄汗,眼神真誠懇切,俊顏上散發(fā)的專注令人無法忽視。

  小青鸞見葉碧涼不說話,急忙幫腔:“師父,小哥哥是好人。今天就是他帶我找了一晚上的宛姐姐?!?p>  葉碧涼眼眶發(fā)熱,哽咽難言。沈含玉做了個阻止她說話的手勢:“不如這樣,我來說,你點頭搖頭就好。第一,宛珠是不是去了你那里?”葉碧涼點點頭,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臉頰。沈含玉的心臟有一瞬間的停頓,他甩開情緒,努力保持冷靜:“第二,是不是杜牧鏞帶走了她?”葉碧涼不住的點頭?!暗谌阒恢浪麄?nèi)チ四睦??”葉碧涼閉上眼,搖搖頭。沈含玉一刻沒有耽擱,對默默站在一邊的林羽輝說:“把兄弟們都找來,拿著東西?!痹捯粑绰渌炎吡顺鋈?,林羽輝立刻利落的跟上。

  屋里只剩下她們兩人,小青鸞癡癡的看著葉碧涼,一顆心也冷了下去:“我終于懂了,師父是想讓宛姐姐自己跑,那天那個老頭子來找你晦氣的時候你就知道,他早就看上了宛姐姐,所以還送來禮物,既賄賂你又威脅你??墒悄阆肷嵘×x,所以就冒著風(fēng)險讓我送信去。說到頭來,所有這一切你都是為了宛姐姐?!?p>  葉碧涼的臉腫脹得不成樣子,左眼瞇成細(xì)細(xì)的一條縫,她面無表情的聽著小青鸞的這番獨(dú)白,不發(fā)一言。小青鸞面露凄涼:“為了一個宛姐姐,你要賠上所有人和畢生心血。師父,你好狠的心。我只問你一句話,若那個人換做是我,你也會這樣做嗎?”

  葉碧涼的眼里蒙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她努力的逼退淚意,看著徒弟小青鸞,想說的話全都堵在胸口,竟無語凝咽。小青鸞看著久久說不出話來的葉碧涼,流著淚負(fù)氣般的轉(zhuǎn)過頭去。

  林羽輝和沈含玉坐在車?yán)铮砩虾畾獗迫?,林羽輝出來得匆忙,衣衫有些單薄,連打了好幾個寒戰(zhàn)。沈含玉拍拍他的肩膀:“兄弟,辛苦?!绷钟疠x急忙挺挺胸膛:“跟著少爺做什么都不辛苦?!?p>  沈含玉做了個深呼吸,問道:“剛才的事情你也聽見了,要怎么找人,你有思路嗎?”見林羽輝面帶猶豫,沈含玉揮揮手:“但說無妨。”“是這樣的,因為我以前打探過他,所以知道一些。杜牧鏞這個人行事還算比較有規(guī)律,平日里只在兩個固定的大地方吃飯喝茶看戲,但是像今天這種情況,我拿不準(zhǔn)。倒是有一個想法,可也只是想想,也許希望不算大?!?p>  沈含玉看著他:“說來聽聽,有一分的希望我們也去看看?!绷钟疠x點點頭:“杜牧鏞最近入了青幫,但是是半路殺進(jìn)去,沒有拜老頭子。這件事情的關(guān)節(jié)他全都靠著一個叫顧青軒的人,也是幫里有點地位的,同時他也仰仗著杜牧鏞,近來開了個大買賣,叫天蟾寶樓,是個聽?wèi)蛳驳暮萌ヌ?。這個顧青軒和杜牧鏞交情匪淺,少爺總讓我去盯著青幫動靜,所以我知道最近杜牧鏞都泡在那邊,他的家里還有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叫孟金靈,是上海灘出名的美人,之前也是個唱戲的,舊人尚在,這杜牧鏞肯定不會把新人帶回家去,再說為了能和云姑娘扯到一塊去,他肯定希望找個熱鬧地方,越多人見著他倆出入越好,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這樣就先造了個聲勢,這也是他慣用的伎倆,所以這半天我就在猜,云姑娘八成是讓他弄到天蟾寶樓去了。”

