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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波逐流之神龍傳奇

第三章 翠湖平煙

隨波逐流之神龍傳奇 隨波逐流 7445 2006-05-11 17:03:00

    顏紫霜步入驛館,這是一個清幽的院落,除了四下守衛(wèi)之外,院中再無旁人,這卻是寧素道知道翠湖弟子不喜婢仆服侍,故而遣走所有從人的緣故??墒穷佔纤獏s在門前停住腳步,秀雅的玉容上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惱色。猶豫片刻,又恢復(fù)成淡然自若的模樣,伸手推開房門向里面走去,在內(nèi)間珠簾之前襝衽為禮,微笑道:“師姐遠道而來,紫霜未曾相迎,還請師姐恕罪。”

  這書房分為內(nèi)外兩間,外間陳設(shè)明朗,正中是紫檀木的書案,書案之后是上面鋪著錦繡墊縟的紫檀短榻,階下兩側(cè)是黃楊雕花的幾案和太師椅,更有幾盆古梅金橘的盆景錯落有致地放在四下,新?lián)Q的雪亮剔透窗紗,映著檐下斑斑竹影,令人見了心曠神怡。一道珠簾將內(nèi)外分隔,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內(nèi)里數(shù)架圖書,琳瑯滿目,青玉書案之后一個長身玉立的倩影正在凝神寫字。

  簾內(nèi)傳來幽冷的聲音道:“總是恁多禮數(shù),你也不必虛情假意,進來吧?!?p>  顏紫霜目中閃過慍意,強露出一絲笑意,掀簾走入內(nèi)室,那正在臨帖的女子也是一身青衣,樸素?zé)o華,青絲如瀑,光可鑒人,用一根五色錦帶松松束住,那女子大約二十五六歲年紀(jì),容色美麗,更在顏紫霜之上,只是顏紫霜儀容秀雅,豐姿如仙,令人一見便生出傾慕敬重之心,那女子氣度卻如冰雪一般淡漠冰寒,令人望而生畏,不敢親近。雖然顏紫霜已經(jīng)走入內(nèi)間,可是那女子卻不曾抬頭,只是專心致志地繼續(xù)寫字。

  顏紫霜心中生出無奈之感,翠湖傳承與其他門派不同,師姐妹之間,除了宗主、宗子之外并沒有嚴(yán)格的地位差別,按理說她本不需這般忍讓,但是她心中明了,若論資質(zhì)悟性,這位平煙師姐已在自己之上,且專心武道,不理俗事,武道精進,幾乎有青出于藍之勢。反而是自己承襲師尊入世之志,心中多有不寧,武道進境緩慢,每當(dāng)想起這位師姐淡漠蔑視的目光,都會生出無地自容之感,若非前幾日和雙絕一戰(zhàn)頗有精進,只怕會生出避而不見的念頭。

  秋波流轉(zhuǎn),顏紫霜見師姐仍無抬頭之意,便走到書案之前徑自磨起墨來,目光卻向雪亮的宣紙上面瞧去,只見滿紙都是簪花小楷,卻是學(xué)得衛(wèi)夫人,只是清婉靈動的筆法中隱隱有劍氣凌霄,一眼望去,只覺滿眼寒光,不敢逼視,失去了內(nèi)斂之意,不由笑道:“師姐的字卻是有失衛(wèi)夫人真意,反而更像火鳳郡主青年時候的筆法呢?!毖哉Z中不由隱隱帶了譏諷,那灰衣女子卻并不理會,全神貫注地寫完最后一筆,才放下手中紫毫,淡淡道:“行刺羅承玉,是你的意思么?”

  顏紫霜心中一驚,燕王世子南來的消息她已經(jīng)知道,卻并不知道羅承玉遇刺之事,心中靈思電轉(zhuǎn),放下手中條墨,道:“皇室并無此意,唐仲海已經(jīng)北返,小妹也未曾察覺他有殺意,羅承玉縱然白龍魚服,那些人也斷然不敢胡亂動手,誰不驚懼幽冀鐵騎的威力,更何況各方都沒有做好開戰(zhàn)的準(zhǔn)備呢。莫非是有人想要嫁禍小妹和唐仲海么?”

