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叫香瓜,其實和現(xiàn)在家里種的香瓜并不相同,也沒有香味,因為成熟的瓜瓜皮金黃,又叫黃金瓜,是用現(xiàn)在種的這種香瓜和不知別的什么物種雜交之后的改良種,所以才用了香瓜的名,味道還不如目下種的這種,但是勝在產(chǎn)量高,瓜型美。頭一年上市就賣得特別的好,六塊錢一斤,買的人還是一樣多,那些水果商只恨沒得渠道進(jìn)貨。
因第一年試種成功,又賣得好,第二年種的人就極多,價格就下來了。便宜得叫人驚嘆,正成熟的季節(jié)甚至低到了幾毛錢一斤。
楚天歌并不記得這香瓜到底是哪一年上的市,但是至少現(xiàn)在外面沒得賣的,這又是楚天涯從研究所買的,肯定是第一年向外面發(fā)售,就多看了兩眼,又是試探又是引誘地和楚天涯說:“這瓜長得好看,怎么沒有見過?”又說:“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楚天涯瞟了一眼,又低下頭,“這瓜也就是個好看,吃起來不如我們家里種的,不過產(chǎn)量很高,也抗蟲害。他們也是才培育出來的,明年就有賣的了,不是我們相熟,他也不給我。這些種子也能種個十幾畝,若是賣得好,說不定能掙一筆?!?p> “是新種子啊,不如多種一點,現(xiàn)在人不都圖個新鮮,何況長得這樣好看,肯定不愁賣,價錢嘛,也絕對不會虧了你們的?!背旄枰桓辟\兮兮的樣子。
楚天歌說到一半,楚天涯就抬起了頭,好笑地看著楚天歌,不過心里卻是微微有些驚訝,似乎也是才意識到,他眼中那小小的一團(tuán)還冒著奶香味兒的小丫頭已經(jīng)長大了,都會分析問題了,就笑著點了點頭,“喲,還真是長大了,分析起事情來也是頭頭有道?!庇终f:“明年暑假你回來玩,正好熟?!?p> “行啊?!背旄杪杂行┎缓靡馑迹褪翘蠈嵙?,話也不多,后來上了大學(xué)才好一些,也難怪楚天涯驚訝了。
看楚天涯挑的那些種子,倒像是要種反季節(jié)菜,就問:“這些菜不是過了季節(jié)么?還能種么?”
楚天涯格外有耐心,聽言,就揀了幾袋種子出來,說:“今年我租了幾家的地,正好和我們家的地連在一起,我準(zhǔn)備搞大棚種菜,種些反季節(jié)菜?!闭f完,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來。
楚天歌一時也想不明白他在遺憾什么,不過楚天涯這話接得好,離著她的目的越來越近了,趕忙就問:“租了多少地?”
“沒多少,也就十來畝地,多了也忙不過來。”楚天涯眉頭皺了起來。
“你應(yīng)該多租一些,這樣的話,買個機(jī)器犁田也劃算,再請上幾個人,也就忙過來了,二伯和二媽(地方叫法,就是二伯母)也還輕松一些?!?p> 楚天涯笑著搖頭,嘆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說來說去,還是個錢的問題。從楚天涯這方面來說,若能大面積用機(jī)器種田,也好叫老父老母好生歇著,他定然是巴不得。
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比如,農(nóng)民勤勞樸實,但是卻仇富。楚天歌他們家里,老一輩的三個兄弟,老大在教育局,老三在外面做生意,其實說出去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在這村里,就算是拔尖的人家了。
何況楚家年輕一輩的幾個都有出息。
楚天初在雙江市海關(guān)里工作,用老一輩的人的話來說,是吃國家飯的人。在農(nóng)村人眼里,這是很了不得的事,好比村另一頭的一戶人家,兒子出了國,村里都是極鄙夷的。直到幾年后,村里有電視機(jī)的人家多了,接觸外面的事物多了,觀念才慢慢改了一些。
楚天雪也是大學(xué)生出身,包了分配,回了云城教書,體面又輕松。
楚天涯也是大學(xué)生,鎮(zhèn)里第一個回鄉(xiāng)的大學(xué)生。
村里總有一些人,一面眼紅人家,一面恨自家孩子不爭氣,為了面子,卻專愛挑別人的刺。楚天涯回村里,這些人當(dāng)面話說得好聽,背后什么樣的話都有。就是為了二伯二媽不被人說,楚天涯比任何人都希望做大做好。
楚天歌翻了個白眼,撇了撇嘴道:“怎么學(xué)得和我爸他們一樣,你才比我大幾歲?動不動就說‘哪那么容易的事啊’,其實本來就是挺容易的事,是你想得復(fù)雜,就變成了一件極不容易的事。要我說,你要是想,就立馬去做。不然,今年等明年,明年等后年,你得等到什么時候?時間錯過了,機(jī)會也錯過了,再后悔又有什么用?你現(xiàn)在還年輕,沒得積蓄也沒什么,正是做事業(yè)的時候,就算是失敗也沒得關(guān)系。等過個幾年,再給我娶個嫂子,有了孩子,再要想做個什么事,所慮的事情就更多了,再想痛痛快快地做點事就更不容易了?!?p> 楚天涯本來沉寂了的心,一時又澎湃起來,隨即卻又疑惑,楚天歌的話像是經(jīng)歷過事的人說出來的??沙旄枰幌蚴潜桓改笇櫞蟮?,雖說吃穿比不上城里的孩子,但是所穿所用,都是家里最好的,這樣的話,怎么也不該從她的嘴里說出來。卻又羞愧,他看事情倒不如這個小了幾歲的堂妹透徹。
可是想到錢,就又有些泄氣,兩手一攤,“沒得錢,一切都是白說。”
“你回來也有三年了,就沒存到錢?”
“那么點哪里夠?若是事情上了路,就用不了多少錢,可這開頭用錢的地方就多了。種地不比做生意,是活錢,貨賣了錢就回來了。種子種到地里,總得幾個月才出菜。”楚天涯說著話,已不知不覺地把楚天歌當(dāng)成了可以商量事情大人來看待。
楚天歌聽著也跟著數(shù)起來,“那倒也是,首先一個,租地的錢得預(yù)備著,不然什么都是白說,再一個就是人工,機(jī)器和種子倒在其次。”
見楚天歌說得句句在點子上,楚天涯這會兒已經(jīng)不再像剛才那樣詫異了,認(rèn)真地點著頭,“但凡想做些規(guī)模,算下來,先期的投入總得十來萬,手上也得留些活錢,不然也運轉(zhuǎn)不開……”
終于說到這個話上來了,楚天歌忍不住有些激動,暗自得意了會兒,靠近了楚天涯說:“你沒有錢,我有錢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