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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臣

第四十八章 花有清香月有陰

傾臣 天衣有風(fēng) 2166 2010-03-01 21:10:06

    “無恥?!?p>  “下作!”

  “狡童,我自問這些年來,并未虧欠于你?!?p>  “行了!我就是翻覆小人,那又如何?!”

  “……”

  “行露,你現(xiàn)在逃走,不覺晚了些嗎?”

  “誰說我要逃離?我只想咬一口小人!”

  “行露……你就算再怎么本事,也不能從如此狹窄的柵欄間鉆過啊……

  “且住且住,如今大家都是一般模樣,計較也是無濟于事……”

  讓招英關(guān)上地牢的機關(guān)門,將里面的聲音隔絕掉后,聶然往祠堂外走去。

  雖然始作俑者已經(jīng)都被監(jiān)禁在丞相府中,但失去的卻沒能找回來。

  雖然沈開等人都已擒獲,但聶然卻沒有想好應(yīng)該怎么處置他們,雖然她白日里殺氣騰騰地說要一命換一命,但等事后冷靜下來,卻依然不知該如何下手,只有暫且一并收押。

  走出地牢,天空已經(jīng)是滿天星斗,聶然神情郁郁,招英有些擔(dān)憂地道:“聶相……”

  聶然抬手制止他的勸慰,低聲道:“今日受傷的兵卒怎么樣?”

  “有二人傷重不治,其余人尚好?!?p>  “那么帶我去停放尸身的地方吧?!?p>  “是?!?p>  ……

  今天在混亂中犧牲的侍衛(wèi)共計十八人,從棺材店緊急調(diào)來的十八口棺材,靜靜地躺在停尸房里。

  聶然讓招英守在門口,自己走了進去。

  墻角點著驅(qū)散血腥氣的藥草,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白煙。

  雖然此時棺材已經(jīng)釘上,但每一張棺材蓋下,都躺著一個人。

  這些人或許有的曾通宵替她守夜,以及在丞相府中走動時,偶然見過幾面,又或者連她的面都不曾見過。

  她并不記得這些人的名字臉容。

  丞相府中的侍衛(wèi)太多了,兼之平日由招英統(tǒng)領(lǐng),她接觸不多,記憶中只是一張張年輕的臉容,和漆黑的衣甲。相較之下,反而是狡童這些人,與她的關(guān)系近那么一些。

  可是對錯這回事,不是由親疏來決定的。

  聶然站在停尸房中央,忽然覺得有點兒冷,抬頭前往,卻見原本關(guān)閉的窗戶,不知何時大開,微風(fēng)穿窗而入。

  她打了個寒戰(zhàn),這才想起,自己好像正站在一堆尸體中央。

  而一個披頭散發(fā)的黑影,出現(xiàn)在窗外。

  這世界不會真的有那什么吧?

  聶然連忙在額前畫了個十字,隨即又記起上帝不管這里,改為雙手合十,等她忙完了,眼睛才適應(yīng)光線的變化,看清窗外的黑影,頓時驚道:“云之?!”

  云之站在窗外,雙手扶著窗臺,正低頭止不住地悶笑。

  兩次她以為有鬼,都是遇上這家伙。

  聶然有些羞惱,道:“你不是該在房中嗎?怎地跑出來了?”

  雖說云之沒有一起下地牢,但聶然也吩咐了侍衛(wèi),好生看守著他,不要讓他隨意外出。但本來應(yīng)該困在屋里的男子,此時卻悠哉地出現(xiàn)在她面前,還極為愜意地看了場表演:“我想出來便出來了,行露懂的那些玩意兒,你以為我會不懂嗎?”

  兩人一個離開窗前,一個走出屋外,各自繞了個圈,在面對面地近處站定。

  有招英在一旁,聶然心中也無多少慌張,只單刀直入地問道:“那么你來做什么?為沈開那些人求情?”

  清淺的月色下,披發(fā)男子散開的衣襟上,傳出淡而清雅的芬芳,一如初見那日寧靜悠然,他微微一笑,理所當(dāng)然道:“自然不是,我身為他們的東家,為他們求情乃是本分,但如何處置,還是隨你決斷,縱然你要殺盡他們,也是他們咎由自取?!?p>  聶然盯著他,過了許久,才有些掙扎地,問出在心里埋藏了許久的話:“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你是站在哪一邊的?”

  太奇怪了。

  若說云之在她這邊,為何會坐視沈開等人將重犯劫走?

  但若是幫著沈開,又為何之后愿意任由她擺布?

  他在事發(fā)后會為沈開求情,也會為出賣沈開的人求情,但求過情后,又說隨她處置。

  云之甩了甩寬大衣袖,卻不回答,只伸出手來,握住聶然手腕。他低著頭,笑道:“我進入丞相府后,還未曾好生游覽,小聶你是主人,可否帶我一游?”

  他修長的手指微微發(fā)涼,輕輕搭在手腕內(nèi)側(cè),聶然原本下意識地便要甩開,但忽然想起士林間把臂同游也是美談,她若反應(yīng)過度,反而有些奇怪:“那便請云之兄來吧?!?p>  此時正是春暖花開,春季最為繁盛的時段。

  丞相府里種植的花,都已經(jīng)大部分盛開。

  道路兩側(cè)與石板縫隙里,不知名野草的小花。

  花園里,圃田中,花樹上,大如碗口的各色月季,艷麗繽紛的牡丹,錦簇成團,香濃奪人的瑞香,虞美人濃艷華麗,藍蝶鳶尾羽翼輕展,含笑花香溢林叢……在夜色的浸透下,變作無盡溫柔。

  云之柔和的聲音,也仿佛染上些許仲春的芳?xì)猓骸皬暮握f起呢?便從你我下棋說起吧。我知曉沈開謀求,確實對聶相你不利,沈開是我友伴,我早已言明不管俗事,縱然你們廝殺起來,我亦兩不相幫?!?p>  走在花香飄溢的夜風(fēng)中,聶然的心情也分外地平和起來,她仔細(xì)地想了想,覺得可以接受這個說辭。此時她也覺察,云之大約還有一事未說,那便是,在沈開劫地牢之際,云之拉她下棋,約莫也不是怕她壞事,她每次前往地牢,隨行帶人不多,若是遇上劫囚,混亂地打殺起來,刀劍無眼,或許會卷入其中,云之有可能反免了她一次危險。

  云之停頓一會,又慢悠悠道:“事后我求你莫罪沈開,不過是身為其友,理當(dāng)為他求情,但你若要殺之,我亦不會出手阻攔?!?p>  他不阻,不言,不走,不救。

  聶然低聲道:“你就這樣作壁上觀?即便明知會有死傷,亦無動于衷?”

  云之溫柔地道:“我連我自己的生死,都不以為意,又怎么會將旁人的放在心上?”他拉著聶然,一道踏入花叢之中,伸手摘下一朵牡丹。

  牡丹花的花瓣層層疊疊,雍容繁華,映著云之清透美麗的手指,頓生一種盛開到了極處,奢豪靡艷到了極點的感覺。

  他一手拈花而笑,一手牽著聶然,微涼修長的手指,好似渾不著力一般,輕握著細(xì)致的手腕。

  月光灑在他的發(fā)間,陰影下半張光潔無瑕的臉部輪廓,如煙水畫就的眉眼間,有些出塵的倦意:“你要保住塵芳,沈開要琥珀丹朱,可是,這與我有何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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