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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顏

第四十四話 風頭

嬌顏 熙禾 2908 2014-10-10 22:10:08

    薛夫人打發(fā)使女,將茶點設在了后宅花園里一汪活泉旁,春日里水流日漸豐沛,淙淙潺潺,偶爾濺一兩點在旁邊的大石上,洇出一絲涼意。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何夫人她們果真來了,施施然進了花園,與薛夫人寒暄一番,便團團將葉連翹圍住了。

  “那疤痕真?zhèn)€淡得沒影兒了,神了哎!”

  上回與薛夫人同去月霞村的三個婦人,登時感嘆起來。

  有那起不知前事的,便免不了要多問一句。

  “怎地,難不成這疤之前很深?”

  “可不是?”何夫人不容置疑地連連點頭,“第一次見著這葉姑娘,她應是已敷了幾天藥,那疤痕看起來卻還嚇人得很,這才過了多久——有一個月嗎?竟恢復的八九不離十,你說說,若不是親眼所見,我哪敢信?”

  今日來薛夫人家的女客,絕大多數(shù)都從葉連翹那里買了七白膏,雖未曾與她打過照面,卻也算有往來,聽了這話,更是嘖嘖稱奇,一時七嘴八舌,根本安靜不下來。

  葉連翹從未曾被這么多人圍觀過,只覺得耳畔全是嗡嗡隆隆的說話聲,吵得她頭都大了,每個人都將她從頭到腳地打量品評,擠又擠不出去,只能硬著頭皮任人觀瞻,實在渾身上下都覺不得勁。偏生那薛夫人仿佛很喜歡這場面,居然也不出聲救她,只是饒有興致地立在一旁看著,間或插兩句嘴。

  這一鬧騰,就是一盞茶的時間過去,眾人終于議論得夠了,薛夫人這才笑瞇瞇站出來:“好了好了,盡著圍在那里做甚么?瞧瞧連翹,被你們看得渾身不自在,臉都紅了!都入座吧,嘗嘗我家老爺置辦回來的新茶,有什么話,咱們慢慢說?!?p>  眾位婦人這才算放過葉連翹,嘻嘻哈哈地互相打趣,各自在桌邊坐了。

  薛夫人招手將葉連翹叫去她身邊,不緊不慢地道:“連翹這孩子給自個兒祛疤的事,我一早就曉得,說實話,我雖素來知她有能耐,心里卻也沒底兒,畢竟,連冼郎中都束手無策,她一個小姑娘,還能有什么法子?嗬,這孩子也是發(fā)傻,傷好沒好,自己心里也沒個數(shù),她哥哥妹子說的話她又不信,若不是今天來我家,被我一把扯脫頭上帕子,只怕到現(xiàn)在還在發(fā)懵吶!”

  一席話說得大伙兒都笑了,少不得又順嘴揶揄葉連翹兩句。

  也不用薛夫人再多說,那何夫人便拽了葉連翹一把:“你這疤究竟是怎么去掉的?就單靠上回我們看見的那個黑乎乎的藥膏?你放心,具體的方子我們不問,橫豎問了也弄不懂,只是有些好奇。”

  “嗯?!?p>  葉連翹點點頭,含笑道:“上回您幾位瞧見的藥膏,是用來外敷的,在敷藥之前,我還服用過一段時間的湯藥。那個內服方,是蘇四公子給的,外敷的藥膏,他也給了我不少建議?!?p>  蘇家四公子在清南縣城中是出了名的愛行善舉,送藥方給一個鄉(xiāng)下小姑娘,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是以,眾人也就并不覺得奇怪,紛紛頷首。

  “原來是蘇時煥,這就對了,他家開著一間松年堂,藥材最是齊全,聽說他自己也對醫(yī)藥頗有研究,有他相助,你這傷不好都難!”

  “可不就是?那蘇四,當真要家底有家底,要人才有人才,真不知將來哪個姑娘……”

  因為顧忌葉連翹在場,話說到這里,便停下了。

  “他?”

  不料卻另有姓鄭的婦人對此話嗤之以鼻,冷笑一聲道:“算了吧,若是你家閨女,你肯嗎?跟了他,便是空有個好聽的名兒,往后日子只怕難過吶!”

  葉連翹沒有插嘴的份兒,在旁安安靜靜地聽,覺得這話蹊蹺,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納悶。

  什么叫“空有個好聽的名兒”,又為何往后日子會難過?

  那蘇四公子……

  不等她琢磨明白,那鄭夫人卻已伸手拍了她一下。

  “葉家姑娘,可巧今天你在這里,我倒真有點事兒想同你討個意見。何夫人說,那七白膏得用上好些天,方能瞧得出效果來,這個我不著急,你來瞧瞧我的手,一到了春天,皮膚就粗糙得看不入眼,可有法子改善?”