  沈含玉果斷的發(fā)話:“找上兄弟們,立刻出發(fā)!就去那里。”

  沈含玉剛要發(fā)動車子,林羽輝忽然抓住他的小臂,他不由皺著眉看向這位忠實得力的部下。“少爺,你可想好了,這是要擺明了和杜牧鏞對著干。你難道真的要為了云小姐得罪他嗎,杜牧鏞是大少爺?shù)淖峡?,老爺?shù)纳庖惨兄厮D闳羰侨チ?,今后要面對的可不止是杜牧鏞一個人?!?p>  沈含玉輕笑一下,眼神卻堅定不移:“羽輝,世上難道只有父親和大哥的生意重要?”林羽輝點點頭:“懂了少爺,我馬上去叫人?!?p>  葉碧棠這晚博得了滿堂彩,底下吆喝叫好的聲音震耳欲聾,她站在戲臺中央,享受著這浮華無盡的光榮時刻,眼光有意無意的投向不遠(yuǎn)處的薛鴻蒔。王湛通沉著臉悶悶不樂,心事重重的鼓了幾下掌。

  薛鴻蒔的隔壁雅間里還坐著三男兩女,坐姿優(yōu)雅,連鼓掌的姿態(tài)也十分嚴(yán)謹(jǐn),其中一個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女,肌如白雪,眉如遠(yuǎn)山,鵝蛋臉上鑲嵌著一雙嫵媚的細(xì)長眼,青春期的發(fā)育讓她看起來略顯豐腴,但卻絲毫不能掩飾她渾身散發(fā)出來的冷冽氣場。她看著臺上春風(fēng)滿面的葉碧棠,不屑一笑,轉(zhuǎn)頭看著身邊一個年齡相仿的男子俊朗的側(cè)臉,一開口說得卻是流利的日語:“治也哥哥,這就是中國的戲曲?”那男子眼光一直膠著在臺下的一群人身上,整場戲看完都沒理會這個少女,聽她這樣問,終于轉(zhuǎn)過頭回看著她,那女子卻直直迎上他的目光,眼里還有一些挑釁和興奮。另一個年輕男子立刻阻止:“千月,不要不講禮貌?!薄拔铱床贿^如此,根本不如我們春姐姐的歌舞。”這個叫千月的女孩不管其兄長的勸阻,倔強(qiáng)的說道。

  石田春不好意思的笑笑,低眉順眼的看著身邊一個中年男子。那男子一掃往日的陰郁神情,寵溺的看著石田春,用流利的中文說:“中國的文化,博大精深。我們?nèi)毡镜母栉璐_實美好,可是不要剛愎自用,要取各家所長,這個道理在任何事情上都適用。曾經(jīng)有一位中國大臣說了一句話,師夷長技以制夷,我覺得這句話說得很好,意思你們可懂?”

  星谷千月看著他說中國話的口型一動一動的,急得一直看自己的親哥哥星谷光河。光河無奈的看著妹妹:“你知道的,我中國話說得比你還差。”“岡村老師每次都要說這些摸不到頭腦的支那話,我當(dāng)然不懂了”

  岡村寧次嚴(yán)肅的看著星谷千月,用日語輕斥道:“不要小看說幾句中國話這樣的細(xì)節(jié),瑞士手表迅速崛起享譽(yù)世界就是因為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近乎完美。學(xué)習(xí)中國文化關(guān)乎我們帝國的遠(yuǎn)大理想,所以你要好好學(xué)習(xí),收斂浮躁,行事也要像你云子姐姐和治也哥哥一樣,”星谷光河聽到“云子”這個名字,眼神有些黯淡?!爸我簿热磺г虏欢畡偛拍蔷湓挼囊馑?,你來解釋給她聽聽?!?p>  岡村寧次看著身邊發(fā)呆的男子,微微皺起眉頭,光河有些詫異,輕輕的碰碰他,鈴木治也方如夢初醒?!爸我?,你在想什么?岡村老師在對你說話?!扁從局我灿悬c心不在焉:“啊,老師,我有些內(nèi)急,失禮了。”說著便在幾個人驚異的目光里走出雅間。

