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恐懼
那邊安子跟著四夫人的馬車一路顛簸,許是月初,只有一勾彎月,馬車前面一盞微弱的油燈隱隱約約地照著。雖然四夫人已經(jīng)被點了穴道,但是安子握著刀的手始終不敢松懈。
四周很黑,加上安子對來時的路根本記不清楚,也不知道現(xiàn)在是否已經(jīng)出了山莊。只是依照馬的速度約莫估計,應(yīng)該已經(jīng)離開了“入無心”。
“你真決定要逃?”四夫人說道。
安子替她整了整垂在眼角的頭發(fā),想那頭發(fā)粘在眼睛里怪難受的吧,一邊淡淡回應(yīng)道:“是?!?p> “總有一天,你會回來的?!彼姆蛉苏Z氣不重,卻很堅定。
“我和你不一樣,就算我真中了毒,也不會為他賣命,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p> “你沒有經(jīng)歷過那藥的痛苦,說這些為時尚早?!彼姆蛉说穆曇糨p輕的,煞是好聽,可惜內(nèi)容不怎么討喜。
“大不了一死?!卑沧右矊W(xué)她,不急不躁,輕輕說道。
“安之素,你年輕貌美,怎么隨便就說死?”
安子回道:“祝靈晗,你風(fēng)華絕代,為何給他人做嫁?”
“我和你不一樣,你是一個落魄的帝姬,卻仍有幸得到梁王專寵,甚至連公子都特別眷顧你;而我,從小自負,想他朝一日飛上枝頭,到頭來,只能做他人手中的棋子。這是宿命。你的命比我好多了,還是活著比較好?!?p> “我聽著你似乎在嫉妒我?”安子勾起一抹笑意。
“就算是吧。從來都沒人讓我嫉妒過呢。”
“那謝謝了,被這么美的女人嫉妒,好象還蠻不錯的?!?p> “難得你有這么好的心情,你怎知跟我離開就是解脫了?”四夫人又不疾不徐地問道。
安子莞爾:“一個是已經(jīng)確定的危險的地方,一個是還沒確定的地方,換作是你,也會試一試的?!?p>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突然安子覺得天空似乎亮了好多,疑惑地掀開窗簾一看,見身后一片火光沖天。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因為方向感不好,不敢確定火光的方位,便問道:“那是哪里?著火了?”
四夫人聞言,趕緊叫安子扶自己到窗邊看看,見那火光分明是莊園的方向,頓時臉色大變:“‘入無心’失火了?”
兩個女人剎時糾結(jié)萬分,各有擔(dān)心的人。不由得相視一望,竟異口同聲地說道:“回去看看!”也不考慮回去是否妥當(dāng)。
難得達成一致意見,四夫人果斷地喝令老馬掉轉(zhuǎn)回頭,卻在同時,聽到前面?zhèn)鱽硪魂囻R蹄聲。聽起來應(yīng)該只有一匹馬。
安子下意識地想到子虛,但是又覺得奇怪,完顏宗弼叫自己在離莊園三十里處等候子虛接應(yīng),按理這里不到三十里,否則怎么還看得見沖天的火光?馬蹄聲越來越近,安子的心提到嗓子眼,握著短刀的手漸漸沁出汗水,如果他不是子虛……
馬終于在車子跟前停了下來,安子聽到一個人下馬的聲音。四夫人和安子摒住呼吸,誰也不敢出聲。安子架在她脖子上的手感覺到一絲涼意,竟是從四夫人臉上滴下的汗。
外面的人似乎也在等待著什么,沒有立即掀開車簾。僵持的片刻,安子小心翼翼地問道:“子虛,是你嗎?”
剛說完這句話,安子就后悔了。四夫人突然躲避過安子的刀,隨即在安子手腕重重一頂,安子只覺得手腕一麻,短刀應(yīng)聲落下。
“祝靈晗,你……”安子只來得及說出這么幾個字,一柄冰涼的劍架在自己脖子上。
四夫人面對自己坐定,笑得嫵媚而恬靜:“安之素,別忘了,這是我的馬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fā)生。我跟你說過了,跟我離開,未必是解脫。錦中,把她捆了,送到該送的地方去?!?p> 錦中湊近安子,低聲說道:“儀妃娘娘,得罪了。”
安子無奈,所有的認知總是那么后知后覺。錦中沒有立即進馬車,是猜到自己會挾持了四夫人,不敢輕舉妄動,而自己的出聲,卻給了他判斷自己所在位置的機會,順便分了心,讓佯裝不動的四夫人有機會脫身。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好在完顏宗弼清楚自己的個性給自己留了后路。見他們二人都靠近自己,安子適時地將那塊手帕撣開,然后如愿地看見他們二人雙雙倒在車里。
安子慌忙撿了短刀逃出車外,車里濃重的宿人醉多呆一秒都很危險。到了車外,安子開始大口大口地呼吸。遠處的火光似乎還沒有滅的跡象,照得周圍的路勉強可以看見。安子回頭看了看車里的兩個人,猶豫了片刻,終究不忍下手。于是輕輕拍了拍馬,讓它送兩位主子回家。
四周是荒山野外,除了遠處的火光和天上那一勾彎月,沒有任何光源,此刻的安子無比懷念前世的手電筒。安子從未一個人在這種地方呆過,心里害怕得幾乎快窒息。她回想起剛來到這個朝代時的那個晚上,在那個山洞里的害怕和無助,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凌子虛。他說過要來接自己的,為什么一定要在三十里外?為什么不近一點來接我?
所有的害怕和無助迫使安子開始大喊,一如那個夜晚她在山洞門口里大喊一樣:“凌子虛!凌子虛!”
沒有人回答,回答她的只有遠處的回聲。安子這回真的怕了,一個念頭閃過,她沒有別的選擇,只好跟著馬車的方向向前跑去,安子拼命地奔跑,目光不敢朝四周看,只一味地向前跑,腦子里一片空白,任何恐怖的念頭在這一刻都不容許進駐一點空間,可是卻絲毫阻止不了內(nèi)心的恐懼和慌亂。不知道跑了多久,安子再也分不清馬車的方向。終于停下了腳步,望著四周的黑暗,不知是疲憊還是極度的害怕,終于暈了過去。
夢里,安子似乎覺得有很多人朝自己跑來,不停地在自己耳邊說著什么。安子拼命地喊著,叫著,可是沒有人聽得清她在說什么。
“主子,你醒啦?”紅冉見安子從床上直起身來,滿頭大汗,不禁關(guān)切地問道。
安子茫然地看著眼前好幾個月不見的紅冉,一時分不清是在夢里還是在現(xiàn)實,只是木然看著她:“你……你真的是紅冉?”
“是啊,主子,真的是我?!?p> 安子僵硬地伸出手摸了摸紅冉,在確定紅冉是個貨真價實的以后,一把抱住她放聲大哭。
安子對所有的事情還處于混沌狀態(tài),哭了有一會,終于停住哭聲,開始打量起四周的一切。這里不像宋朝的房子,也不像梁王府,倒像是一處帳篷。
“我們這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