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生,你看那廟前熙攘的人群,告訴我你看見了什么?”
山坡之上,和尚閉著眼睛,北方的雪在記憶中依舊猛烈,他就坐在風(fēng)雪之中,絲毫不曾動搖。
年幼的世生站在和尚身邊對他說:“師傅,我看見了忙碌的信徒,他們?yōu)榱饲蠓鸨S硬粦诛L(fēng)雪嚴(yán)寒前來上香叩拜,但我有點想不明白,既然他們連這寒冷的天氣都不怕,為什么不把這份力氣用在改變自己的生活呢上?”
“你倒領(lǐng)悟了不少?!焙蜕形⑽⒁恍Γ缓髥柺郎骸艾F(xiàn)在的你想要的又什么?”
“我也不知道?!笔郎男∧槺焕滹L(fēng)燒的通紅,只見他望著和尚然后說道:“我想找到我的父親,但同時我也害怕找到他,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幻想過他的模樣,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餓著肚子幻想有一個家,里面有我的父母,還有師傅,大家一起圍著火吃飯,火很溫暖,醒來的時候沒有饑寒。但是,我還是怕,怕這一切都是虛幻,師傅,求求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么辦?”
和尚在風(fēng)中笑了,然后他對世生說:“你缺的只有一點時間,一點摘下一朵花的時間,去吧,摘下一朵花來給我?!?p> 年幼的世生摘回了一朵花兒,但卻在也沒有找到和尚,山坡之上,只有孤墳一座,墓碑之上,歪歪扭扭的‘金羅覺之墓’幾個字刺痛了世生的信。
然后世生醒了。
他猛地坐起,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額頭之上滿是冷汗,此時天還未亮,木屋之中并排的木床上,劉伯倫赤裸著身子打著呼嚕,而李寒山則站在床上睡得正香。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在斗米觀待了將近兩個月了。
事實上在半年前,世生也沒料到會這么容易的就加入了這個號稱天下第一觀的門派。說起來挺戲劇化的,記得那天三人來到斗米觀,整個斗米觀內(nèi)的人看上去都十分的忙碌,這其中有出家的道士,還有俗世打扮的俠客,他們來去匆匆,有的人風(fēng)塵仆仆有的人身上還沾有血污。
似乎被山門前那寫著‘靜修’兩字的牌匾影響,他們卻全都不發(fā)一語,李寒山小聲的對兩人說;這些都是下山辦事的弟子,他們的任務(wù)各不相同,有的是接受了委托而去降妖伏魔,有的則是結(jié)伴下山去尋找天材地寶,甚至還有一些本領(lǐng)高強(qiáng)的師兄下山是為了幫助某城的城主平息內(nèi)亂。
斗米觀自從入世以來,便越來越忙碌,因為亂世中懇求斗米救助的人實在太多,所以每日‘清風(fēng)堂’都會發(fā)放任務(wù)給那些需要下山的弟子們?nèi)プ?,這也是斗米弟子的磨練之一。
“順便說一下,我這次的任務(wù)就是找到劉兄勸劉兄加入,因為我下山的時候睡著了,所以拖了兩個月,轉(zhuǎn)眼都快半年了,不知道師傅還記不記得我?!崩詈綄擂蔚恼f道。
說話間,他領(lǐng)著兩人來到了一處待客的小屋讓他們等待,然后便去通知觀里。
倆人在屋子里待的無聊便來到了門口聊天,劉伯倫問世生:“世生,你看這里怎么樣?”
世生回道:“頭一次見到這種地方,他們怎么這么忙碌?”
“是啊。”劉伯倫喝了口酒,然后說道:“真是開了眼界了,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咱們還是先看看再說吧?!?p> 世生點了點頭,而就在這時候,李寒山居然帶來了一只穿著道袍的老猿猴來了,兩人心中這個納悶兒,心想著這又搞的是什么把戲?
