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開春，益州很忙。
劉備在法正與黃權(quán)的“漢中不取，蜀失股臂”的建議下率大軍進攻漢中，從益州各地匯聚于成都的軍隊一路北上，軍勢浩蕩，直逼曹將夏侯淵與張郃留守的漢中。諸葛亮于后方調(diào)集全局戰(zhàn)勤物資，維持著整個戰(zhàn)局的運轉(zhuǎn)。
這年開春，趙云也很忙。
不同于張飛馬超黃忠等人，趙云并沒有被編入進攻漢中的第一梯隊，因為還有其它同等重要的任務需要他去完成。劉備在率全軍北上的同時，派出趙云帶領(lǐng)另一支隊伍自益州向東，直指荊州武陵。
南郡的曹仁已與關(guān)羽對峙，合肥的張遼已與東吳相拼。孫劉兩家合力牽制曹操，幾乎所有人的注意都被漢中與合肥的戰(zhàn)事吸引，一時間江湖上熱議紛紛。而趙云所率的這支隊伍悄然出了蜀山，逼近武陵，卻是無人知曉。
自益州到荊州，如果要走平坦的道路，則需經(jīng)江州過南郡。曾經(jīng)的南郡已被曹劉二人分據(jù)，并劃分為好幾個郡，如今關(guān)羽與曹仁正嚴陣以待，兩邊氣氛緊張得很，趙云擔心自己率隊經(jīng)過會影響整個戰(zhàn)局，便直接走直線從連綿的山巒之中穿出蜀地，直達武陵。
路線靠北，兩邊山勢還不算陡峭，道路也不算崎嶇，部隊行進在少有人住的山間，趙云一邊辨認著方向一邊思考著截獲的書信內(nèi)容。
因益州是個盆地，所以即使荊州與其交界，想從荊州入蜀也十分困難。交界處盡是高山險峰急流，大軍行進多有不便。荊襄九郡之中，唯有南郡通往益州的路十分平坦，因此南郡才顯得極其重要。在荊益交界的山脈之中雜居著很多部落，由于地勢的緣故少有外軍打擾，所以自成一派，其中以武陵附近的部落為最，這便是趙云在南中所聽說到的五溪蠻。
“湘西的五溪蠻，以前在桂陽時倒有所耳聞?！壁w云喃喃著，“可惜霍將軍不在，不然還能知道得更詳細一點?！?p> “桂陽的山匪，武陵的蠻夷，荊州真是個復雜的地方……”
如果不出意外，趙云部隊只要走出這條山澗，便橫穿了荊益交界北面的山脈，抵達武陵城下了。昔日趙云隨從劉備平定江南，第一站便是武陵郡。而后趙云又任留營司馬，倒也去過幾次。印象中的武陵是座不大不小的城池，過了長江行不了多久就會到，是個挺安穩(wěn)的地方。
不過出意外了。
部隊正轉(zhuǎn)過一個山頭便聽得前方嘈雜聲起，趙云把槍一招，隨行士兵全部警戒，穩(wěn)下陣腳向另一端而去。那邊的喧囂近了，趙云帶隊繞過山巒，便看到遠處那支奇異打扮的隊伍。
那幫子人穿著很絢麗的戰(zhàn)服，前胸染著類似于圖騰的東西，腰間均別著兩張弓，武器以鐵錘鐵棒為主。他們掠來了好些漢人，婦女兒童哭啼著，被押向山里深處。
“不認識，就應該是作亂的五溪蠻人了?！壁w云道，“沖！”
那支隊伍沒想到此處會殺出趙云的軍隊，措手不及，帶頭的首領(lǐng)被趙云一槍刺死，長柄骨朵被涯角槍挑飛好遠。士兵吼著殺聲將這群為數(shù)尚眾的蠻人殺散，救下了被掠走的人群。蠻軍四下散開向山里逃竄，趙云示意別追遠了，聚斂人馬，準備從這群救下的人口中問些訊息。
“將軍救我！”趙云剛一轉(zhuǎn)身，卻聽得那邊有人呼救?；仡^看去，在那隊向山里逃竄的蠻人之中似有一人在掙扎著，但因被困住沖突不出，只得任人擺布。
“走！”趙云一聲低喝，白龍駒載著他向呼救者處飛奔，數(shù)十飛騎緊隨其后，眨眼間奔到山腳。一時間槍影閃爍溪水四濺，趙云率隊殺散這群人，勒馬于溪邊。
“呃……”趙云這才看清，呼救的是一個十七八歲左右的女子！而且……
趙云已經(jīng)想不出什么言語來形容這個女子的美貌了。靨笑春桃？云堆翠鬢？明眸善睞？輔靨承權(quán)？
都缺那么一點趙云說不出的東西。隨行的士兵趕至此，也都為之驚嘆。
趙云四下看了去，如今這女子衣不蔽體，恐是因其傾國之色而受蠻人垂涎。若不是趙云來救，這女子已遭這伙蠻人踐踏**了罷。這次出軍沒有帶什么衣服，趙云當時也找不到給這女子遮羞的東西，只得取下披風，俯身給女子披上。
“將軍……”女子眼角噙淚，剛歷一番動蕩，又見趙云帶軍來救給她披上白色披風，忍將不住，哭了出來。
這個女孩……大概就和星彩一樣大吧……趙云看著這女子哭啼的樣子，聲音柔了下來：“別哭了，姑娘，如今已沒事了。你是哪里人？”
“我……我……”女子死死地攥住趙云的手，“我叫杜路，是武陵人士……今日外出，突遇這些蠻人作亂，被掠了來……”
五溪蠻作亂，到了武陵么……趙云皺著眉頭。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到這里就碰上五溪蠻在武陵作亂。剛才那支隊伍是剛從武陵城掠奪歸來吧，只是沒料到會遇到剛從益州趕來的趙云……
