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孤獨人遇孤獨人 難言衷逢難言衷
第十二章孤獨人遇孤獨人難言衷逢難言衷
話說嫦娥遇見“石人”，心中自是驚喜萬分，一個勁地喊“丟丟，丟丟······”急切切地想告訴它這個最新的發(fā)現(xiàn)?？纱藭r的丟丟兔早已爬到樹上，在盡情地享用桂花大餐呢。
“你是誰？敢說我是‘石人’？”
沒想到這個“石人”還會講話，“對不起！對不起！你渾身上下和月亮上一樣灰白，我誤為你是只會砍樹的‘石人’呢。”
“嚏！照照你自己，和我有什么區(qū)別！”他倆對視一下，同時爆發(fā)出肺腑的狂笑，笑得倆人都流出了眼淚，這笑聲倒嚇得丟丟兔從樹上跌下來，它呆呆地，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倆狂笑，笑著笑著，嫦娥又嚎啕地大哭起來，恐得“石人”一時束手無策。
過一會兒，嫦娥停止了哭聲，連連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是太高興了。”
“石人”善意地笑笑，問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會來到這兒？”
這是嫦娥最討厭，最忌諱的問題，一想到那個“偷”字，她心中就忒虛。嫦娥略遲疑一下，笑著說：“猜猜。”
“猜猜？這個名字好有趣?！?p> 嫦娥反問道：“你叫什么名字？為何到這兒砍桂樹？”
“石人”皺皺眉頭，囁嚅半天說：“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嫦娥得意地?fù)P起頭說：“喔?。∧悴桓嬖V我，我就喊你“石人”。”
倆人對峙一下兒，“石人”又繼續(xù)砍樹。嫦娥滿腹狐疑地看他砍樹。
一會兒，丟丟兔跳到嫦娥肩上，將桂花放進(jìn)嫦娥嘴里，嫦娥大口大口地嚼著桂花，“喔??！又香又好吃?！?p> 嫦娥抱住丟丟兔坐了下來，過了許久，也不見來一個人，就問道：“喂，你家的人呢？他們都在哪？”
“石人”渾身上下不自由主地抽搐一下兒說：“他們都去逝了。”
“對不起！”又沉默許久，嫦娥偷覷“石人”一眼，怯怯地問道：“其他人都在哪？”
“沒有，整個月亮上只有我一個人?！薄笆恕崩淅涞卣f。
“平常你們吃什么？喝什么呢？”
“就是這棵桂花樹?！?p> 嫦娥以為“石人”心情不好，隨便敷衍她的，也就沒放在心上，依舊看“石人”無止無盡地砍樹。
“喔?。≌媸强蒙駱鋮?，砍了又長，長了又砍，好像永無止盡?。俊?p> “石人”也不理她，依舊繼續(xù)砍。嫦娥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拽住“石人”的手，激動地說：“喔?。∧闶巧底訂?？砍了又長，長了又砍，做這項徒勞無益的事，你不覺得無聊嗎？”
“哈哈！你就不知道啦，不干的人是感受不到這里的神秘奧妙的，干了以后，樂趣可是無窮的啊。”
“真的么？我試試。”嫦娥好奇地?fù)屵^斧頭砍了幾下，又苦又累，哪兒有什么樂趣？她把斧子扔到地上，悻悻地說：“你騙人?！?p> “石人”撿起斧頭，又不停地砍起來。
“你們這兒哪里有水啊？”
“沒有?！?p> “所以你就不洗臉?！?p> “石人”沖著嫦娥笑笑，不過這次笑得很甜。
“其他人也和你一樣不洗臉嗎？”
“石人”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了。嫦娥倒沒有注意這些，仍舊纏著他說：“喔??！你能不能停下來，我很想和你說說話，很想認(rèn)識更多的人?！?p> “石人”一個勁地?fù)u頭，現(xiàn)在，你再也別想從他的口中掏出一句話來。
“你真是個怪人！”嫦娥生氣地說。
雖然“石人”不說話了，但辛苦奔波了幾個月，也算是達(dá)到目的了，下一步就是怎么從“石人”嘴里摳出更多的人來。
丟丟兔這下子簡直像進(jìn)了天堂，它在樹上，一邊往嘴里填桂花，一邊不停地往下扔桂花，嫦娥在下面撿了一大堆，他們無休止地吃著，有時也遞給“石人”一些兒。
