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余,護國軍臨時統(tǒng)帥部。
“校長,快撤吧!湘軍經(jīng)過了長途急行軍,眼下已經(jīng)又餓又累,正在養(yǎng)精蓄銳。我統(tǒng)帥部趁機突出重圍還是有可能的!”趙球瞪著雙眼,厲聲道,“一旦等湘軍養(yǎng)足了精神,再想突圍就絕無可能了?!?p> “撤?”秦漢冰冷地瞪了趙球一眼,沉聲問道,“往哪撤?”
想也不想,趙球答道:“向東突圍,向樟樹方向靠攏,至少要和十一團、十二團取得聯(lián)系。”
“往東?”秦漢沉聲道,“你想過后果嗎!”
“這個……”趙球撓了撓頭,頓時語塞,他還真沒想過統(tǒng)帥部向東突圍會帶來什么后果?可再一想,心頭陡然一跳,掠過一絲陰云,吃聲道,“校長的意思是,一旦統(tǒng)帥部向東突圍,王鑫集團就可能尾隨追殺,如此一來,嘶……”
“現(xiàn)在知道后果了吧?”秦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低聲道,“看來我們還是低估了曾國藩的湘軍哪。湘軍臥虎藏龍啊,不但曾家兄弟厲害無比,麾下的大將也個個都是打仗的好手??!這個王鑫,行軍打仗竟如此不拘常規(guī),竟能如此大范圍實施穿插,一舉打亂了我軍的部署啊,如果處置不當、應對不力,護國軍就有全線崩潰的可能?!?p> 一名作戰(zhàn)參謀倒吸一口冷氣,失聲道:“如果統(tǒng)帥部撤出新余、向東轉(zhuǎn)移,而王鑫集團也尾隨向東追擊,就可能和樟樹的曾國荃集團形成兩面夾擊之勢,一旦田勝師長的阻擊部隊不能及時到位,曾國藩集團又從吉安支援上來,護國軍就將三面受敵、陷入湘軍的重重包圍之中啊?!?p> 另一名作戰(zhàn)參謀又驚又急,厲聲道:“田師長是怎么搞的?他既然已經(jīng)和王鑫集團在安源一帶遭遇,又怎么能夠撇下王鑫集團繼續(xù)挺進吉水呢?將這么龐大一支湘軍放在護國軍的側(cè)后,那不是相當于在身后放一支隨時可能刺傷自己的利劍嗎?失策,當真是失策哪。”
又一名參謀道:“現(xiàn)在追究田師長的失策之罪還有何用?關(guān)鍵是怎么對付新余城外的一萬王鑫大軍!還是想想如何度過這段困難的時光,等到孫團長的獨立騎兵團前來增援。”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币幻麉⒅\氣餒道,“湘軍足有一萬精兵,而我守軍僅有正規(guī)軍三百人,加上民兵大隊、勤雜人員等亦不過千人之眾,實力相差太懸殊,新余城無論如何也是守不住的?!?p> 秦漢抬起頭來,眼神冰冷而又深沉,沉聲道:“新余為什么守不???”
氣餒的參謀不敢正視秦漢冰冷的眼神,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秦漢不理會這名參謀,目光凜然從眾人臉上逐一掠過,鎮(zhèn)定的眼神頓時讓所有人都為之心神一振,突然覺得要守住新余,其實并非想象中那么困難。
“由于統(tǒng)帥部的大意,王鑫集團從新余從容撤走的事實沒有受到足夠的重視,以致有了眼下的困局!正如諸位看到的一樣,王鑫集團的橫空殺出,已經(jīng)極大地威脅到了我護國軍的后路,如果不能把王鑫集團在新余解決掉,讓他流竄進入防備空虛的湖南境內(nèi),或者一直在我護國軍后方搗亂,必然會釀成無可挽回的大禍!因此,我決定在新余展開一場誘殲戰(zhàn),爭取將王鑫集團誘殲在新余城下?!?p> 秦漢此言一出,統(tǒng)帥部里所有人都吃驚地張大了嘴巴,沒有一個人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聽到的話!他們怎么也沒想到,面臨如此困境,秦漢所想的不是怎樣守住新余,怎樣突出重圍向安全的地方轉(zhuǎn)移,所想的竟是要殲滅王鑫集團!
這怎么可能呢?縱然新余城里的守軍能夠支撐到孫子良的騎兵團來援,單憑孫子良的騎兵團和城里的不足一千雜牌軍,也不可能殲滅王鑫的一萬老湘軍??!如果秦漢不是身為護國軍的大元帥,統(tǒng)帥部里的參謀人員只怕早已經(jīng)將他當作瘋子給轟出去了。
秦漢不理會眾人白癡般的眼神,繼續(xù)說道:“打好這一場誘殲戰(zhàn),還是有把握的!首先,誘餌足夠份量!只要有我秦漢在新余,王鑫就不會甘心空手而回!王鑫集團擺脫不了活捉秦漢的巨大誘惑!這就給我軍調(diào)集力量,完成對王鑫集團的反包圍贏得了時間。其次,王鑫集團雖是老湘軍,久經(jīng)戰(zhàn)陣、戰(zhàn)斗力強悍,但他們不屬于曾國藩的親兵系統(tǒng),因此裝備極差,絕大多數(shù)士兵使用的仍是冷兵器,火器極少!況且從新余撤軍之后,王鑫為了達到隱蔽行軍之目的,輕裝簡從,必然缺乏攻城的器械!湘軍雖然人數(shù)眾多,但一沒有火器,二沒有攻城器械,要想攻克新余,短時間里是沒有可能的。”
聽秦漢這樣一番分析,統(tǒng)帥部里的參謀們恍然大悟,現(xiàn)在想來,事實果然和秦漢分析的相差不大,湘軍要想攻下新余,果然難度不小。但問題是統(tǒng)帥部從哪里抽調(diào)兵力完成對王鑫集團的反包圍呢?
