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尖銳的聲音劃破寧靜的月夜，馬云璐急忙抬頭，天空被那片紅光照亮。
“要來了么……”馬云璐喃喃著，“雨兒，趕快！”
聲音眨眼間消失，片刻的寧靜。成都城內(nèi)異變生，黑夜之下隱匿的無數(shù)黑影涌動，甲胄聲傳遍整個街道。無數(shù)黑潮涌向皇城，四面八方，宛如匯入大海的支流。
“分兵！”
彭羕一聲令下，謀反之兵殺入內(nèi)城。殺聲起，火光現(xiàn)，只是眨眼之間，內(nèi)城便是一片火海！隊伍按照之前的計劃，從六個方向分別攻入內(nèi)城。內(nèi)城規(guī)?？氨仍S縣皇城，這也是成都百姓呼其皇城的緣由，城內(nèi)宮殿繁多，謀反之兵正在按預先的路線，封死里面所有的路！
他們的任務(wù)只有一個：殺劉備，奪權(quán)！
“砰！”內(nèi)城最外的護衛(wèi)殿破，叛軍魚貫而入，里面是更大的宮殿群。彭羕帶兵直沖漢中王府而去，馬秦高勝兩人一東一西，叛軍分流，眨眼間將內(nèi)城圍得水泄不通。
馬秦帶兵殺向左殿。左殿通往護軍殿，即中護軍平日處理事務(wù)之處。如今之勢決不能讓劉備逃了，每一座房屋都要仔細搜查！
“轟！”左殿門倒塌，叛軍竄入。一片火光之中馬秦抬頭看了看此殿，和護軍殿一樣，這座房屋都顯得狹窄。雖然當年劉焉在修建內(nèi)城之時模仿了皇城，但畢竟不敢聲張，內(nèi)城面積及宮殿大小也縮水了很多。這左殿僅能一次并排通四人，宛如護軍殿的屏障。
“嗚啊！”殿內(nèi)一聲慘叫，隨即三名士兵的尸首被丟了出來。馬秦見狀急忙喝止身后士兵。借助火光，他看著這三名士兵手臂上被黑色氣息纏繞，隨即手臂逐漸腐爛，白骨露了出來！
“毒？！”馬秦大驚。誰在這里下了毒？！火把照進殿內(nèi)，馬秦看到一名少女立在殿中，兩把劍插在她的腳邊。她的指縫間透出銀針，針尖上隱約有黑色液體滴下。
“想殺我哥，首先跨過我的尸體?！?p> 趙雨抬起了頭，毒氣已經(jīng)聚集在她的銀針上。火光照耀之下，一臉漠然的她宛如雕塑，就立在左殿之中，獨自面對這支叛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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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中王府內(nèi)，劉備點著燈，放好了兩杯茶。冷風灌入門內(nèi)，搖曳燭火。劉備將身后衣服披緊，抬頭，看到了門外的一干士兵還有站在最前的那個人。
“永年，過來喝杯茶吧?！眲漭p聲道。
彭羕在門口，收起了劍，示意隨從士兵在外等候，走進了府。他沒有料到劉備就在府內(nèi)，而且府門大開，像是一直在恭候他。彭羕走到劉備面前，坐下。
“永年，你是龐軍師和法軍師聯(lián)名推薦給我的?？酌饕舱f過，你的才能不在他之下。”劉備緩緩地給彭羕倒了一杯茶。
像是在送別。
彭羕沉默不語，片刻之后才開口：“事已至此，說這些有什么用。”
“敘敘舊吧?！眲鋰@道，“由于士元他們的賞識，我讓你做了治中從事。那段時間里，你做得很不錯，孔明夸獎過你好幾次。”
一杯倒?jié)M，劉備卻沒有停，水溢了出來，打濕了桌面。
“心滿，便會溢出。永年，你知道你的問題出在哪里么？”劉備放下茶壺。
“我今天來，不是為說這些。”彭羕道，“看看內(nèi)城如今的火光，你也該知道怎么做了?！?p> “孔明在夸你的時候，也對我說，你太傲了。心高氣傲，居功自矜，難免會惹出什么事來。”劉備卻并不理睬一片混亂的皇城，“所以我才商議，讓你去江陽做太守，在外磨練。等你的性子和氣了，再調(diào)你回來。那時，你便能堪大用?！?p> “可是啊……”劉備說著站起身來，仰天長嘆，“命令剛傳到子龍那里，還沒有成文，你就要聯(lián)合他人謀反，甚至勾結(jié)了曹操。這么做，何苦呢？”
彭羕冷笑：“多說無益，今日之勢已經(jīng)成了，想悔也來不及了?！?p> 劉備負手而立，靜默了片刻，道：“外圓內(nèi)方，這一點上，你該要好好地向孔明學學?！?p> 說著，劉備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彭羕。
“永年，你可知道，何為君主之仁，何為婦人之仁？”
彭羕愣了愣。
“婦人之仁是優(yōu)柔寡斷，君主之仁是決絕。該殺的，絕不放。不該原諒的，絕不原諒?！?p> 城外殺聲震天，火光變大了好多。聲音很雜很大，在劉備這里都能聽到。聽到突然變大的殺聲，彭羕內(nèi)心一緊。
“為了殺我，你聯(lián)合了士族，聯(lián)合了諸多將領(lǐng)，聯(lián)合了曹操。數(shù)萬軍隊。”劉備道，“如果換作從前，除非是在閬中的三弟發(fā)兵來救，否則我就死無葬身之地?！?p> 彭羕站起身來，按住腰間的佩劍。他神色之中有一點慌亂，像是從那些殺聲中聽出了什么。
