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雨微涼美音踏行

　　第二天的午后。

　　“你遲到了？”玙女沒有像往常一樣早到，樂娘等的有些焦急，見到玙女就責問到。

　　“先生，我有事稟告?！鲍_女沒有解釋直奔主題。此時玙女雙手握拳有些遲疑，玙女知道她逾越了，也知道她過于直白，還知道她多事了，但她回想到樂娘緊鎖的眉心，時常的恍惚，飄浮的腳步，以及她樂曲中藏得極深的不甘，玙女下定了決心。

　　“先進屋吧！我準備了糕點，今天就學如何品茗。”

　　玙女聞言沒有動，樂娘停下腳步看著她，“你知道嗎？品茗可難了，重點在于要如何言茶的好，沏茶人的優(yōu)，品茶人的當下……”玙女用堅毅的目光注視樂娘，輕輕抿了抿下唇，問道：“先生你快樂嗎？我離開了，你還是如此？到時誰又與你一同品茶？”

　　“你說什么？”

　　“我不學了，宮中的見聞再多那也只不過是你編織的昨日舊夢，我厭煩了?！?p>　　“你，你大膽！不是你自己要學的嗎？”

　　“是，但人生有很多事必須面對，我記得昔年黃帝的祝禱土反其宅，水歸其壑，昆蟲毋作，草木歸其澤！是希冀也是倡導?！?p>　　“好一個各歸各位……你滾！”

　　“我這就走，‘滾’，樂娘也是會生氣的，罵人的，這樣的樂娘如果還愿撫琴，我想一定波瀾壯闊，我愿悉心領教?！?p>　　“波瀾壯闊，胡說，從樂者必須心無旁騖，怎可用個人感情褻瀆樂曲？你果真無禮？快走，我再不想見你?！?p>　　“夢總會醒的，只是那余音沁人心脾，同樣飄渺、遙遠，即使窮其一生也無怨無悔。這樣的追求有何不好？”

　　又一次下雨了，悶悶的雨，玙女看著樂娘就要消融于雨幕中，想要伸手抓她，但是中途放棄了。

　　玙女默默的離開樂娘處，她知道自己總是要離開的，她不可能陪著樂娘做一輩子的舊夢，玙女想聽樂娘的樂，為樂奉獻一輩子玙女知道她自己做不到，她知道樂娘做得到，沒有感情的樂章再精準悅耳，那是機器，無法傾入心脾，更無法打動人心，她們都不喜歡，第一次見面時她贊賞了自己的笛聲，玙女知道樂娘從未放棄。

　　只是樂娘忘不了那些屬于宮廷里的華彩樂章，她什么都沒有留下，卻還要苦苦銘記那些她這輩子都不能再次演奏的樂曲，她一生求樂，得到了最尊貴的知音，本就應該滿足、無憾，可人心總有那么多無法填滿的執(zhí)著……

　　那日之后，午餐之后玙女總是一個人來到湖心的“策舞亭”，按照樂娘之前教授的樂譜知識，自己盡力的推敲曲譜，遇到難處就回“邊塞驛館”請館主指點，玙女本就通音律，加上自己的勤勉，總算摸著了曲調(diào)。

　　樂娘也總是不遠不近的，看著她，玙女來了她也會出現(xiàn)，玙女離開她也離開。她就那么靜靜的看著，聽著……

　　上京的日子終于到了，玙女立于亭中，巡巡波光中傳送著悠悠的曲調(diào)，《送別》一曲中本是悲涼與無奈，只是玙女的笛樂中漫天鋪地傳送著，水中亭、“寂弦”居旁，清水碧連天，晚風送，笛聲揚，夕陽天連天；得相識，共知音，融于心弦中，人生難得離別笑，唯有希冀多。

　　城門樓下，“邊塞驛館”館主為玙女等人送行，玙女默默地往城里看看，對著館主鞠躬致謝道：“先生，謝謝您一直以來的照拂提點兒，今后我一定會萬事小心的?！?p>　　“玙，你是好姑娘，于誰來說前路都是崎嶇的，也難免會遇到挫折，莫怕，千萬記住不要欺瞞自己的內(nèi)心，拿出勇氣直面困難不要輕易放棄，但也不要過分苛責自己?！?p>　　“嗯，謝謝先生！我會堅持自我的，請先生放心?！?p>　　當上京車馬隊整裝代發(fā)時，玙女正準備坐上馬車，突然聽到恢宏嘹亮的曲調(diào)，即莊嚴又壯闊，是入試時的祭祀全曲，曲調(diào)中是滿滿的感激，悠悠的希冀，淡淡的離愁，本是大氣磅礴的曲子，里面卻有壓抑許久突然爆發(fā)的生命之力，激蕩人心。

　　那天邊塞驛城出奇的安靜，本來熱鬧非凡的城市，只有樂聲繚繞，車馬聲、吆喝聲、說笑聲，聲聲寂寥，只有那祭祀全曲層層滲入，直到夕陽西下也依然余音緩緩。

　　車馬隊末尾，一輛樸素的馬車里，戴銀邊圓形眼鏡的青年男學士，修長的手指，得體的端著青天色茶盅，看著茶盅上升騰的薄霧，嘴角微揚，“異類果然是異類，這么有意思，是應該藏起來，還是應該放到陽光下，最好多加淬煉是不是會變得更加有意思？”

　　突然傳來馬車車夫旁童子的聲音：“先生有什么吩咐？”

　　“噓！安靜?！?p>　　終于馬車隊就在這傳揚千里的樂曲聲中慢慢啟程，玙女早已在馬車里握緊笛子，哭成了個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