  葉連翹回過神來,彎起嘴角一笑:“這個其實很正常,咱們清南縣城春日風大,說起來,好似比冬天還要干燥。臉上可用面脂膏子滋潤,手卻往往很容易被忽略?!?p>  今天,薛夫人明擺著是在給她制造機會做宣傳,在這種情形下,她必然要給這些夫人一點甜頭嘗,若還什么都藏著不肯說,未免就太小家子氣了。

  她低頭沉思片刻,斟酌著道:“這樣,我有個最簡單的方法,您回家吩咐人,將煎熟的豬油與蜂蜜調和用來擦手,用上三五日,應當就會有好轉。這東西要堅持用,等入了夏,那時您再看,一雙手定會回復細嫩?!?p>  鄭夫人聽得很認真,仔仔細細將她給的方子重復一遍,喜滋滋地滿口答應下來。

  不等葉連翹喘口氣,旁邊又伸過另一雙手,稍稍將袖子擼高,滿面煩憂地道:“連翹丫頭,你瞧瞧我這胳臂,起了許多風團,身上還有不少。郎中瞧過,藥也吃了,狀況卻始終時好時壞……”

  葉連翹立刻垂眼去看她的手臂,眉頭便輕輕擰了起來。

  那婦人的胳膊上,果真有許多大小不一的鮮紅色斑塊,大抵是因為癢得厲害,有幾處已被腦破了,瞧著讓人很不舒服。

  “蕁麻疹。”

  她低低地從口中吐出這三個字。

  那婦人卻是沒聽清:“你說什么?”

  “沒。”葉連翹搖了搖頭,“您這個情況,我現(xiàn)下無法回答,出風團的原因多種多樣,也許與飲食有關,又或者同您的生活習慣脫不了干系。單靠吃湯藥,或是用藥膏涂擦,都未必能達到令您滿意的效果,恐怕還是得兩者結合。您看,有時間您能不能來一趟月霞村?我得詳細問過您的情況,才能決定應該如何醫(yī)治?!?p>  婦人略有些失望,卻也曉得她這是因為謹慎,才不肯隨口就說,于是也只得點點頭,無聲地讓去一邊。

  這當口,何夫人又擠了上來,拍拍葉連翹的肩:“既如此,咱們這會子就先說點別的。你那七白膏是真有效,我如今說不出地滿意,但依你看,面上那些個皺紋,又該如何去除?”

  這話一出,包括薛夫人在內的其他人都登時眼巴巴地望過來。

  果然,皺紋這兩字,便是女子永恒的煩惱么?

  葉連翹笑了:“除皺這回事,在我看來,除了營養(yǎng)之外,最要緊便是保持肌膚水潤。在座各位不少都買過七白膏,附贈的兩粒丸子,其實便是……”

  “那東西就能滋潤皮膚?啊呀,那紙條上光寫了用溫水化開,我因為有些吃不準,心想等哪天見著你,再仔細問問來著!”

  何夫人已在葉連翹那里買了第二罐七白膏,也得到了兩粒落葵子制成的敷面丸,這時候便立刻激動起來,一拍手:“你同薛夫人常往來,想必那東西,你也送了她罷?平日里你難得往城里來一趟,可巧今兒我們人挺齊,不如你就親手操作一回,讓我們也瞧瞧?”

  其余人立即紛紛附和。

  薛夫人也笑著道:“行啊,連翹,那你干脆就在我臉上敷一遍,讓她們好生學學!”

  ……

  整整一個下午,葉連翹在薛家被眾人纏住,不知答了多少問題,也算是好好出了一回風頭。離開時,薛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壓低喉嚨道:“往后,可就看你的了。”

  不是嗎?薛夫人已然給她鋪出來一條平坦的大道,往后該如何走,就只能靠她自己了。

  那位生蕁麻疹的夫人與葉連翹約定,就是這一兩天,便要去月霞村尋她。葉連翹捏著那塊藍底小紅花的帕子,一身輕松走出薛家大門,深深吸了一口氣。

  唔,天色還早,冬葵應當還在李木匠的鋪子上,最近兩天,他一直有些別別扭扭,像是還在生她的氣似的,要不要去哄一哄?

  若是讓他看見自己終于敢“扯掉帕子做人”,也一定會很高興吧?

  她心里這么想著,也就這么做了,一路小跑著去到李木匠的店鋪門外,瞧見自家哥哥果然還在里邊干活兒,便笑嘻嘻大喊一聲。

  “葉冬葵!”

  葉冬葵應聲回頭,就見門外明晃晃的日頭下,小姑娘咧著嘴,笑得見牙不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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