幾個月來，第一次這么坦然地坐下來，而且還有人陪著，這片刻的常規(guī)，竟把這一路的顛簸、困惑、辛苦、彷徨、憂愁、孤獨、苦惱、煩悶、恐懼、焦慮、無奈、悲傷、失望、絕望······都被眼時的一棵桂花樹，一個砍樹人和一陣陣砍樹聲一掃而凈，這會兒，嫦娥覺得心里忒寧靜，忒踏實。
聽久了砍樹聲，又覺得有些乏味，再看看無休無止砍樹的“石人”，覺得有些不可理喻，他為何要這么傻干？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他叫什么？他為何一個人孤孤單單在這兒砍柴？······嫦娥突然覺得他很可憐，難道他也犯了······她不敢再深層想下去。
好無聊啊，難道這就是我所追求的生活？······嫦娥瞅著“石人”暗自思忖?；仡^她又看看那堆桂花，順手抓了一把，在手上胳膊上搓搽起來，過了一會兒，兩手變得如以前一樣光潔如玉，她又在臉上脖子上輕輕搓擦起來，搓下來的那些桂花渣幾乎像灰一樣。她偷偷笑起來，難怪“石人”笑自己呢，正巧丟丟兔又從樹上下來了，她指著自己的臉，問道：“臉還臟嗎？”
看到娥姐姐美艷如初，它快樂地在地上蹦跳起來。
“石人”轉(zhuǎn)過身，張大嘴巴，雙眼驚訝地，癡癡地看著嫦娥，自記事起，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美貌的女孩，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好半天才緩過氣說：“哦！世上不會有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子了！”
嫦娥有點兒不好意思，她低下頭，小聲說：“其實，你也可以用桂花洗臉呀，每天洗一次，一定很精神?！?p> “石人”對著她傻傻地笑笑，又開始不停地砍樹。
天色將晚，嫦娥帶著丟丟兔去休息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嫦娥和丟丟兔看見“石人”簡直像換了一個人，身上臉上干干凈凈，雖說長得不是很帥，但比以前精神多了，很有男子漢陽剛之氣。嫦娥打趣地說：“喔??！哪兒來的美男子？”
“石人”訕訕地朝她笑笑，又埋頭繼續(xù)砍樹。
嫦娥在這呆了幾天，覺得很失望?！笆恕闭f話總是躲躲閃閃的，任她怎么詢問，也探不出尋找其他人的路子，一句話，月亮上就是他一個人。更令嫦娥受不了的是“石人”的“堅韌精神”－－－－－不分晝夜地砍樹，砍啊，砍啊，攪得她日夜不寧。嫦娥對他越來越不滿意，哼！說什么月亮上就他一人，分明是沒人理他罷了！像他這樣的人！哪個還愿意同他來往？
她把想法告訴丟丟兔，丟丟兔焉有不贊成的。兩人遂與“石人”告別，說要去尋找更多的人，問“石人”要不要一起去?！笆恕眲x那間是滿臉的悵然若失，他搖搖頭，還是一遍又一遍重復(fù)那些話;“別去了，即使你走上一年，除了我以外，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嫦娥才不信呢，輕輕地摸著手鐲，心想:天天看你砍樹，當(dāng)然找不到第二個人?！耙欢苷业?，我們一起去，路上一定很快樂。”
“不！不！我永遠(yuǎn)也不會去?！?p> 嫦娥盯著“石人”，一字一句地說；“你真的不去嗎？你愿意永遠(yuǎn)拴在這里無聊地砍樹嗎？”
“石人”渾身一陣痙攣，眼圈有點紅，他無可奈何地苦笑一下，聲音有些哽咽：“你們?nèi)グ?，我會永遠(yuǎn)記住你們，永遠(yuǎn)在這里等侯你們。”
“我們也會來看你的。”
嫦娥無奈地?fù)u搖頭，令她百思不解的是－－－天下竟有這樣一頭蠢得不能再蠢的豬了。她一直憧憬著美好的未來，那充滿著新的誘惑力的未來，那是······
她堅定地朝“石人”揮揮手，帶著丟丟兔踏上了新的征途。留下孤伶伶的“石人”，癡癡地望盡他們的背影，暗自傷神。
現(xiàn)在，這個“石人”倒是忽然覺得自己多了一份牽掛，多了一個美夢，多了一串串牽魂銷魄的暗戀······