  那女子冰雪也似的目光在顏紫霜身上一掠而過,淡淡道:“不是最好,你應(yīng)知道羅承玉若是身死,對你的大事有害無益,我雖然懶得理會你們這些勾心斗角的齷齪事,可是若是你太胡作非為,便是天地容你,我也不會容你。”

  顏紫霜心中生出怒意,她知道這位師姐的性子,若是一味示弱,反而會被她看輕,冷冷一笑,道:“師姐只知沉迷武道,卻不理會黎民疾苦,若是羅承玉一死可以令天下太平,那么便是舍了性命,小妹也會去殺了他,只不過他身邊高手如云,難以得手,而且就是殺了他,也是無濟于事,所以小妹才不去難為他,倒是師姐既然這般器重他,為何不去做他的護衛(wèi)奴才呢?”

  那女子聞言淡淡忘了顏紫霜一眼,目光中卻沒有多少惱怒之意,道:“爾等不過是同室操戈,這等事情怎值得我理會,便是天下真的被羅承玉奪了去,也沒有什么不好。你走得是入世的路子,平素也常常研讀《陰符經(jīng)》,總是喜歡玩弄些陰謀詭計,卻不知道只有堂堂正兵,才能平靖天下,如今大陳雖然名義上已經(jīng)一統(tǒng)四海,但是一帝三藩各有野心,刀兵再起是遲早的事情,二十年前師尊不計毀譽,倒行逆施,將禍亂的根源暫時壓制。可是這熊熊大火遲早有死灰復(fù)燃之日,到時候只怕火勢更烈,會將這天下焚燒得干干凈凈。你縱然用盡手段,又豈能遏制將起的戰(zhàn)亂,‘天發(fā)殺機,移星易宿;地發(fā)殺機,龍蛇起陸;人發(fā)殺機,天地反覆。天人合發(fā),萬變定基?!B你這一心想護得黎民太平的人都是滿心殺機,這天地如何不亂,兵燹如何不起?不過我這些話說了你也不會聽進去,我也懶得理會你們的宏圖大志,你傳書給師尊說是見到了天魔劍舞,這可是真的?”

  顏紫霜心道果然只有和武道有關(guān)的事情才能引這位師姐離開翠湖,不過若非是料到天魔劍舞足以令她出山,自己也不會巴巴地寫信回去了吧,無論如何,自己是不方便直接出手對付雙絕和子靜三人的,只有這位師姐出手,別人才不會以為是翠湖不能容人,天下誰不知道翠湖有一位武癡平煙呢?想到此處,她肅容道:“師姐乃是出世之人,自然不愿理會人世苦楚,但是紫霜親族大半皆死于戰(zhàn)亂,平生大愿就是看到太平盛世,為了黎民福祗,紫霜便是雙手血腥,也顧不得了?!边@番話卻是她至誠心聲,說來情真意切,便是冷面冷心的平煙,面上也不由露出一絲感慨神色。

  顏紫霜見氣氛和緩,又接著說道:“方才失禮之處,還請師姐海涵。天魔劍舞一事乃是小妹親眼所見,此事絕無虛假,施展天魔劍舞正是琴劍雙絕,清絕先生的弟子。師尊昔年便懷疑杜清絕是天音宗傳人,如今看來果然不假,只不過雙絕如今傷勢定然極重,只怕師姐就是見到她們,也不能欣賞那驚世一舞了?!币贿呎f著,一邊暗暗打量平煙神色。