  宛珠坐在臺下一個視角絕佳的位置,身邊一群彪悍兇猛的黑衣人把她和杜牧鏞圍繞出來,和周圍的票友形成了一個強(qiáng)烈的對比。杜牧鏞笑呵呵的坐在旁邊,時不時悠閑的喝上一口茶。宛珠面無表情的看著謝幕的葉碧棠,并不鼓掌。

  “云小姐,這場戲可好看?”云宛珠冷笑一聲,算是作了回答?!翱磥碓菩〗悴粷M意。怪就怪這個角兒唱得不好。一會兒我讓她親自和你賠罪?!?p>  云宛珠冷冷看著杜牧鏞的黃瘦臉:“杜老板,我用不著什么賠罪,戲也看完了,我可以走了嗎?”杜牧鏞掛著笑:“小姑娘就是性子急,這是看戲,還沒吃飯呢,怎么能讓云小姐,空著肚子回去呢?”

  “我累了,不想吃什么飯,現(xiàn)在我只想回家。”杜牧鏞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哎呦,想回家好啊,我給云小姐特地預(yù)備了好地方呢,我們馬上備車回去休息。”云宛珠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心里已有幾分害怕:“你,你說什么呢?誰跟你回去?”杜牧鏞指著樓上的廂房:“不回家了?不回家就上去吃飯?!?p>  宛珠看著杜牧鏞身邊的那些如狼似虎的黑衣人,心里忙亂的敲著鼓。正在彷徨之間,忽然覺得如芒刺在背,抬頭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差點驚呼出聲。周治也正在一個角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宛珠的有些激動,想出聲喊他,可是這時候散場的人群洶涌而至,將他淹沒進(jìn)去,仿佛剛才所見只是一個幻影。

  杜牧鏞冷著臉,故意沖身邊的龍三懷大聲吩咐道:“保護(hù)好我的女人。”“老爺放心!”人們雖然擁擠,可是卻遠(yuǎn)遠(yuǎn)都繞著杜牧鏞這一群人走,誰也不敢招惹。宛珠在眾人矚目的焦點里,眼神透著絕望。

  “哥哥,那姑娘是誰?和那個老頭什么關(guān)系?”星谷千月在往外走的時候不時的回頭看著他們。星谷光河搖搖頭:“不認(rèn)得,是個可愛的姑娘呢。不過也許是那個人的夫人。老夫少妻的搭配在我們那里也是很多的。”岡村寧次走在石田春后面,一直盯著走在最后的鈴木治也??吹剿露Q心要推開人群走到宛珠身邊去,立刻伸手抓住他的小臂。鈴木治也條件反射的回肘一個輕擒,卻被岡村寧次接住,所有的動作在一瞬間結(jié)束,所以沒有人注意到二人的動靜。

  “治也,不許過去。”說著岡村寧次加力拖住他,臉上的神色如常?!袄蠋煟冶仨毴?,她遇到困難了?!睂鍖幋魏掼F不成鋼的一個鈍擊,快如閃電的擊中了鈴木治也的腹部,星谷光河回頭看二人是否跟上,轉(zhuǎn)頭便見到鈴木治也被打得半蹲,忙逆著人群折返回去:“治也君,你怎么了?”鈴木治也的額頭上滲著冷汗,臉上卻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痛苦,他做了個手勢,沉著的說:“光河,我沒事。”岡村寧次用刀鋒般的目光鉗住他:“我在后面,你們倆先走?!扁從局我仓萌糌杪劊逼鹕砝^續(xù)回頭尋找宛珠,可是哪里還有影子。他不顧岡村寧次的訓(xùn)斥,著急想要沖過去仔細(xì)尋找,岡村寧次用力拉住他,幾個人順著人流涌出了戲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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