杜路抹去眼淚，終究站了起來。她緊緊抓著趙云的披風，略顯瘦弱的身軀在風中瑟瑟發(fā)抖。趙云帶隊，和另一邊的張著會合。
“怎么樣了，小張？”趙云問道，“那群百姓是哪里的？”
“將軍，他們都是武陵被掠來的?！睆堉鴰讉€走到面前，說道，“這群人家里條件不一，聽他們說都是今早蠻夷突然來襲被掠走的。”
“今早突然來襲么……”趙云望向遠處，“關(guān)二哥或許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吧，我們來得真巧。”
“整軍，向武陵行進！”
趙云帶隊護住杜路和這群被掠來的人，走出山區(qū)，武陵城映入眼簾。趙云遠遠見到有硝煙升起，顯然那里剛歷一番大戰(zhàn)。趙云隊伍開進城中，城內(nèi)到處都是被破壞的痕跡，好些房屋被燒成了廢墟，幸存下來的人癱軟在路邊，見趙云軍隊來至，又甚為恐慌。
“這到底是……”趙云被半塊化為廢墟的武陵城震驚到了。滿目瘡痍，尸體橫在街中，映襯著哭啼的人群。不遠處還有幾隊蠻夷挑著人頭，撕扯著搶東西。
“殺過去！”趙云怒火中燒，所率隊伍殺聲震天，將武陵城內(nèi)殘余的五溪蠻全部圍困，頑抗的一律砍死，最終活捉了數(shù)十名蠻人。幸存的人見得趙云此舉，才明白這支隊伍是來救他們的，一時間呼救聲回蕩。
趙云見此狀況，下令安頓好活著的人。隊伍分開，清掃廢墟搬開雜物，總算是整理出了一片區(qū)域。武陵城還有殘余的房屋，趙云暫時把這些人安頓在了里面，又即刻派人向關(guān)羽的方向送信。從幸存者口中趙云明白了，今早來犯的五溪蠻聲勢浩大，武陵毫無準備，太守金旋被殺，守城將士盡皆戰(zhàn)死。城破之后，蠻人在城內(nèi)大肆掠奪，男子被殺女子被掠去尋樂云云。趙云立在武陵廢墟正中，回頭望向這些幸存的人，只覺凄涼。
“將軍，從還沒撤回山區(qū)的蠻人手中奪回了糧食器械等物。”城外的張翼凌利飛馬趕來，“俘虜了一群人，聽不懂他們的語言。”
趙云點頭，把俘虜?shù)奈逑U綁在一起，吩咐人嚴加看守，又把一些糧食分給了幸存者，就地生火早飯。
士兵們在城內(nèi)搭起了營寨駐扎，趙云巡視了一圈，確認了百姓和士兵都有飯吃，這才回營。夏曲遞來一碗飯，趙云盯著面前的火沉思著。
沒想多久，杜路從另一邊走來。她依舊裹著趙云的披風，風吹過凸顯出那曼妙的身軀，不過眾人可沒空欣賞佳人，武陵遭此劫難，每個人都是心頭沉悶。
“將軍……”杜路垂下眼簾，走到趙云面前。
趙云起身：“怎么了，杜姑娘？”
“我……”杜路輕聲道，“我想去看看我家……”
“哦?！壁w云望了望漸漸泛黑的天色，“走吧，我陪你過去。”
趙云帶了幾名隨從，跟著杜路離了軍營，到了城東。穿過那座小石橋，趙云看見那片被燒毀的建筑群。看得出來這里曾有座規(guī)模不小的宅子，所居人士恐怕也是一方豪富，可如今都化為了斷壁殘垣。
杜路見此情景，雙腿一軟就向下栽倒，得虧趙云一把扶住了她。
“爹……娘……姐姐……”杜路咬破嘴唇，靠著趙云無助地哭泣著。
一時晚風凄涼，趙云看著和夜色融為一體的廢墟，不知該說什么來安慰這個失去全部親人的女子。趙云偏頭，低聲對趙累道：“小趙，你去城里看看能不能找件衣服過來?！?p> “是?！壁w累領(lǐng)命而去。
杜路哭啼了一會兒，那邊士兵跑來了。
“趙云將軍，幸存的百姓已經(jīng)安頓好了，營帳已經(jīng)扎好，向關(guān)將軍的信使也派了出去。”
“嗯，你先下去吧，我一會就過來?！?p> 士兵下去后，杜路抹了抹臉頰的淚痕，抬起頭看著趙云：“將軍你……你是趙云將軍？”
“是的?！壁w云道。這姑娘認識自己？
“你救過我姐姐……”杜路說著眼淚就往下掉。傾國之色的臉龐加上眼淚格外動人。
“你姐姐？”趙云一愣。
“數(shù)年前你任桂陽太守的時候，從黃彪手下救出了我姐姐……”杜路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我的父親叫杜俞，二十余年前在桂陽經(jīng)商，家境也算殷實，只因后來黃彪伙同山匪排斥異己，搶走了姐姐供他作樂，逼走了父親，這才暫居武陵……”
“后來將軍你清掉了黃彪，姐姐才因此回到武陵，不料如今……”
趙云不知說什么好，只得低聲安慰著杜路。
“姑娘，此次作亂的，應是五溪邊的蠻夷了。我這次來，就是針對此事的?！?p> 杜路朦朧的淚眼里閃過光芒：“趙將軍，你要去平定五溪蠻么？”
“正是?！?p> “帶上我吧！”杜路急忙道，“我對五溪附近地貌很了解，一定能幫你！爹娘還有姐姐都死在他們手下，我……我……”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