“你想不想知道，為了保命，我劉玄德做了哪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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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騎聲起，騎兵沖破城門，直殺向漢中王府。那是都護殿，過了那道門，便直接到了劉備府上。這些來自西涼的騎兵集結(jié)成群，勢如破竹，是除了彭羕之外最快抵達內(nèi)殿的叛軍。騎兵沖陣之下，大地都在顫抖，滿城回蕩著戰(zhàn)馬嘶鳴聲。
“城上的，快開門！”帶頭那名將領(lǐng)喝道，“我們奉彭大人之令，快開！”
城上火把亮起，卻只有一個女子。女子束起短發(fā)，雕翎戰(zhàn)甲，一箭射到城門前的空地上。石板被射穿，只露出箭尾在外。
西涼部隊看著那道略顯熟悉的身影，都有些發(fā)愣。好些士兵都記得，那個飛刀一出必殞命的女子，那位統(tǒng)領(lǐng)西涼鐵騎左軍的將軍！
“大小姐？！”
帶頭那將認出來了，那正是馬云璐！她左手持弓，獨自守著都護殿，面對著城下的叛軍！
“西涼之兵，源自漢羌。家園不幸，起于雍涼。悍不畏敵，忠以衛(wèi)上。恩仇必報，至死不忘！”
聲音之大，竟傳遍了整支軍隊！馬云璐吼著的，正是以前西涼軍的出征前的軍號。那些西涼軍聽著這熟悉的聲音，都忘了開口。
他們想到了從前，李郭亂長安，那時的西涼軍無人可擋，天下無敵?？珊笾祪A覆，不得不輾轉(zhuǎn)天涯，在漢中張魯處寄人籬下。好不容易投靠了劉備，得到了如今的待遇。如今成都兵變，聽到馬云璐念起數(shù)年都未聽過的話，一種熟悉的感覺逐漸在西涼軍內(nèi)蔓延開來。
久違的……顫抖。出征之前的顫抖??！
“西涼鐵騎?。 瘪R云璐站在城墻之上，指著下方黑壓壓的軍隊喝問。
“可還聽我馬云璐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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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中王府內(nèi)，劉備和彭羕對坐，聽著外面越來越高的殺聲。很嘈雜，但有一股聲音異常得大。嘶吼聲夾雜著戰(zhàn)馬鳴叫，劉備很容易就聽出來了，那是西涼部隊！
彭羕已經(jīng)開始坐立不安起來，劉備不急不緩地倒著茶，輕輕道。
“第一，我讓李嚴、程畿、馮習假意幫助你們，摸清你到底聯(lián)合了多少勢力?！眲涞?，“當我知道了有馬秦與高勝卷入的時候，便覺事態(tài)嚴重。資中數(shù)萬叛軍，成都萬萬應(yīng)付不得?！?p> 彭羕一驚，手上的茶溢了出去。
“于是便有了第二。孟起之兵就在外面，一會兒就知道了?！眲渚従彽?。
“什么？！”彭羕站起來后退了幾步，“馬超他……”
“若不是孟起告知，我根本不知道你要謀反?！眲渑牧伺囊路舱玖似饋?，“你聯(lián)合的勢力太大，我都沒有料到。這些年在益州，我太遷就那些士族了，以至于如今給點苦頭就要謀反。”
彭羕拔出佩劍，身后的隨從已經(jīng)沖進了府：“劉備，你我只在咫尺之間，一劍決生死！”
言罷，彭羕連同隨從盡數(shù)攻向劉備。劉備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電光火石，彭羕只覺眼前銀光閃現(xiàn)，自己連帶著隨從全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彈開。他摔在地上，揉著胸口，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彭羕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把銀槍，槍上有數(shù)條血龍，格外醒目！
“于是又有了第三?！眲涞?，“我假意讓子龍入獄，讓你們覺得成都已無人可守，可以放手一搏。今夜剛好月圓，明日的成都，必然艷陽高照?！?p> 彭羕抬起頭，那個突然出現(xiàn)在劉備身邊，并且眨眼間瓦解了他們進攻的人是……
趙云?。?p> “永年，子龍之名你也應(yīng)該知了。”劉備道，“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說著劉備走到窗前，推開木窗，望著那輪圓月。
“我再問你一句。探囊取物，取的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