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玨下山后,頭幾天絕情還有些不適應(yīng),但是小孩子的忘性大,加上她身邊又有了絕色和小麥兩個好朋友,所以絕情很快便又回復(fù)到以前的生活狀態(tài)。
冬天的日子大部分都是大雪封山,靜明不做豆腐了,閑來無事,開始教絕情和絕色一些簡單的拳腳功夫,絕情綁了好幾年的沙袋,這才體會到師父的用意。
只是絕情的天分不高,一套拳腳學(xué)下來,一個冬天便過去了,眨眼間,漫山遍野的又是一片姹紫嫣紅的春景。
“師姐,來,我們來喂一下招吧。”絕色對拳腳的熱情可比念書強多了,每天都要拉著絕情陪練,這不,兩人剛拎著個籃子出來撿蘑菇,絕色就撿了一根樹枝比劃上了。
“不了,你等著小麥姐上來再跟她練吧?!苯^情擺了擺手,往山下看了看。
小麥和大牛一個冬天也跟著靜明一起學(xué)拳腳功夫,用靜明的話說,倒也不是指著能練成什么絕世神功,只是希望能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多一份自保的勝算。
“就是啊,往常這個時候,大牛哥和小麥姐也該上來了呀?”絕色看了看頭頂?shù)奶?,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興許是有別的事耽擱了吧?”絕情自言自語了一聲。
“那咱們?nèi)ニ麄兗铱纯?。”絕色說完就拉著絕情往山下走去。
兩人剛要走到一半,只見小麥一個人跑了上來,一邊跑一邊抹眼淚,見到絕情和絕色,拉著絕情的衣服哭道:“怎么辦,怎么辦,這可怎么辦?”
“到底出啥事了?”絕情問道。
“我哥他,我哥他被攤上了兵丁。”
“啥?”絕色喊道。
“我也不懂為啥,只是聽說西北那邊吃了敗仗,現(xiàn)在又開始征兵了,我們家攤上了,我哥他,他,嗚嗚。。。”小麥只是哭,連話也說不全了。
“這可怎么辦?你們家只有你哥一個男的,你哥要是走了,你們家不就完了嗎?”絕色也慌了起來。
這一年多跟趙家走得這么近,絕色的心里隱隱約約對趙大牛動了點心思,她早就想好了,如果絕情跟著那什么世子爺下山了,她肯定也要還俗的,而依她的條件,下山后也不會找到什么好人家,倒是這個趙家,她覺得還不錯。
趙家人口簡單不說,趙家人的性子都很善良,那個趙大牛也有幾分本事,打獵、挖草藥、替人耕種,什么活都能做什么苦都能吃,趙大娘病好后才一年家里就擺脫了貧困,解決了溫飽,這樣的人家,對絕色來說是最理想不過的了。
可問題是如果趙大牛征兵走了,十有八九是不大可能回來的,這豈不是絕了絕色的后路?她一個孤女,身邊一點依靠沒有,這要下山了,她還指著誰?
絕情不知道絕色這一會轉(zhuǎn)過這么多心思,她倒是想起來一點,記得大牛說過,這夏國的征兵條件是不滿十五歲不征,獨生子不征,怎么剛過一年就變了?
她突然想到去年的這個時候,大牛一臉興奮崇拜地提起過的那個什么侯爺將軍,還夸他是一個常勝將軍,可是他出征不滿一年,怎么又是要征兵?難不成這一年他都是吃的敗仗?
“你哥不是獨子嗎?”絕情問道。
“我哥是獨子,可是他們說,我們家這些年沒有出過一個兵丁,輪也該輪到我家了,嗚嗚,這下可怎么辦?”
“要不,讓你哥逃走吧?”絕色突然說道。
“不行,也沒有路引,能逃到哪里去?”小麥搖頭了。
“絕情,你說這些人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為什么非要打仗呢?”絕色氣得把籃子一扔,問向絕情。
“是呢?我也想知道為什么?”絕情抬頭看了看頭頂?shù)乃{天。
如果不是大牛那天告訴她那個永定候?qū)④姷某稣?,絕情從來沒有想到這個世界還有什么戰(zhàn)爭、死亡,以及各種的天災(zāi)人禍;如果沒有遇到容玨,她也不知道人居然有什么貧富貴賤之分,也不清楚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種人叫貴族,因為一直以來,她抬頭能仰望的只是白云庵這一塊小小的天空,那個時候的她,日子是簡單平靜的。
可是如今,俗世的紛爭也影響到了小小的絕情,她是一個佛家子弟,是一個有著悲憫情懷的人,可是面對這些俗世的紛爭,僅僅只靠悲憫和善良是一點用也沒有的,她陷入了一種無奈感和困惑感。
“小麥,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不行就去求求那些族老什么的?”絕色見絕情說不出什么有用的話來,又轉(zhuǎn)向了小麥。
“不行,村正和族老都說了,誰家的孩子不是孩子?”
