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販子
莫聆落荒而逃了，從杜昀家飛奔出來立馬定好機票，她需要冷靜。
“以后住這里好嗎？”低沉的男聲在耳邊縈繞，莫聆捂住耳朵，還是能感受到那道揮之不去的氣息。
隨著飛機起飛的轟鳴聲，鬧騰了一夜的情緒終于稍微冷靜下來，杜昀突然的邀約讓她亂了分寸。
那句話怎么可以這么輕易的對別人說呢？莫聆垂眸抿唇，你知道這句話對于我來說是什么樣的誘惑嗎？
一個長期流浪的人突然有一天某個人對她說停下來吧，這里是你的終點，這不亞于長期干渴的旅人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大片綠洲，讓她想靠近卻又不敢靠近。
可是那不是她的，一切建立在謊言上的海市蜃樓，一觸即滅。
郵箱里躺了許久的申請通過的申請書，只需要再補上最后的簽名，莫聆靠著窗邊看著一片片飄過的云團發(fā)愣，她出國這個決定真的，有意義嗎？
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的執(zhí)念產生了質疑，這個從她父母父母離開，自己顛沛流離中幻想的那個執(zhí)念，不，應該說那個連臉都記不清的人，她做的這些決定，真的可以讓她最后解脫自己么？
莫聆思緒沉淀，嘴唇蒼白，手指抓緊旁邊扶手，垂下的睫毛微微顫抖，忍受著自己剖開自己回憶的痛楚。
旁邊路過的空姐見此以為她暈機詢問是否需要幫助，莫聆搖頭表示自己想睡一會兒，空姐拿來毛毯給她，身上壓了些重量讓她臉色不再那么難看。
莫聆瞌眸，那件事，實在是太久遠，被她當作執(zhí)念的那個人，她，甚至連他的臉都記不太清。
那件事，是她五歲時，被綁架的那件事。
裹緊毛毯，莫聆側頭。
在游樂園中，遇到了一個好看的男孩子，這個男孩脾氣不太好，態(tài)度冷淡，她好奇的跟了他好久，卻被他以為自己只是饞他手邊的巧克力，雖然知道自己被嫌棄，但是和他說上話，她還是非常高興，認為兩人這樣就算朋友了。
原以為只是普通的交友，卻想不到兩人居然遭到綁架。
年紀太小，意識不到自己處于什么危險中，和小男孩關在倉庫的日子也沒有打消她靠近他的熱情，軟磨硬泡才知道，面前的小男孩名叫：阿朝。
阿朝很冷靜，策劃第一次逃走后便一直策劃第二次逃跑，兩人都受了不小的傷，莫聆自己哼唧喊疼，阿朝卻一次都沒有叫過，甚至還笨拙的安慰她，雖然說得話還是那么硬邦邦的。
“別哭了，落掉的牙會在某個清晨長回來?！?p> “你是笨蛋嗎？為什么不逃走。”
“手上的傷沒事吧？我給你包扎，下次不要莽撞了?！?p> “別怕，我在?！?p> “我們會逃出去的。”
明明沒有刻意回憶，這些對話還是記得那么清晰。
困在倉庫無聊至極，被摔傷又發(fā)高熱的小男孩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休息，小莫聆一個人除了照看小男孩有沒有變嚴重，便學會模仿男孩和她對話的娛樂方式。
這天小男孩又睡了，小莫聆睡不著，盤腿坐在他旁邊自娛自樂。
“聆聆，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莫聆壓低聲音學小男孩說話。
“有呀有呀，想去看最亮的星星的地方，想去所以有好吃的地方，想看世界上最美的花花，可是媽媽說現(xiàn)在去不了?！?p> “為什么？”
“因為媽媽說聆聆太小了，會跑不見的，等聆聆長大了就可以去了，還可以去更遠的地方，見到更多有趣的人和世界?！?p> “等我長大，我一定要吃最大的雪糕，摘最亮的星星，聞最香的花花，要把所有最好玩的東西全部都玩遍，你想加入我嗎？”
“我能加入嗎？”
“當然可以啦，以后我是你大哥，你是我二弟，我的雪糕分你一半，糖果分你一半，還有媽媽做的蒸糕也分你，玩具也分你，反正有我一份絕對不會少了你的?！?p> “那我謝謝你了，缺牙的‘大哥’”小男孩閉著眼接上。
“哎？”小莫聆楞了一下，湊近他“你醒了？”
這么喋喋不休杵在耳邊講，他醒不了才不正常，難怪之前睡著總有嗡嗡嗡的聲音，還以為是山間蚊子太多。
“你這是做什么？”關太久終于精神不太正常了？
“睡不著，又想找人說話，可是這里只有你，你又睡覺覺了，媽媽說不能吵醒睡著的人，不然會變傻的，所以我只能自己和自己說話啦?！?p> 被迫變成‘傻子’的小男孩無語半晌，“你媽媽知道的真多?！?p> “那是，我媽媽可是什么都知道，星星是菠蘿糖做的，酸酸甜甜，太陽是雞蛋黃，吃了會暖暖，還有雪白的云朵，是棉花糖?！?p> 小莫聆雙手比劃給小男孩展示了一個母親對孩子描繪的童真世界。
男孩沉默聽完她的話，小女孩被她的母親教育保護得很好。
嘮嘮叨叨得口干舌燥，小莫聆舔了舔嘴想休息一下。
小男孩突然開口“我母親，也是個極好的人，她總是那么溫柔，說話總是那么輕言細語，連路邊爬過的螞蟻也不舍得踩過去。”
小莫聆看著他，等著他繼續(xù)講下去。