只見李寒山畢恭畢敬的對著那老猿猴介紹了兩人之后,那猿猴點了點頭,然后引二人先來到了一間空屋,空屋之中只有一面碩大的銅鏡,那猿猴讓兩人去照鏡子,兩人滿頭霧水的一照,鏡子中竟出現(xiàn)了兩副骷髏的景象。
猿猴仔細(xì)看了看,然后拿出了一個竹簡,用口水蘸了毛筆一邊寫一邊對著兩人說:“咕嘰嘰,咕咕嗷嗷。”
世生對著李寒山說道:“寒山,這怎么個情況???這猴子要干嘛?”
李寒山小聲的對著兩人說道:“噓,這位是我們觀中輩分最高的仙鶴道長,他老人家主要負(fù)責(zé)核實每個上山拜師之人的身份?!?p> 仙鶴?可這明明就是只猴子啊!世生和劉伯倫全都無語了,而李寒山則對兩人解釋:原來這只老猿乃是斗米觀開山祖師所收養(yǎng)的一只坐騎,它已經(jīng)有最少五百歲以上的年齡了,它跟隨開山祖師修行,后來祖師飛升成仙,這猴子啊不,是這位仙鶴道長就一直留在了斗米,是現(xiàn)在斗米觀輩分最高的人啊不,是輩分最高的猴。
李寒山講到了此處后,便對著兩人又說道:“剛才仙鶴道長說了,你倆可以通過,沒什么問題?!?p> 就這么簡單?倆人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李寒山,而李寒山則對他倆解道:這面鏡子能照透肉身,每一個想要入觀的人都必須要先在這里照一下,這么做的目的是怕有妖邪變化人形混入觀中,因為縱然妖怪有萬千變化,變化的再像人,但自身骨骼中的妖骨卻沒辦法隱藏。
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啊。只見劉伯倫笑道:“可這樣是不是太隨便了一些,我看外面也沒有道長把守,萬一真有道行非凡的妖怪想要進(jìn)入,那不釀成大……嗯???”
劉伯倫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那猴子回頭看了他一眼,就在那猴子瞳孔一張一縮之間,劉伯倫只感覺到渾身的毛孔不自覺的擴(kuò)張,汗毛唰的一下就立了起來,而世生的本能則讓他迅速的雙掌合十。
那是殺氣!世生瞬間反應(yīng)了過來,那是一種君臨在上的殺氣,就是從這猴子的眼睛之中發(fā)出的,兩人的額頭瞬間被汗打濕,不得不承認(rèn),這猴子要殺他們,簡直要比掐死個臭蟲還簡單。
而那猴子看了他倆一眼后,眼神又瞬間平和,只見它轉(zhuǎn)頭對著李寒山說道:“嘰嘰咕,咕嘰咕咕嘰?!?p> 李寒山點了點頭,然后對著那猴子深施了一禮,這才說道:“是是,弟子知道了,師祖慢走,剛才師傅讓我轉(zhuǎn)告您,今天應(yīng)該沒人上山啦,桃子已經(jīng)備好,您快上樹休息一會吧!”
