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貴女19
正當魏昀氣怒,想要給這狂妄小子一些苦頭吃的時候,門口一道輕柔的聲音緩緩遞到眾人耳中:
“長陵,鬧夠了嗎?”
衛(wèi)長陵猛地僵住,不敢置信地回頭看去。
只見面容蒼白的美人被丫頭攙扶著,衣衫單薄,那雙溫柔的眼眸正平靜地望著自己。
“宓兒?”少年一喜,動作麻利地沖上前,“夫人說你跪了一夜,怎不好好歇著,還出來走動?”
溫宓攥緊帕子,搖頭冷笑:“荒唐!你上次鬧我喜堂,這次鬧二姐的靈堂!
衛(wèi)伯伯端方持重,怎會生出你這么個不知輕重的東西!”
她因情緒起伏過大,眼眶又泛出了紅,唇瓣不住顫動:
“早知今日,我就不該容許你踏進溫府,不該讓你靠近我們姐妹!”
這些話她的確說重了。
就算看在衛(wèi)伯伯的面子上她也不該說得這樣難聽。
可她的心真的很疼。二姐尸骨未寒,她生前最疼愛的弟弟竟大鬧她的靈堂,只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她為二姐不值,更為她心寒。
衛(wèi)長陵聽到這些言語,身體緊繃起來,面色僵硬至極,一瞬間動作都緩慢了許多,周圍仿佛安靜了下來。
“宓兒…?”
他紅著眼,低低喚了一聲,“我在你心里,就是這樣一個人嗎?”
溫宓闔目,沒有說話。
她決絕的態(tài)度刺痛了衛(wèi)長陵,他搖頭喃喃了幾句,僵硬地動了動身體。
見她連看都不愿看一眼自己,垂下腦袋,只好頹然離去,只留下一句:
“我將你珍藏心頭十年,如何就比不過一介生人?”
如何就比不過一介生人?
溫宓聞言,胸膛驚顫,仿佛一道雷電橫空劈下,將她的頭腦絞成一團灰燼。
長陵他…
他竟對她有如此情意!
難怪,難怪他總不肯喚她一聲姐姐,還在她大婚當日百般阻撓!
正當她神思恍惚之時,魏昀緩緩上前摟住她,溫聲嘆道:
“到底是個孩子,不夠穩(wěn)重,頑劣了些?!?p> 一句話,讓溫宓冷靜了下來。
長陵是個孩子,如今不過舞象之年,根本不知情為何物,她怎能把他的話當真呢?
溫宓搖搖頭,暗道自己蠢昧。
溫宓一直留在溫家,直到溫容下葬方才趕回魏府。
魏昀公事纏身,比她早兩日回。
可一踏進魏府大門,她便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迎面匆匆跑來一個下人,見到她噗通便跪了下來,邊磕頭邊哭道:
“不好了夫人!不好了夫人!喜鵲姐姐她,歿了!”
“什么?!”溫宓驚駭,“快帶我去!”
她連忙跟著下人,步子焦急不已。
等見到了喜鵲,果然已經(jīng)沒了氣息,額上一道豁大的口子,流出的血已泛黑凝固了。
昔日鮮活的小丫頭就那樣冷冷清清地躺在那里,周遭圍了一圈下人,卻無一人敢靠近。
溫宓只覺得心口又被活生生撕開,又疼又冷,冷得她臉色慘白,捂住胸膛顫抖著抽氣。
杜鵑一聲哭喊,急急地撲了上去,摟住喜鵲的尸首撲簌簌直掉淚,神情悲痛無措。
良久,溫宓才回過神來,唇瓣微翕,抬眼掃過四周,緩緩問出一句:
“怎么回事?”
一片死寂。
一個膽子大的下人上前哆哆嗦嗦道:
“是,是表姑娘。她弄丟御賜的鐲子,不知為何賴給了喜鵲姐姐,還說…
還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污蔑夫人手腳也不干凈。喜鵲姐姐為證夫人清白,當場觸柱而亡……”
原來是魏昀那個「表妹」周茹。
“的確是我。”外頭忽然傳來一道嬌嬌的笑聲。
眾人散開,只見一位妙齡女郎款款走進來,身后跟著幾個丫鬟,神情嘲諷:
“你這陪嫁丫頭手腳不干凈,偷拿了皇上御賜的鐲子,我不過教訓一頓,她便出言不遜,最后更是直接觸柱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可笑?”溫宓輕輕笑了起來。
的確可笑。
可笑她的喜鵲那么傻,以為自己去死就能使爭端平息,就能維護她主子的清白。
可周茹哪里是為了找什么鐲子,無非是借個由頭來害她罷了!只是為何要連累無辜,害她喜鵲的性命!
這樣大的動靜,魏昀也被驚動,急急趕來勸溫宓:“夫人節(jié)哀,人死不能復生,再挑幾個好的就是?!?p> 節(jié)哀?
竟然勸她節(jié)哀?
人命究竟有何高低貴賤,有的人命比金貴,有的人卻命如草芥!
就因為她的喜鵲是個丫鬟,就活該在這些陰謀詭計中白白喪命嗎!
在這些高貴的人眼中,人命大抵是不值錢的。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溫宓倏然仰頭,呆呆地望著黑壓壓的屋頂,只覺得心頭沉重得喘不上氣,有只大手在拼命扯她的心。
無數(shù)積攢的悲哀難過轟然間坍塌,瞬間泛濫成災將她整個人都淹沒。
洶涌的淚水從眼中滾出,她捂住胸膛,疼得彎下了腰。
“孽,都是孽!”
典雅修持的美人,終于抑不住心頭怒意,發(fā)了瘋一般,拔出懸掛在一旁的寶劍就要砍殺周茹,卻被眼疾手快的魏昀強行攔下。
“夫人!”他蹙眉喝道,“你失態(tài)了?!?p> “一命償一命,她還不了我活生生的喜鵲,我便殺了她抵命,去給喜鵲做個交代!”
溫宓眼眸通紅,拼命掙扎著,聲音嘶啞,“你放開我!放開我!”
“你看你如今,哪還有半點閨秀的樣子!”魏昀搖頭,“周茹是嘉辰妃的親妹,殺了她,你也保不住性命?!?p> 溫宓聞言更是對周氏姐妹恨之入骨。
為什么!
憑什么!
恨她就沖她來,為何要害她的二姐和喜鵲!
堂內已經(jīng)一片混亂。
就在這片混亂中,溫宓看見周茹得意的笑臉,那樣生動,那樣鮮活,與孤零零躺在那兒的喜鵲截然不同。
喜鵲再也不能睜開眼對她笑一笑了。
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究竟是怎么了?
盜跖顏淵,惡人在笑。
那誰來還她二姐與喜鵲的兩條性命?
極致的痛楚瘋狂鉆入她的心孔,她渾身冰涼顫抖,喉間一腥,竟是驀然嘔出一口血!
眼前陣陣發(fā)黑,仿佛一口氣散盡般軟軟地倒了下去。
鮮血噴濺在魏昀的衣袖上,他大驚,一把攬住溫宓,發(fā)覺她已面無人色,雙眼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