  平煙眼中果然流露出濃厚的興趣,道:“我讀過門中一位前輩留下的筆記,曾說天魔劍舞若到峰巔,可以惑神奪魄,想來雙絕和你一戰(zhàn)之后,必然也會大有進境,當(dāng)不會令我失望才是?!?p>  顏紫霜目中閃過古怪的光芒,道:“小妹還有一件喜事向師姐稟報,姑且不論天魔劍舞,那雙絕身邊還有一個名叫子靜的少年,他的武功比小妹更勝一籌,師姐見了想必定會欣喜若狂?!?p>  平煙聞言微微一愣,一雙淡漠沉寂的幽深雙眸卻突然變得生動萬分,這冰冷女子突然之間綻放的光芒,令心思沉靜的顏紫霜也不覺目眩,神思略一恍惚之間,卻聽見平煙玩味地笑道:“想來師妹還不知道,行刺羅承玉的殺手便是你所說的子靜,恐怕他如今已經(jīng)身死洞庭了?!?p>  顏紫霜震驚地忘記了遮掩,目光炯炯地看向平煙,只覺得這平素崖岸自高的女子,此刻卻仿佛是寒冰中的烈焰,雖然依舊如冰雪之寒,卻多了幾分熾烈明艷。那雙可以透穿肺腑的杏眼正淡淡望著自己,耳邊傳來平煙淡漠的聲音道:“師妹不要將別人都當(dāng)作傻子,當(dāng)初師尊能夠促成洛陽會盟,主要是因為各路諸侯也都不想立刻拼個你死我活,楊威能夠登基為帝,也是他楊氏兵精糧足,勢力夠大,你留在岳陽,想來是準(zhǔn)備向吳衡透露幽冀可能內(nèi)亂的消息,不論吳衡信是不信,都會向羅承玉暗示此事,你是想讓燕王世子疑心幽冀有了內(nèi)鬼,想要促成幽冀內(nèi)亂??墒悄銋s不要忘記了,九殿下楊寧并不在你手上,你并不能決定如何利用他,更何況我絕不相信火鳳郡主的兒子,會甘心情愿做一枚棋子。”

  顏紫霜驚駭?shù)纳裆珴u漸褪去,再度變成淡然自若的模樣,一雙明眸中滿是自信的神采,道:“師姐未免太看重羅承玉和楊寧了,他們縱然再出色,也不過是未及弱冠的少年,楊氏是正統(tǒng),又有唐氏輔佐,只要我等戮力同心,必能靖平宇內(nèi),消洱戰(zhàn)禍?!甭曇粑绰?,顏紫霜已經(jīng)向下拜倒,她雖然和師姐不睦,卻知道平煙的眼力才能遠勝同輩眾位姐妹,若非如此,縱然翠湖的規(guī)矩,并不約束弟子的行為舉止,以平煙這般桀驁性情,且又不遵岳秋心之命行事,也不會至今仍然是宗子的第一候選。若能得到平煙鼎立相助,那么便是自己不能承繼宗主之位,她也是心甘情愿。

  就在顏紫霜單膝即將跪地之時,耳邊卻傳來一聲輕嘆,然后便是寂無聲息,顏紫霜的身形凝住了,默默垂首,不知何時,一滴清淚緩緩墜落,良久,她直起身來,已經(jīng)是仙姿淡然,一雙明眸沉靜如水,輕聲道:“縱然沒有你相助,我亦能成功?!边@時,書房之內(nèi)已經(jīng)只剩下她一人,形影相吊,寂寞非常。

  夕陽漸沉,暮靄重重,蘆葦連天,煙波浩淼,就在暮色之中,一個淡淡的青影在湖面上飛掠而過,人影過處,高過人腰的蘆葦只是微微折腰,便是數(shù)十丈的湖面也是一掠而過,若是有眼力高明的人可以看出那青影手中不時射出數(shù)寸長的葦桿,借力飛掠,仿佛凌波飛舞一般,不借舟楫之力,在八百里洞庭湖上往來自如,若是被人看見,只怕要當(dāng)做神仙臨凡。

  當(dāng)夕陽的最后一縷余暉沉沒之時,那人已經(jīng)到了洞庭湖中一座荒礁,數(shù)畝方圓的黑色礁石矗立在湖心深處,亂石嶙峋,形如鬼怪,礁石周圍百丈之內(nèi),皆是清可見底的湖水,但是湖面之下卻是無數(shù)個小漩渦,激蕩沖擊,力量之強,足可以攪碎任何誤入漩渦的舟船,洞庭湖的漁夫水匪稱這里是噬人礁,雖然此地魚蝦肥美,卻無人敢來此打魚,事實上,周圍數(shù)里之內(nèi)不是沙洲就是深潭,蘆荻高可過人,水路曲折迷離,等閑人根本不敢進入此地。不過這一切自然難不倒幾乎可以凌波飛渡的青衣人,身形如幻如虛,足不沾水,已經(jīng)落在了礁石之上。

