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把銅錢足有一二百文之多,足夠?qū)こH思規(guī)讉€月的用度,也算得上是出手極為大方了。
只是如今宮中二圣尊崇佛門可以說直至無以復(fù)加的地步,連帶著地方官員也是上行下效,這城門官雖說不上多虔誠,平日里也是見廟燒香,實在不愿多得罪出家人。
他終日站在城門口看人流來去,眼光也是毒辣得很,一見慧彥他們的打扮氣派,就知道他們絕不是那些輕易打發(fā)得走的游方僧人,是以才狠了狠心把大半個月的俸祿一下全丟了出來,直到現(xiàn)在心下都還很有些肉痛。
“咦”,法明看著城門官的舉動,卻是眼前一亮:“原來今日的第一個有緣人,居然是將軍!”
“什么?”城門官茫然抬頭,不知所以。
法明卻是笑容滿面,從懷中掏出一個佛像,雙手捧著,交到了城門官的手上:“將軍與我佛有緣,這一佛寶就贈予將軍了?!?p> 城門官下意識地接過了佛像,又習(xí)慣性地捏了捏,突然整個人愣住了。
“這是……”他把那佛像舉到面前,仔細端詳了好一會,這才難以置信的叫了出來:“這是銀子做的?!”
周圍的人群也都發(fā)出一聲低低的驚呼,這佛像造型倒不見得多特別,但一眼看上去,就知道如果是純銀打造,重量起碼也在一兩以上。
除了那些閑漢以外,在場的商人們倒是沒幾個會把一兩銀子看在眼里,只是以現(xiàn)時物價,一兩銀子足可頂?shù)蒙锨в鄠€銅錢,那和尚以貴易賤,如此行事,著實讓他們實在看不明白。
“出家人眼中萬物一般,草木金石,本無分別”,法明心里也在肉痛,但臉上卻是仍露出和藹的微笑:“這佛寶的珍貴處,卻是不在材質(zhì)之上!”
“那貴在了哪里!”城門官把佛像緊緊捏在手心,很緊張地發(fā)問。
如今天下自漢末歷亂世數(shù)百年,雖經(jīng)大隋一統(tǒng)后,天子休養(yǎng)生息,讓民間恢復(fù)了幾分元氣,但也遠未到盛世的地步。民間流通的貨幣絕大多數(shù)都是錢幣,象金銀這種貴金屬,大部份被高門大閥做成了器物收藏,尋常人家一輩子都未必能見上一次。后世電視劇里那種行走江湖動不動丟出一錠銀子的場面,大多都不過是YY罷了。
這城門官也不算是沒見識的人物,但銀佛捏在手上,還是覺得很有些希罕。
“此佛像乃是依佛陀親繪之樣式所制,又歷經(jīng)我寺慧彥主持以佛法加持,聚合百千眾生祈福愿力”,法明一臉肅穆:“佩此佛像者,足可諸邪不侵,群魔辟易,百福并臻,遇難呈祥!又豈是區(qū)區(qū)錢銀之價可以衡量。”
“是,是”,城門官聽得一臉神往,把那個佛像看了又看,歡喜無限,又有點擔(dān)心地看了看法明:“那這個佛寶真的是我的了?!”
若是法明一早便說這話,多半會被城門官當成騙子,但現(xiàn)下東西在手,卻是恨不得這佛像越了不得越好,原本還有幾分想拿著換錢的意思,現(xiàn)在聽法明說得神奇,心下倒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把這個東西當成傳家之寶收藏起來。
“那是自然”,法明啞然失笑:“將軍種下善因,自能收得善果,這正是將軍的福報所至!”
“多謝大師!多謝大師!”那城門官向法明深施了一禮,分開人群走了出去,連原來來找慧彥的目的都顧不上了。
“大師,大師”,一個身材高大的閑漢急忙推開眾人,從人群里跑了出來,手里捉著一把錢,就要往慧彥的身上塞去:“我也來跟你結(jié)個善緣!”
眾人有認識他的都自低聲暗罵,這個滿臉橫肉的家伙平日里欺梁罷市,根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分明是眼見這筆生意分明是個天大的便宜,想占上一占罷了。
“阿彌陀佛”,也不見慧彥如何做勢,卻是整個人忽然隨著那潑皮飛奔過來時帶起的氣流向后飄了起來一般,往后飄然退了數(shù)步,正好讓那漢子撲了個空,慧彥臉上神色不動,向那漢子合什一禮:“看來貧僧的機緣不在檀越身上!”
“你這和尚好不曉事”,那潑皮一呆,卻是旋即怒將起來,喝道:“他的錢是錢,老子的錢難道就是不是錢了,難道和尚也狗眼看人低不成!”
他平日里橫慣了,眼下又財迷心竅,不管不顧欺上前去,就要把銅錢往慧彥懷里塞,眼見已經(jīng)搶近慧彥身前,忽然覺得眼前一花,居然不見了慧彥的身影。
人群里發(fā)出一陣驚呼,那潑皮也是嚇了一跳,駭然抬頭,卻發(fā)現(xiàn)慧彥就這么憑空拔高了三尺,背貼著城墻,整個人尤如沾在了上面那般,仍然低頭合什,端凝不動。
那漢子駭?shù)么粼诹四抢?,雙手發(fā)抖,直掉了數(shù)枚銅錢都不自知。
“這位檀越,佛門布施,不論財貨,但講機緣”,法明站了出來,俯身撿起銅錢塞回那名漢子的手里,微笑道:“檀越與我等機緣不契,結(jié)不得這段因果,還是請回吧!”
那漢子看了法明一眼,想說幾句場面話,卻是止不住身子發(fā)抖,一張臉漲得通紅,低著頭擠出人群,留下后面一地哄笑聲。
慧彥飄然落地,又站回了原處,塵土不興,恍如從來未曾移動過一般。
圍觀人等卻是安靜了下來,看著這群和尚的眼神平添了一分剛才沒有的神色。
這里多的是往來于胡漢之際的商隊人馬,不乏手底下有些真藝業(yè)的,剛剛慧彥這一手輕功實在說得上是驚世駭俗,這些人已經(jīng)再不敢有半點看把戲的意思,不少人湊在一處,一臉肅容地交流猜測著這個和尚究竟是何方神圣。而至于一些信仰虔誠的尋常村民,更是把這些和尚給當成了半個菩薩,有幾個都當堂跪了下來。
這原本也在李子秋的算計之中,只要人多熱鬧又有便宜占的場面,不愁沒有出頭鬧事的閑漢,慧彥這一身功夫正好派得上用場,只是他對于慧彥輕功高明程度多少有點估計不足,卻是沒想到他這一出手把所有人全給鎮(zhèn)了。
行走江湖詐唬人的招數(shù),跟心理學(xué)很有些類似,講究的都是即要有語言的技巧,也要有幾手能唬得住人的真本事,現(xiàn)在經(jīng)過前面的鋪墊,再有慧彥這么一下展露真功夫,潛移默化之下,現(xiàn)在幾乎所有人都把那銀佛當成了了不得的東西,沒人敢貿(mào)然上前,一時間居然有些冷場。
不過眼見李子秋先前的交代一樁樁地變成現(xiàn)實,慧彥他們卻是信心益足,拿出了禪定的功夫,站在那里不語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