“大牛哥什么時候走?”絕情問道。
“剛攤派下來,也不清楚哪天走,我娘想讓我哥成親,讓我哥給趙家留個后,可是這一會上哪里找新娘去,不過我哥也沒有同意,他說不想害了人家,嗚嗚,我哥才十五歲。。。”
“好了,小麥姐,你別哭了,哭也沒有用,反倒讓你哥放心不下,你哥會打獵,射箭可準了,說不定他去當(dāng)兵了還能立個功回來呢?再說了,也說不定等他到了邊關(guān),這仗就不打了呢,師父說了,福之禍所倚,禍之福所依,意思是好事能便壞事,壞事也能變好事,所以,你也別太著急了?!苯^情沉吟片刻,勸道。
“對對對,大牛哥有的是力氣,還會一點拳腳功夫,興許到了那就是他殺別人不是別人殺他了,我相信大牛哥一定會活著回來的?!苯^色聽絕情這么一說,忽然覺得這也未必就是一件壞事了。
才幾歲的小姑娘哪里知道戰(zhàn)爭是一件多么殘忍的事情,她還以為打仗就是上山狩獵一樣,只不過這一次的獵物不是兔子和野雞,變成了人。
不管如何,小麥聽了絕情和絕色的話,心里倒是敞亮了些,只是也沒有心情跟著她們上山去撿蘑菇,轉(zhuǎn)身回家了,她還要去勸勸她的母親,因為她的母親自從知道這個消息眼淚就沒有停過。
絕情和絕色兩人在附近心不在焉地撿了半籃子蘑菇便也回到庵里了,只見靜明也是慌慌張張地挑著擔(dān)子回來了。
“師父,你怎么了?”絕情很少見到靜明這個樣子。
“沒事,你們兩個這么早就回來了?今天趙家那丫頭去找你們了嗎?”靜明問道。
“師父也知道趙家的事情的了?”絕色忙問道。
靜明一聽這話,便知道絕情和絕色知道了趙大牛的事情,便放下?lián)?,嘆口氣說道:“真是可憐,這孩子才十五歲,造孽呢?!?p> “出什么事了?”了空幾個從屋子里出來。
“山下又開始征兵了,人心惶惶的,準是又吃了敗仗,這一次連大牛都不能幸免,你們說,他還是一個孩子呢,這世道,也不知怎么了?”靜明滿臉憂色。
“阿彌陀佛。”了空聽了一邊念佛一邊搖頭。
“師父,你常說菩薩會保佑我們的,那菩薩為啥不保佑他們呢?趙大娘夠可憐的了,那些當(dāng)兵的都太可憐了?!?p> 如果好好供奉菩薩就能獲得平安健康,為什么這個世界還會有戰(zhàn)爭會有饑餓會有死亡,絕情開始學(xué)會思考了。
這是絕情第一次對師父所說的那種神秘的力量產(chǎn)生了懷疑,當(dāng)然,這也是她困惑的緣由。
“因為他們不是信徒,他們想要的東西太多,俗世的紛爭就是因為他們的yu望總沒有滿足的時候,總癡心妄想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所以才會有沒完沒了的戰(zhàn)爭。”了空一邊說一邊轉(zhuǎn)著自己手里的佛珠。
“師父,這戰(zhàn)爭會波及到我們嗎?”靜安突然問道。
“我們?”了空也問了一句,她也想知道呢。
“誰知道呢?我在山下聽說的是,不光西北,就北邊和東北這邊也都亂了,百姓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了,鎮(zhèn)里的館子生意也比去年差多了,這豆腐,我看也賣不了兩天了?!膘o明發(fā)愁的是生計問題。
雖然容玨年前打發(fā)人送了五十兩銀子來,但是了空幾個并不敢瞎花,這有絕情在一日他能送一日的銀子,哪天絕情下山了,他還會記得給白云庵送銀子嗎?
任何時候都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這是了空幾個這些年生存的法則,也正是因為如此,白云庵才能支撐到現(xiàn)在。
“師父別著急,這個春天我和師妹多去撿點蘑菇?!苯^情說道。
“豆腐都賣不出去,蘑菇更沒有人買了?!膘o安也發(fā)愁了。
“沒人買就自己吃吧,絕色,你去把這蘑菇給你趙大娘送一半過去,絕情,你把剩下的一半擇了,留著咱們自己吃,中午咱們就吃一頓韭菜炒鮮蘑。”了空說道。
“是,師傅?!苯^情和絕色同時說道,然后轉(zhuǎn)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