那猴子雙手錘了幾下前胸,然后咕嘰咕嘰慢悠悠的走了出去,但見那仙鶴道長出門就上了樹,李寒山這才對兩人說道:“呼,你倆發(fā)現(xiàn)了吧,說起來之前確實有妖怪闖觀,但是它們無一例外的都被這猴啊不是,是仙鶴師祖給吃了?!?p> 世生和劉伯倫擦了擦汗,心想這這斗米觀果然名不虛傳,就連只猴啊不,是仙鶴都這么厲害。
兩人無語,而李寒山則對他倆說道:“你們的事情我已經(jīng)同仙鶴道長說了,仙鶴道長同意,不過世生,現(xiàn)在掌門正在閉關(guān),所以你現(xiàn)在只能是掛名弟子,要等掌門出關(guān)之后,才能同其他上山拜師的掛名弟子一起接受考核,這樣沒問題吧?!?p> “嗯,謝謝你?!笔郎屑さ狞c了點頭,事實上成不成斗米觀的弟子并不重要,他來到這里,只是想找關(guān)于他父親的線索。
之后李寒山領(lǐng)著他兩人來到了住處,李寒山住的地方在斗米觀的北面遠(yuǎn)處后山之中,這地方長滿了落葉松,多年的松針鋪了一地,所以名為‘落松林’,林中有很多木屋,都是李寒山這一帶弟子居住。
李寒山帶著兩人來到了自己的屋子,同時對兩人說,這屋子是他的兩人隨便住,本來還有一個師兄,不過那師兄應(yīng)該是出任務(wù)去了所以不在。
于是三人簡單打掃了一下,吃飯睡覺,等到第二天,他們才見到了教他們本領(lǐng)的師傅。
這位老道長輩分挺高,是同現(xiàn)任掌門同輩的一位,尊稱為行顛道人,而這一位也正是李寒山之前所說的那位愛喝酒的師叔。
這老道童顏鶴發(fā)敞著懷,紅臉蛋紅鼻頭,終日醉眼惺惺的,倒真和了劉伯倫的眼緣,由于世生只是掛名弟子,所以那老道只是每日傳他一些斗米觀入門的吐納法門,劉伯倫仗義也同世生一起。
因為這都不是他們所關(guān)心的,他們來到斗米觀其實各有各的目的,這不,劉伯倫沒學(xué)兩天就同那個好像有點糊涂的愛喝酒小老頭打的火熱,兩人每天坐在一起推杯換盞,而那老頭倒也隨性,喝到高興處居然還同他劃起拳來。
說他倆是整個斗米觀內(nèi)最不上進(jìn)的入門弟子與掛名弟子也不足為過,在整個斗米觀所有弟子都在緊張的修行和完成任務(wù)的時候,他倆卻終日無所事事,一個再喝酒,一個再四處閑游。
世生曾經(jīng)拿了自己的墜子詢問行顛道長是否認(rèn)得,行顛道長看了看世生,然后搖了搖頭繼續(xù)喝酒,世生無奈,只好繼續(xù)在觀中尋找他人詢問。但卻還是沒有頭緒,那錐子雖然同斗米觀的觀紋相似,可卻沒有一個人認(rèn)得。
而李寒山有事沒事也跟著倆人一起鬼混,慢慢的,在第十四代弟子中他們不學(xué)無術(shù)的名聲也傳播開來,這三人能吃能喝能睡的本事占全了,有好事的都譏笑他們?yōu)椤问趾瞄e三兄弟’。
李寒山還好些,畢竟從小在這觀中長大,沒功勞還有苦勞,而劉伯倫還有世生就危險了,找這么下去一定會在半年后掌門出關(guān)時被逐出山門的,沒跑。
但世生卻毫不介意,他每天起床都會在斗米觀中閑游,一有機(jī)會就同人打聽這墜子,就這樣一直過了兩個多月。
這天世生醒了過來,他想起剛才做的那個噩夢,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后望著還在沉睡的兩人,也沒言語,只是輕輕的起床,披了衣服后推門而出。
此時門外天色未亮,星斗依稀可見,世生望著那顆越來越亮的妖星,心中煩亂不堪,于是便朝著松林之中走去,心中想著夢中死去師傅對他說的話,他不知為何會做這樣的夢,以至于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走到了后山的盡頭。
世生心中煩躁,便在懸崖邊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了下來,然而就在這時,忽然一只小貓從樹林中竄出,那貓從世生眼前經(jīng)過,一躍就越到了懸崖邊上的松樹上。而就在世生瞧著那貓的時候,忽然樹林之中傳來了急促的腳步之聲,一個散亂著頭發(fā)的老頭子跑了出來,這老頭穿著一身破舊的道袍,左手抱著一條小狗,右手指著那貓,然后對著世生慌張的說:“快快,幫我把它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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