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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天行道

第三十六章 古今一如

替天行道 可爭 2368 2009-12-11 03:43:14

    賈明遠挺直了的胸膛一點一點地塌了下去,有點兒不知所措地看著他的爺爺。

  老人的臉上,卻是露出一抹病態(tài)的酡紅。

  他的出身,原本是他一直保守著的最大秘密,而他的那位先祖以及那位先祖所取得的成就,也一直是他們賈氏子孫心目里面最值得崇敬與驕傲的地方。

  但現(xiàn)在離那位先祖辭世也不過是不到百年的時間,眼前居然好像都已經沒有人聽說過這樣一個應該永遠被人記住的名字。

  難道這位先祖生前已經寂寞了一輩子,死后卻還要這么藉藉無名下去么?!

  這種強烈的恥辱感與不甘愿,讓老人不由得熱血上涌,他幾乎就準備要拉著賈明遠,不顧一切地轉身而去。

  卻就在這時,房間里忽然傳來一聲奇怪的聲音!

  “啪!”

  那是終于想起來賈老漢口中說的先祖是誰之后,李子秋居然忍不住很沒形像地狠狠地拍了一把自己大腿。

  然后慧彥與法明就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的佛尊從床榻上跳了起來,他直接來到賈老漢面前,向他一鞠到地,口中說道:“先前不知君是故思勰公后人,多有得罪,且請受我一禮!”

  這下?lián)斓綄毩?

  李子秋沒有空去理會慧彥與法明的詫異,他現(xiàn)在滿心滿眼翻騰的,就只有這個念頭。

  舊魏南陽太守這種官銜,固然是不值一提,但賈思勰這個名字,聽在現(xiàn)代社會受過初中以上文化程度教育的人耳朵里面,恐怕都難免有如雷貫耳之感。

  就憑《齊民要術》的作者這一樁身份,賈思勰就足以入選中國歷史上影響力最為巨大的人物之一。

  李子秋先前并沒有接觸過農學方面的知識,但心理學在現(xiàn)代社會很多地方被歸屬在醫(yī)學院之下,而他哪怕在上醫(yī)學課的時候,都讀到了《齊民要術》的大名。

  李子秋記得很清楚,那是在讀達爾文的進化論的時候,李子秋居然讀到了達爾文說他的人工選擇思想是從“一部古老的中國百科全書”之中得到啟發(fā),而這本書就是《齊民要術》。

  早在這中古文明程度的時代,賈思勰在書里就已經涉及到了農作物的人工選擇、人工雜交與定向培育等一系列原理,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這位賈思勰直可謂是這個時代背景下的袁隆平。

  在一個農業(yè)社會里面,具備這樣專業(yè)知識的人才,能夠發(fā)揮出什么樣的作用,李子秋覺得自己怎么想象都不過分。

  “使不得,使不得”,賈家老漢的臉上更紅的,但這卻是交疊著激動與驕傲的光輝,他搖著手說著:“賈某如何當得起佛尊如此大禮!”

  “我這一禮不是向你而行,而是向思勰公而行”,李子秋正色說道:“就憑思勰公傳出《齊民要術》,天下蒼生就都應該向思勰公恭恭敬敬地行一個大禮!”

  “思勰公奔忙半世,無一知音,若他在天有靈,能聽得佛尊這句話,卻也可以無憾了”,賈老漢沉默良久,這才一聲長嘆,居然已是老淚縱橫,他俯身,拜倒在李子秋的身前:“賈某這下半輩子,就賣給佛尊了!”

  賈明遠也跟著跪倒在地,卻是泣不成聲,已說不出話,只是連連點頭。

  耕作農學,雖然可以說是農業(yè)社會之中最重要的基礎學問,但事實上在長久的歷史里面,卻一直為上層士大夫所不齒。就連至圣先師孔圣人,都有讓人當成鄙薄農民而爭議良久的“樊遲學稼”之論。

  賈思勰這樣一個親歷親為,親自跑到田間地頭,研究實踐耕作的官員,在這樣的時代,可以說是絕對的異端,哪怕就是在他身任南陽太守之時,在這方面也是絕對寂寞的。

  而在賈思勰故去之后,當地士族更因此而排擠賈氏后人,覺得恥于與一專務農桑之輩并列,久而久之,益都賈氏竟由此而被削去士藉。

  賈氏子孫,雖然因為都曾親自研究過他們先祖的農學,知曉這里面的艱辛與博大,是以一直以來都以他們這個先祖為傲,但這么多年來,卻實在是罕有遇見能認同他們這個觀點的。

  現(xiàn)在李子秋這樣一個讓他們尊敬的轉世佛陀,卻在他們面前說出了這樣一番話,又怎么能讓他們不覺得感激莫名,頓生拼將一死相報的知遇之感。

  李子秋目送著慧彥領著賈氏祖孫離去,心里不由萬般感慨。

  不要說賈思勰被目為異類,就算是在他穿越前的那個時代,那位讓中國人真正再無饑餓之虞的可敬老人,不也是因為所謂論文數不夠這種很令人無語的原因,而被一再拒絕在了科學院院士的名單之外么?!

  有許多早應該被掃清的東西,千年以還,卻居然還如此頑強地存在于社會心理的最深處,根深蒂固得似乎無法改變。

  “不就是三頃地嘛”,法明卻略有些不以為然地咕噥了一句:“就算是能多收成些,又值什么?哪里當得佛尊如此大禮!”

  “閉嘴!”李子秋卻是勃然大怒,喝斥道:“你懂什么?!”

  “豐年一斗米,不過五文錢,自然不算什么”,李子秋隨即也知道自己的反應過火了,放緩了語氣,輕輕嘆息著解釋道:“但亂世一斗米,卻往往可以救得幾條人命!”

  他其實也知道法明說的還是有道理的。

  擁有一家官許寺院,實質上也就是個莊園主,無論年成好壞,對于他們而言,確實是差別不大,反正只要寺廟還在,田產還在,也就是多收少收幾石米的區(qū)別。

  但李子秋卻偏偏知道,大隋這升平盛世的局面,并維持不了多少年。

  他雖然對歷史并不在行,甚至分不清現(xiàn)在的具體年份,然而總是還知道大隋是一個短命的皇朝,而以他這樣的年紀,幾乎是無可避免地要去面對隋末亂世的那個景象。

  他并不清楚自己今后究竟會往哪個方向去走,但卻是可以近乎直覺地知道,有賈思勰傳人這樣的農學大家在自己身邊,必然可以派得上大用場。

  只是這些話他卻沒有辦法去對法明講,再加上當時心里正在想著對兩位農學大家古今一如的不公平待遇,心情一時拂抑難宣,這才會按捺不住沖法明發(fā)火而已。

  “是!弟子知錯!”法明現(xiàn)在對于李子秋的信仰已經完全是全身心投入,不管聽沒聽明白,總是會往好的方面去理解,是以連忙認錯。

  就算剛剛他會發(fā)牢騷,也只是覺得李子秋如此在世佛陀,高高在上,絕不應向他人行禮罷了。

  李子秋向他微微一笑,說道:“再說了,你想想,再過一段時間,我們又何止有昌松縣劃拔的這三頃地呢?”

  “那位道信”,李子秋轉頭,看向窗外緩緩飄落的樹葉,淡淡說道:“不是已經快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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