小男孩頓了頓繼續(xù)道“突然有一天，她病了，我不知道她生了什么病，她半夜總是會到我床邊流淚，所有人都說她不太正常，她每天都要吃很多藥，看很多醫(yī)生，但是她的病還是不好，最后父親送走了她?！?p> 小莫聆睜大眼“送到哪里了？”
“瑞典，一個療養(yǎng)機構”從父親和醫(yī)生只言片語中小男孩得知。
“那是什么地方，很遠嗎？有去郊外的輔導班遠么？”女孩太小，還沒有清晰的距離認知感，去過最遠的不過是去上輔導班，每次媽媽都會開一個小時車。
男孩微勾唇角，點頭“嗯，很遠，在國外?！?p> “哦哦”小莫聆迷茫的點頭，雖然不知道瑞典是什么地方，莫聆舉手給他加油打氣“沒關系，等我們長大了一起去呀，這樣我們可以一起去看你媽媽了，你媽媽的病也肯定好啦。”
男孩沒再說話，眼神誨暗，長大么，那實在是太久了，久到他真的還能見到她么？
“那么，說好了哦，我們要一起，去那個什么瑞典，一定要一起呀?！毙∧龈吲d的說道“到時候你媽媽和我媽媽一起玩，你和我一起玩，我們一直在一起?！?p> 小男孩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笑了笑。
小莫聆生怕他反悔不和她去了，還和他拉了手指，一百年不許變。
以致于最后他們實行逃跑，小莫聆把男孩推出去，把自己留在深淵時都還在想，要是他出不去，他就沒法見到他的媽媽了。
被憤怒的男人毆打，滿身傷痕的女孩被丟在墻角，暴怒的男人出門尋找小男孩，卻沒有找到任何蹤跡，罵了很多難聽的話，似乎又打了許多電話，大意是雖然人走了，錢還是要給他，對方拒絕并掛了電話，讓男人更加憤怒。
接下來的三天，莫聆過的度日如年，男人的辱罵和毆打讓她的生命急速流失，唯一讓她撐下去的念頭便是男孩一定會回來找她。
可是天黑了又亮，亮了又暗，沒有任何人來。
男人沒拿到錢，變想賣了她，既收點錢又處理了人，一舉兩得。
接連來了兩人，都覺得她活不了多久，是賠本貨，不肯收，直到來了第三人，那人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勢，仍然覺得她活不了兩日，搖頭要走
那男人也是急了，說這丫頭已經這樣好幾天了都沒死，可見是個賤命，只要將養(yǎng)幾天，肯定又是活蹦亂跳。
那人也覺得她命硬，思考說可以賣到鄉(xiāng)下給一些人家配死人命，于是便用極低的價格買下她。
給她喂了些藥，確保她現(xiàn)在死不了，便帶著她離開，小莫聆已經意識模糊，但是還是能感覺到自己被帶到車上，車上有好些和她一般大小的人，她便被丟在角落半死不活。
車走走停停，時不時喂給她一些水和流食，那人見她還活著也是頻頻稱奇，果然是個命硬的，看來那樁生意十拿九穩(wěn)了。
快要出省，省道收費站臨時檢查，那人和他同伙把所有小孩喂了藥全部裝到陶罐里，封住嘴巴和手腳，混合在一車酒壇子中，莫聆一直昏迷省了喂藥。
“怎么回事，這條路很少被查”一人道。
“聽說是某個富家少爺被綁架自己逃出去，這架勢怕是在找那個綁匪，真是麻煩。”另一人回應
“怪不得突然查檢”
“都弄好了沒有？別漏出破綻。”
“放心吧，這點小事還用你說。”
小莫聆被綁了手腳，嘴巴上又被封了膠帶，整個人塞在陶罐里面，窒息的感覺讓她清醒了幾分。
車子走走停停，然后突然停下，稀里嘩啦的聲音后車門被打開。
“兩位警官，我們就是酒廠拉酒的，里面都是些酒和酒糟，沒什么其他東西。”
“有沒有我們要自己看?！?p> 陶罐被紅布密封著，上面寫著大大的酒字，一名警察上車要打開，司機攔了一下。
“警官先生，不好意思，這酒還沒到時候，要是現(xiàn)在打開，整個就廢了，我們老板可是要我們賠錢”
“你們這里面全部都是酒？”那名警官巡視了一圈。
莫聆努力的睜開眼睛，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心激烈跳動，只要發(fā)出聲音，一定會被聽到的，動了動手，被綁得太緊，動彈不得，頭在壁上撞擊，力量太小，幾乎什么聲也沒有。
外面的人諂媚道“全部都是，絕無虛言，我這兒還有兩瓶原漿酒，不如兩位警官你們拿去喝吧，這個可是正中的酒中精華?！?p> “你小子還挺會做人。”一人調侃。
“這不是跑車，總要懂得看眼色嘛?！?p> 上車的警官看了半晌沒看出什么問題就要下車，似乎隱約聽到很小聲的撞擊聲，警官暗下眼神再聽又沒有了，仿佛是幻覺，車下的司機又開始推銷酒，那警官走到要下車的地方，眼見離開突然又道。
“你們沒酒駕吧？”
“沒有沒有，這些都是老板的酒，我們可不敢喝，兩位這么晚還工作，辛苦了，喝點暖手？”
“行了，收了你的花花腸子，過去吧?！绷硪粋€嚴肅道。
“哎，謝謝嘞，辛苦了你們，這么晚還為人民服務。”
壇子旁邊的腳步聲逐漸遠去，小莫聆還是沒辦法發(fā)出聲響，有些絕望。
車門拉動的聲音，聽著遠離的腳步，小莫聆心灰意冷，看來自己真的要見不到媽媽了，哦，還有阿朝。
“哐當——”
莫聆的陶罐被砸開，外界的燈光照到她臉上，外面還有人怒吼“抓住他們，這兩是人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