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城外,壘砌的壕溝相互交錯。以下邳為中心,地勢放射性變高,在遠處,能夠看見兩條交匯的河流。
若看得仔細,在河流的主道邊,無數(shù)水渠引出,目標(biāo)直指下邳。那些密密麻麻的士兵掄起開土工具,狠狠地砸開堅硬的土地,一寸寸向前推進。
坡頂上,身披藍色道袍之人靜靜地看著下方士兵的引渠??炝耍筒钜稽c,便突破這山坡的阻攔,水便可以自由地傾瀉了……
風(fēng)吹起郭嘉的道袍,凸顯出瘦弱的身軀。他咳了好幾聲,目光拂過開闊的平地。不遠處便是好些布衣人,他們也加入了引渠大軍。
“奉孝,我們下去吧?!?p> 郭嘉回頭,看見了荀攸,搖了搖頭,臉色略顯蒼白。
“快了……”郭嘉又是好幾聲咳,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呂布困獸之斗……成敗在此一舉……”
荀攸默然。他明白郭嘉曾經(jīng)的身份,自然也是知道如今曹操和布衣門聯(lián)手時帶給郭嘉的種種尷尬。只是荀攸不懂,為什么和布衣門聯(lián)手的計劃,是郭嘉帶頭提出的……
他和那個門派……不是有很深的糾紛么……
荀攸百思不得解,郭嘉望了望前方,道:“好了……”
荀攸看去,水渠已經(jīng)逼近坡頂,從沂水和泗水主流道中分出的水不斷沖擊著最后的阻攔。郭嘉示意旁邊的號令兵發(fā)號施令,下方的士兵分為兩群,一部分退開,一部分聚集到坡頂上,手中的工具對準(zhǔn)了阻攔沂泗流下的最后屏障。
再聚集一些……郭嘉睜大了眼睛,看穿重重夜色,直視奔涌的河水。再多一點,再多一點……以此爆發(fā),作為擊垮呂布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邊的殺聲越來越近了。趙云縱馬飛奔,視線的盡頭看到了戰(zhàn)場一隅。血肉橫飛,土地都被紅色浸泡得軟了,空氣中的血腥味成倍地濃重。下邳城下的廝殺,究竟持續(xù)了多少天了……
趙云還沒看到呂布和曹操的主力軍,便聽得那邊高山上猛烈的轟鳴聲。抬頭急視,趙云運起龍瞳,血紅的瞳孔透過面具,將那邊的情況看了個分明!
環(huán)繞下邳的山頂上突然升起無數(shù)水龍,將參天大樹連根拔起,騰躍到萬丈高空,猛然墜落!天空頓時被水龍遮蓋,四面八方,水勢卷起泥沙巨石,沖毀一切阻攔,砸在下邳戰(zhàn)場之中!
正在交戰(zhàn)的士兵無論何方,都被兇猛不可阻攔的水勢沖飛,斷劍殘骸,混雜著鮮血,戰(zhàn)場一片混亂!泥濘污垢夾雜著盔甲腦漿,無論多么嚴陣的陣法都被沖垮!水勢一頭砸在下邳城墻上,這才倒逆而回,隨之而來的是愈加兇猛的浪頭!
“轟!”趙云運起龍鱗罡氣,連人帶馬從撲來的水浪里沖了出來。整個下邳及其周圍的地勢都被水浪徹底沖洗了一遍,水已經(jīng)沒到馬腿正中,無數(shù)尸體漂浮了起來。曹軍、布衣門、燕云宗、呂布軍……
他們決開了哪里的水,并引來灌城了……趙云排開水的阻礙,向戰(zhàn)場的方向繼續(xù)行去。為了擊垮呂布,曹操也不顧正在交戰(zhàn)的己方軍隊了么……真是夠狠啊……
他就是這樣從側(cè)面闖入了整個戰(zhàn)場。此時戰(zhàn)場上的水幾乎齊腰深,馬行走起來都很困難,更何況泡在里面的士兵。趙云一眼便看到了遠處和曹操等三方交戰(zhàn)的張遼部隊。經(jīng)過水浪的沖擊,原本整齊的兩軍也沒了固定的陣法,混亂中只認戰(zhàn)甲不認人,鮮血飛濺,很快將水面染紅。
遠方的拐角處開來一隊小船。此刻的水已經(jīng)沒到馬肚,趙云躍起,踩著水面向另一邊的布衣人突刺了過去。曹操這邊的準(zhǔn)備很周全,掘開水之后又有小船,上面的弓箭手齊齊放箭,呂布軍死傷無數(shù)……
斬雨劍留下的紫色痕跡穿破血痕,趙云眨眼間將那隊布衣人攔腰斬斷。躲開亂箭,就近躍上一條小船,震開弓箭手,俯身在船上,掃視著戰(zhàn)局。
曹軍從中間,布衣門于左,燕云宗于右,無數(shù)軍隊分三路駕著小船駛向下邳。呂布軍沒有準(zhǔn)備,只能在水中掙扎。這般情景之下,騎兵被淹沒,更不要說普通的士兵。雙方戰(zhàn)力頓時天壤之別……
這樣下去,失敗的必然是呂布……趙云頭腦飛轉(zhuǎn),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逆轉(zhuǎn)這戰(zhàn)局。布衣門瞄準(zhǔn)了呂布的炎玉,但趙云決不允許這件事的發(fā)生……該怎么做……該怎么做……
趙云苦思之間,卻聽得一陣雄渾的馬鳴聲。如雷鳴,如海嘯,震破整個戰(zhàn)場!回頭看去,下邳城上,一匹渾身赤紅的馬傲立在萬軍之前,鬃毛似火焰般燃燒。跨在馬背上的那人,純黑色戰(zhàn)甲,兩道冠羽從頭上垂下,手中鬼神方天戟反射出刺眼的月光!