  這礁島四周高中間低,周邊雖然陡峭滑膩,滿是青苔,難以立足,中間卻是別有洞天,腐爛的草木、風(fēng)化的巖石和隨風(fēng)飄來的泥塵早已將礁島中央變成了可以存身活命的沃土,數(shù)年之前更有人在這里搭建了兩間木屋,種下了一叢修竹,兩畦野菊,讓這險惡之地變成了世外桃源。

  那青衣人輕輕落在礁石上,衣袂當(dāng)風(fēng),臨風(fēng)起舞,身姿婀娜,如風(fēng)中細(xì)柳,但是傲然獨立之姿,又如寒梅立雪,她伸出纖手摘下垂紗信陽斗笠,露出冰肌玉骨的絕色容顏,一雙淡漠冰寒的眸子落在木屋上,唇邊露出一縷玩味的笑意,這青衣人正是翠湖最獨立特行的弟子——平煙。

  這時候天地之間已經(jīng)再無一線天光,可是平煙對此十分熟悉,毫無障礙地走向其中一間木屋,伸手推向屋門,幾乎就在房門洞開的一瞬,一縷勁風(fēng)向平煙的心口刺去,如同蟄伏良久的毒蛇暴起傷人一般,狠毒無比,平煙武功早已進入化境,怎會被偷襲成功,玉掌化刀,截斷勁氣,反掌拍去,黑暗之中,只聽見衣袂飄拂,兩人已經(jīng)交手了數(shù)招,彼此都是出手無情,生死一瞬,平煙知道那人原本受了重傷,不能久戰(zhàn),所以毫不急躁,果然到了第七招的時候,那人內(nèi)力不繼,招式之間不由露出了破綻,平煙趁勢一掌擊中了那人肋下,黑暗中傳來一聲悶哼,那人踉蹌后退。平煙并不追擊,只是一指凌空點去,若不將敵人徹底制住,她是不會掉以輕心的。幾乎是指風(fēng)擊中那人身軀的同時,一縷寒芒從那人手中激射而出,幾乎是擦著平煙的鬢發(fā)射入墻壁。平煙心中一寒,知道對手必定是知道自己傷重難以支持,所以才借著落敗之時以暗器反擊,若是尋常人,那時必定以為穩(wěn)操勝券,多半會逼上前去補上一掌,卻正好落入死亡陷阱。幸好平煙無心取他性命,這才避過了暗器奪魂的危機。

  心情很快平靜下來,平煙取出火折點亮,明滅的火光下,只見襲擊自己的敵人已經(jīng)栽倒在地上,卻是一個相貌清秀的布衣少年,面色蒼白如紙,胸前衣襟上都是鮮血,此刻已經(jīng)昏迷了過去。平煙輕輕一嘆,用火折點燃了油燈。

  這是一間極為樸素的臥室,除了一床、一桌、一椅之外再無余物,這些桌椅床榻粗劣難看,卻是十分結(jié)實耐用,桌上放著一盞油燈,一副茶具,床上的被褥十分單薄,青色棉布的被褥,雪白的帳子,樸素非常,看來還沒有人動過。平煙性子清冷高傲,本不愿讓外人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可是想到子靜傷勢極重,猶豫了片刻,終于將那少年抱起放到床上,順便伸手替他把了一下脈搏,不由柳眉緊蹙。雖然方才那一掌她只用了三分力,但是這少年畢竟是重傷之身,就算是沒有擊中他的穴道,只怕這時候他也已經(jīng)昏迷過去了。只是這少年重傷未愈就強行出手,如今傷上加傷,卻是越發(fā)沉重,若是不得救治,只怕是性命不保。

  這少年正是行刺羅承玉的子靜,說起來也是十分湊巧,平煙到了洞庭之后,無意間看到子靜飛掠而過,身法奇絕,不由見獵心喜,便暗暗跟在他身后,親眼看見子靜出手殺戮滇王麾下的侍衛(wèi)軍士。若是換了顏紫霜看見,必定挺身而出,阻止殘殺無辜的惡行,可是對于平煙來說,這些人既然為人部屬,那么就該盡心竭力,死而無怨,所以全無出手之心,反而是子靜的身手令她欣賞贊嘆不已。她武功在子靜之上,跟著他闖入聽濤閣,將聽濤閣中發(fā)生的事情一一看在眼里,卻始終隱在暗處。子靜負(fù)傷而遁,她便跟蹤而去,更在子靜傷重昏迷之后將他救到此處。