離開了“石人”，嫦娥與丟丟兔又開始了新的尋夢征程。這回他們更是信心十足，自認(rèn)為此行必是穩(wěn)操勝券啦，一定要給這頭蠢豬當(dāng)頭一棒。
過了一月又一月，翻了一山又一山，逾了一嶺又一嶺，腳痛，腿痛，渾身乏力，但他們始終堅信，有一個人出現(xiàn)，就會有第二個人、第三個人出現(xiàn)······他們邊走邊呼喊，希望奇跡再次出現(xiàn)?？墒悄撬兰诺纳n白似乎永無止境，那無聲的蒼白，無情的啃噬了他們的體力還不甘心，又一點點蠶食著他們的精神。
“難道除了”石人”，月亮上就真的沒有其他人了？”一向堅定的嫦娥，望著無亙的蒼白，暗自困惑不已。走了這么久，連個小鳥，小草、小蟲都沒有見過，更別說是人那，至于雨呀、雪呀、河呀、海呀······那就更甭提了。她突然莫名地害怕起來，難道······她不禁渾身一陣哆嗦，這分明就是一個僵死的月亮，毫不動色地吞噬了一切，長生不老有什么意思？好恐怖?。∷鋈化偪竦卮蠼衅饋恚骸鞍。。铝?！你死了嗎？你為什么不回答？你是聾子還是啞巴？你說呀！你說呀！”
四周依舊是那么安靜，那么蒼白，只有丟丟兔眼巴巴地望著她。
呆立許久，嫦娥萬分沮喪地坐下來，她抱住丟丟兔忍不住地痛哭起來?？值脕G丟兔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它才拐過神來，張大嘴巴，去接嫦娥落下的淚珠兒，嘴巴還故意發(fā)出“吧嗒，吧嗒”的品水聲。
“呦呦！好久沒見一滴水，今天可以喝個夠嘞，絕不浪費(fèi)一滴水！絕不浪費(fèi)一滴水！”
這只小家伙，攪得嫦娥一時哭笑不得，她擦擦眼淚說：“呸！你這個淘氣鬼，看著別人難受，也不肯放過占便宜的機(jī)會。”
“呦呦呦！后悔了吧，想想過去吃山珍海味，穿綾羅綢緞，一呼百人喏，一愁百人陪，嗚嗚嗚！好傷心好后悔??！”
“喔??！什么時候還窮開心！”
“呦呦！總不能陪你一起哭吧。”
嫦娥不理丟丟兔，默默地取下手鐲，仔細(xì)地看著它。鐲上面鑲嵌的兩朵晶瑩剔透，高貴精美的蝴蝶蘭花，讓人越看越愛，見物如見人，她仿佛聽見凱萊特在大聲呼叫：記住，我叫凱萊特······他那一丟眼神，他那一抹微笑，······他那點點滴滴都一一浮現(xiàn)在她的面前。
幾個月來，無盡的蒼白耗盡了她的活力，而凱萊特是她生命中幸存的一塊綠洲。唉！可惜他無法帶走自己，人真的好怪，有的人天天在一起也不會想起，有的人就那么一瞬間的偶遇，卻留下無盡的思念。每當(dāng)看看那只鐲，回憶起他那難以捉摸的眼神，難以捉摸的微笑······心里就有一種莫名的甜蜜。可一旦目擊現(xiàn)實，那一切的一切，又飄飄渺渺，恍如隔世，這恐怕就是一種永遠(yuǎn)的單相思吧。若是父母還在的話，真不知道他們會怎樣擔(dān)憂自己呢？嗨！，世上沒人再牽掛自己了，她覺得自己好孤獨，好悲哀。
“呦呦！在想誰呢，一定是凱萊特？”
嫦娥往地下一躺說：“喔??！在這個地方想與不想一個樣?！?p> “不一定哦。”
嫦娥沒理它，私下在琢磨，月亮上除了“石人”外，可能真的沒有別人了?！笆恕保莻€呆頭呆腦的“石人”，一想到那個呆樣子，她就覺得好笑，又覺得可悲。人的思想能自由地飛躍天堂，能隨意穿透地獄，嗨！唯有這只呆子的思維僵死不變，只知道每天傻傻地砍樹。他難道沒有思想嗎？他的父母是誰？他有親朋好友嗎？他為何這么賣命地砍樹？他身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他一個人在月亮上究竟呆了多久？他每天用什么樣的辦法打發(fā)這冗長干枯的日子？······
“丟丟，你說，月亮上真的再也找不到人了嗎？”
“也許?！?p> “若是這樣，我覺得自己好幸福?！?p> “呦呦？”
“至少有你給我解悶啊?！?p> “呦呦！”
“別‘呦呦’啦。我覺得‘石人’挺可憐的，孤伶伶的一個人，沒日沒夜地砍樹。喔唷！我突然覺得他有點兒好偉大哦。一個人天天承受這殺人般的寂寞。約他一起找人，竟然拒絕我們，要是我，早就一起去了，即使找不到，大家在一起也有樂趣呀，你說是嗎？”