是呂布!隔得這么遠,趙云都能感到呂布身上傳來的威壓。不只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都只覺心頭沉悶,呂布毫無征兆地出現(xiàn)在下邳城上,這一片區(qū)域的天地能量都凝重了下來!
呂布不言一語,縱起赤兔,從城上飛躍而下!赤兔馬在空中劃出絢爛的軌跡,鬼神方天戟上閃出黑色光芒,直接砸在無邊的水中!
劇烈的沖擊波從呂布落地的地方向四周散射。水勢竟然被呂布強行排開,形成高高的浪頭,將離得近的船隊毫不留情地掀翻!呂布身上的氣息劇烈翻涌,黑色修羅通天而起,隨著鬼神方天戟劇烈的揮舞,戟尖所劃之處,萬丈水浪瘋狂卷起,竟如同海嘯,瞬間將面前敵人的攻勢摧毀得一干二凈。水浪落下,赤兔馬踩在水上,呂布一人佇立,背后是下邳城門。
天吶……趙云被呂布那一擊完全震住。面對千軍萬馬的奔騰,呂布都能放出如此巨大的氣勢……這是當(dāng)之無愧的天下第一!
戰(zhàn)場上的軍隊因為呂布的突然出現(xiàn)而發(fā)生變化。呂布軍自然是斗氣高昂,曹操三方勢力被剛才呂布那一下暫時震住。場上出現(xiàn)了片刻的寧靜。
赤兔馬向前緩緩地走著,蕩起一路漣漪。呂布向趙云的方向走了過來。從小船上站了起來,趙云一時不知該如何動作。五年前的北平,他和呂布有過一面之緣。五年來趙云的功力精進了好幾倍,可還是沒料到呂布竟然會是這種實力……
呂布看見了戴著面具的趙云。目光交匯的剎那,那種面對浩瀚大海的感覺又出現(xiàn)在趙云心頭。
“龍鱗罡氣?”赤兔馬行到趙云旁邊,呂布低聲道。
“是你啊……”呂布想起了當(dāng)初遇到的趙云。
“我聽聞你死在了一年前的群英會,看來這個消息是假的了。”呂布對萬千軍隊視而不見,倒是先對趙云說起了話。好些人的目光看了過來。
“前輩……”
“布衣門是看上炎玉了?!眳尾即驍嘹w云的話,“你是來阻止他們的吧。”
“敘舊之事,待會再說?!眳尾捡{起赤兔,向另一邊行去,“現(xiàn)在,先把這一切做個了斷?!?p> 呂布帶著殘余的軍隊,向漫山遍野的曹軍行了過去。趙云站在漂浮的木船上,怔怔地看著這支部隊的視死如歸。呂布再勇,也不可能在如此劣勢之下抵住萬千大軍的狂轟??墒恰?p> 黑色氣息蔓延天際,趙云一抬頭便看見了暴起的呂布。赤兔馬的鳴叫劃破喧囂,方天戟的光芒遮蔽月光,遠處呂布的氣息竟?fàn)縿于w云體內(nèi)的龍鱗罡氣。那是炎玉?
士兵廝殺,無數(shù)高手紛紛躍起,和那天下無雙的呂布戰(zhàn)在一起。炎玉的光芒籠罩呂布全身,空氣都變得熾熱起來。
趙云拿起斬雨劍,感應(yīng)著炎玉的牽引。炎玉和龍鱗罡氣都是炎龍的遺留,如今,繼承這兩件上古之物的人又在下邳交匯……
四周的水浪被激起,趙云躍到萬丈高空,赤紅色能量風(fēng)暴通天而起,一雙血紅的龍瞳射破被烏云遮蓋的蒼穹!斬雨劍斬破空間,直逼與呂布纏斗的所有人!
“能與天下無雙的前輩一起對敵,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趙云的發(fā)飄在額前,和呂布打了個照面,沖向紛涌而至的布衣高手。呂布倒轉(zhuǎn)方天戟,劃出破空之聲,與曹營猛將撞在一起。
被水淹沒的戰(zhàn)場不斷炸裂,隨著上空的兩人氣息激蕩而起。炎玉和龍鱗罡氣彌漫而出的氣息交織在一起,隱隱間構(gòu)成一條巨龍!那雙龍瞳照耀著高空的血花,也俯瞰著破敗的下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