  這兩間木屋是平煙數(shù)年前在洞庭潛修之時親手所蓋的屋舍,這里面的桌椅床榻,被褥帳幕都是她自己親手做的,這里便是平煙心中的凈土,每當(dāng)她武道上遇到阻礙的時候,就離群索居,潛到此處參修,除了她自己之外,再無外人到過這里。若非是對子靜的身世生疑,就算是再贊賞子靜的一身武功,她也絕不會將子靜帶到此處。

  平煙伸手拍開子靜的穴道,順便渡入一縷真氣,喚醒他的神智。若是子靜清醒的時候,縱然是千刀萬剮,也未必能夠讓他痛呼,但是從昏迷中醒來,便是以子靜心志之堅,也不禁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子靜睜眼望去,落入他眼中的卻是一個冰雪姿容的青衣女子,子靜心中靈光電閃,立刻猜出這女子就是將自己救到此處的神秘人物。

  當(dāng)日他沖出聽濤閣的時候神智已經(jīng)漸漸不清,幾乎是昏昏沉沉地投入了冰冷的湖水當(dāng)中,武道宗追求的便是武道,生死相搏是尋常事,若沒有保護性命的手段,只怕沒有幾個弟子可以活到武功大成了,所以幾乎是沉入湖水的瞬間,子靜便已經(jīng)進入龜息狀態(tài),口鼻呼吸斷絕,在水中載沉載浮,更有真氣護住周身,若是平煙不將他救起,他雖然也很可能遭劫死去,但是總還有十之三四的生機,所以當(dāng)他清醒過來之后,第一個念頭并非是感激相救自己的恩人,反而是疑心重重,不知救下自己的人是何方神圣。因為自幼便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再加上娘親和師尊的教誨,他對任何人都存了戒心,能夠破去他心中壁壘之人,除了在他渾渾噩噩的兩年之中,走入他心扉的雙絕之外,再無別人。更何況礁島地勢詭異,子靜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又自度除非武功全部恢復(fù),恐怕難以離開,所以更加懷疑那人是特意將自己禁在此絕地,更何況木屋之內(nèi)陳設(shè)過于簡陋樸素,也使得這里像是囚牢,種種緣故,讓子靜對未曾蒙面的恩人心中存滿了敵意。以他直來直去的性子,既然覺得不妥,就該將那個“恩人”制住問個清楚,所以他全然沒有顧忌地向平煙出手。子靜雖然心性單純,但是在武學(xué)上卻是聰穎非常,若非是平煙不同尋常高手,只怕就會被子靜當(dāng)作暗器的發(fā)簪重傷當(dāng)場。

  兩人四目相對,眼中都是相同的戰(zhàn)意,雖然方才只交手了數(shù)招,可是兩人都已察覺到對方的實力,雖然仍有差距,武功路數(shù)也不相同,可是卻都能感覺到對手擁有悍不畏死的斗志,以及冷若冰雪的心境,這人正是自己最好的對手,兩人心中同時泛起這樣的念頭。