面對眾人疑惑的眼神,秦漢卻是視而不見。
秦漢冷聲道:“平時我是怎么教導你們的?遇事首要鎮(zhèn)定,不要驚慌!遇事驚慌有兩大害,一是動搖軍心,二是影響了正常的判斷!古往今來,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能從困境中走出來,就是因為他們遇事驚慌,舉止失當,最終導致無可挽回的敗局,從今往后,你們當謹記?!?p> 眾參謀連聲應是。
“趙江南。”
“卑職在?!?p> 一名長身玉立的青年,昂首挺胸走到秦漢跟前,和統(tǒng)帥部里幾乎清一色的新軍裝相比,這名青年的制服顯得有些格格不入。護國軍采用了全新的軍裝,普通士兵皆穿綠色土布衣裝,排長以上軍官身穿黃色軍裝,唯獨這個趙江南卻穿著黑色的衣服,制式也和軍隊的軍裝迥然不同。
趙江南身穿的是護國軍政府地方軍管局的制服。
護國軍政府吸取了湖廣新政改革的經(jīng)驗教訓,對新占領(lǐng)的府縣采取軍管,每占一地必設立相應級別的軍管局,比如趙江南,就是剛占領(lǐng)的新余市軍管局的局長,負責在新余市開展新政改革,以及日常的行政管理工作,也就是說,趙江南是新余市事實上的最高行政長官。
秦漢對趙江南身上流露出的那股精氣神感到十分滿意,這個小伙子是個可造之材,假以時日足可委以重任!
“動用手里的一切資源,立即發(fā)動新余市的百姓,可以適當槍斃幾個民憤較大的地主老財!將財產(chǎn)分給貧苦的百姓,以提高他們的守城積極性!只依靠一千軍政人員的力量來守城是遠遠不夠的,我們盡可以發(fā)動數(shù)萬百姓來幫護國軍守城?!?p> 趙江南奮然道:“是!卑職這就去辦理?!?p> “等等。”秦漢又將趙江南喚回,細心地囑咐道,“在放手發(fā)動百姓的同時,你也不能放松了安全保衛(wèi)工作,別讓一些敗類混進了民兵隊伍,以免壞了守城大事!”
趙江南沉聲道:“大元帥盡請放心,卑職不會讓你失望的?!?p> 秦漢點點頭,臉上露出欣然的神色,說道:“行,那你去吧?!?p> 目送趙江南遠去,秦漢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向趙球道:“趙球,還有一件事,由于王鑫集團對新余的圍困,樟樹前線和統(tǒng)帥部的聯(lián)系必然會被全部切斷,前方覺察到異常之后,可能會派師回援新余,這樣一來,勢必會影響到樟樹戰(zhàn)役的進程,最終也可能破壞新余誘殲戰(zhàn)的成??!你立即以旗語傳令,讓城外潛伏的暗哨前往樟樹前線傳達我的命令,讓前線將士不惜一切代價攻下樟樹,全殲樟樹守敵,其它的,就什么也別管。”
趙球急道:“校長,這命令一下,十一團、十二團可就真的不管新余統(tǒng)帥部的安危了!”
秦漢沉聲道:“趙球,執(zhí)行命令!”
面對秦漢不容置疑的命令,趙球別無選擇,只能服從。
秦漢的目光落在眾人臉上,沉聲道:“從現(xiàn)在開始,統(tǒng)帥部一應人員分成三拔次,每天十二個時辰都必須保證有人在四城值勤,一旦湘軍來攻,立即示警!絕不可出任何紕漏,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眾人轟然應諾。
秦漢滿意地點頭,揮了揮手,沉聲道:“你們都出去吧?!?p> 直到最后一名參謀人員出了大營,秦漢才長長地舒了口氣,輕輕地坐回椅子里,臉上的神色卻是頃刻間陰沉了下來!方才在部下面前,他表現(xiàn)得從容自若、信心滿滿,那是為了穩(wěn)定軍心,不致令部下亂了方寸。
事實上,秦漢自己也覺得,固守新余是個冒險的決定!但他也是別無選擇!
秦漢剛剛意識到不妙,還來不及做出相應布置的時候,王鑫的大軍便已經(jīng)距離新余只有幾十里遠了!如果調(diào)動十一、十二團回援新余,固然可以嚇阻王鑫集團,可一旦樟樹戰(zhàn)事吃緊,護國軍在兵力上的調(diào)度就會出現(xiàn)捉襟見肘的困局。
退一步講,既便十一、十二團的回防不影響樟樹的戰(zhàn)局,可萬一王鑫選擇避走、竄入防備空虛的湖南呢?這一萬人的老湘軍對湖南可謂知根知底,真要讓他們流竄進了湖南境內(nèi),帶來的后果將是災難性的,也是護國軍政府所承受不起的。
因此,無論如何,秦漢都只有一種選擇,那就是,先設法將王鑫集團穩(wěn)在新余城下,然后徐圖后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