“按常規(guī)，應(yīng)該是這樣，也許在我們沒來之前，他已經(jīng)找了一年又一年，找得心灰意冷，當(dāng)然也就激不起他的興趣了，不過······也許另有隱衷?！?p> “喔唷！什么隱衷？”這句話說到嫦娥的心坎上了，她迫不及待地問道。
丟丟兔搖搖頭說：“不知道?！?p> 嫦娥憂郁地看著漫漫茫茫的蒼白，這么無止境地找下去，也許真的沒任何結(jié)果。“石人”是那么肯定，一次又一次地說：月亮上除了我以外，再也找不到任何人。還有丟丟兔雖嘴里不說，心里早就不想找了。如果這樣，往后的日子只能永遠(yuǎn)看著桂花樹，聽“石人”無休無止地砍樹聲，這樣的生活太枯燥乏味了?！皝G丟，你說我們還能找到其他人嗎？”
“不知道?！?p> “你想想嘛，我們不就是月亮上第二批人嗎？說不定也有人像我一樣，正在四處尋找我們呢，只是沒有遇見而已?！?p> “也許······”
“你說，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繼續(xù)找下去，奇跡也許就會發(fā)生。有時我也想回去，可回去了也許真的會功虧一簣呢?！?p> 丟丟兔躺在地上，它蠕動一下身子，有氣無力地說：“你說的也是，可‘石人’那邊確實比我們有優(yōu)勢啊，有那么高大參天的桂花樹，有響徹千里的砍樹聲，明擺著我們是超弱勢嘛，別人找也只會去他那兒找呀。”
嫦娥看看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丟丟兔，再看看自己，就差那么一點兒，也就奄奄一息了，再這樣走下去，還能堅持多久？回去？·····回去？······“?。。彼曀唤吡Ο偪竦睾拷幸宦暎瑖樀脕G丟兔“唿”地爬起來，呆呆地望著她。
嫦娥凝視著那片蒼白，站了很久，最后閉上眼睛說：“我們回去吧，這可能是一種明智的選擇?！?p> 再說“石人”，自從嫦娥與丟丟兔走后，他每日都依賴思念來打發(fā)日子。那么幾千年一直孤獨的他，突然有人陪他幾天，而且是一位清麗嫵媚的女孩子，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生活是那么美好，他滿腦子都填滿了那個女孩的音容笑貌。這種魂牽夢繞的日子，炸開了他往日的平靜，他實在熬不住了，每次都發(fā)瘋地去找他們，每次卻受不了疼痛的折磨又返回來。一次次，一遭遭，他明白，自己沒條件，沒資格去愛她，越是拼命地?fù)錅缢寄畹膼刍?，越有一千個一萬個不能愛的理由，越是無法鏟除那已悄悄地、深深地扎根在心田的愛苗，那棵弱小的愛苗在他心里瘋狂地生長著，不由分辨地占據(jù)了他全部的心，正不斷地擴(kuò)散到他的每一根血管，每一個細(xì)胞，他每日每時都在為那個女孩擔(dān)憂，她現(xiàn)在在哪？她還好嗎？她是誰？她為什么到這兒來？她會回來嗎？她會想我嗎？她會遇上其他男人嗎？······一想到這兒，他渾身霎時間會變得冰涼冰涼的，渾身的血液如絲絲尖針往下穿刺般難忍。一想到她嬌艷的容顏，還有規(guī)勸他一起去尋找的言語，他的每一根神經(jīng)似乎都是為那個女孩子而活著，幾千年來，第一次覺得思念一個人，愛戀一個人是那么的痛苦，那么的幸福，他現(xiàn)在分不清幸福與痛苦的界限，只覺得自己現(xiàn)在活得有滋有味。
他現(xiàn)在開始懷疑，以前的那個他能叫活人嗎？“參靈靈宙！參靈靈宙！求求你，讓我再看一眼那個女孩，哪怕是一眼，任何樣的懲罰我都會無悔無恨?！彼蛟诘厣?，仰望長空，大聲祈求。這種戀情，是他幾千年來，從未經(jīng)歷過的一種奇妙甜美的感覺，他從未這樣為誰牽腸掛肚過，甚至包括自己的親生父母，“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他仰天大叫道。那女孩在他空虛蒼白的心田里蓋了一間美麗的房屋，房屋里充滿了美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