  不過這兩人都不是不知輕重的人物,自然知道現(xiàn)在不是交手的時候,平煙微微一笑,取出一?!盎靥斓ぁ钡溃骸胺麓怂帲梢灾惘焸??!?p>  子靜目光落在藥丸外面蠟衣上面的祥云如意圖案上,目光中卻沒有多少敵意,翠湖兩字對他并沒有任何意義,在他成長的過程中,從未有人給向他灌輸關(guān)于翠湖的任何成見,對他來說,翠湖只是有著不可輕忽的力量的門派罷了??v然是離開娘親之后,得知了許多原本并不清楚的事情,知道了娘親待自己冷淡疏遠的原因,他也從來沒有因此仇視翠湖,世上任何人都可以這樣做,唯有他不可以,更何況娘親原本就說過,那些恩恩怨怨和他無關(guān)。而他對顏紫霜的冷淡,與其說是對翠湖的成見,倒不如說是因為雙絕的緣故,還有便是心中不知因何而起的排斥感覺。而平煙在他看來,卻有著和自己相似的心性和特質(zhì),沒有人會憎惡另外一個自己。也因為氣質(zhì)的相近,子靜心中全然沒有“恩將仇報”的歉疚,因為他知道這女子會明白自己的所為。相對的,平煙也能夠感覺到子靜幽深冰冷的雙目中坦然真誠的心意,這個少年既沒有將自己當(dāng)成翠湖的“仙子”來膜拜,也沒有因為身世的緣故存有敵意。唯有在這少年面前,自己只是平煙,而沒有籠罩上翠湖的光環(huán)。心中生出知己之感,平煙微笑道:“給你十日時間,你的傷勢應(yīng)該可以治好了,到時候你若肯和我一戰(zhàn),你我便恩怨全消?!?p>  子靜也是露出了笑容,原本的冰冷戒備盡皆消褪,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個不識世事的大孩子,接過那枚價值連城的療傷圣藥,也不道謝,捏碎蠟衣,只是嗅到屢屢幽香,已經(jīng)覺得精神大振,便服了下去。端坐調(diào)息,真氣在藥力的催動下,轉(zhuǎn)瞬間已經(jīng)沖過玄關(guān)秘鎖,在周天經(jīng)脈之中運轉(zhuǎn)不息,不過片刻,他已經(jīng)進入無念無想的境地,口鼻之間呼吸斷絕,就是身軀也漸漸冰冷下去,若非心頭仍有一絲余溫,只怕任人見了都會以為這人已經(jīng)死得僵冷了。

  平煙自然不會誤解,翠湖對于天下武學(xué)幾乎了如指掌,就是武道宗的秘技也有七八成在翠湖的武庫中都有記錄,所以她知道子靜這是在療傷。目光落到子靜清秀的面容上,平煙心中有些猶豫,她雖然選得是出世之路,可是畢竟還是翠湖弟子,仍有她的責(zé)任要承擔(dān),只憑她親眼見到的“千里一線”的身法,她便可以肯定這少年就是九殿下楊寧。身為翠湖弟子這一輩中的佼佼者,她雖然不問世事,可是對于有些隱秘事情,反而知道的更多些,尤其是涉及到隱帝這等宗師的隱秘,她不僅知道隱帝就是武道宗宗主,更知道隱帝和火鳳郡主乃是知己至交,這些事情還是岳秋心也知道的,而有些事情卻是只有平煙一人清楚,例如岳秋心就不知道平煙曾經(jīng)因緣際會見過楊寧一面,只是楊寧并沒有見到平煙罷了。雖然已經(jīng)事隔五六年,可是楊寧的相貌改變并非很多,所以她幾乎是很快就確定了子靜的身份,更何況還有武功路數(shù)和聽濤閣親眼所見的情景佐證呢。

  可是知道了子靜的身份,平煙心中反而越發(fā)苦惱,在顏紫霜的計劃中,楊寧處于一個很重要的地位,如果不真正掌握這個少年,那么顏紫霜的計劃很有可能無法順利進行的。她有七成的把握擊敗楊寧,可是之后又該如何呢?若是將他交到師妹手中,不說這少年性子冷傲狠絕,絕不會任人擺布,必定惹出大禍,自己也不愿用這種法子傷害一個自己看得起的對手。若是自己隱瞞此事,導(dǎo)致顏紫霜功敗垂成,自己在師尊面前也不好交待,縱然宗主說不出什么來,也難免會給自己添些阻礙。。

  思忖再三,平煙終于有了最后的決定,目光在子靜身上停留片刻,終于轉(zhuǎn)身走出了木屋,這時候,礁島之上夜幕低垂,除了夜空的繁星之外,再無一線天光,耳中傳來洞庭湖水沖激在礁石上的聲音,平煙心中生出淡淡的惆悵,便是一向自詡出世的自己,也終究不能完全擺脫師門的約束,縱然沒有有形的枷鎖,但是心頭的束縛卻無法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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