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托著腮,望著窗外發(fā)呆。
這日的天氣格外晴朗,萬里無云,清風(fēng)徐徐。
陽光的碎片從竹葉間灑落,萬綠叢中,波光粼粼,映射在聽梅軒的窗棱上,金燦燦的。
不一會兒,十夜就布好了菜肴,有荷葉椰子糕,珍珠酥雞,馬蹄排骨,瑪瑙玉瓊露,玉米蒸蛋,烤鴨,燒鵝,冰竹筍…..
他抬眼看了看發(fā)呆的少女,說道:“慕公子,請用膳?!?p> 卻見林慕夕表情木訥,像是在思考什么,于是垂下眼,退了出去。
這一桌子的美味兒,本該一群親人或者一群好友相約共享,此時自己一個人吃著,不免有些孤單。
林慕夕提筷,夾了一塊椰子糕放入口中,入口即化,濃濃的椰子香,很美味。心情也不由得開朗了些許。
忽然,窗外傳來一陣笛聲,曲音悠揚(yáng)婉轉(zhuǎn),如林中小溪叮咚,山野山花爛漫,曲音甚為清靈。能吹出如此動聽音律的人,世間少有。
林慕夕駐筷,向窗外望去,眼中神色突然顫動。
青木赫一身白衣,如林間仙子,倚坐在竹枝間,修長的手指握著一支白玉笛子,唇瓣輕抿,手指輕輕律動。
本好奇這是何人吹得如此動聽的曲子,卻不想是他。
林慕夕望著他。
他深深看著林慕夕,那濃墨色的眸子,猶如星夜,眼中溫情肆意。
曲音忽然下沉,音樂如泣如訴,凄凄哀哀,而他的眼神,也似盛滿了傷痛,正隨著音律,緩緩流出。
一顆眼淚,不經(jīng)意間,滑落。林慕夕趕忙低下頭,用手背抹掉。
她倔強(qiáng)的不再回頭,而是轉(zhuǎn)過身子,將背影對著窗外,拿起筷子,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窗外一曲完畢,余音繞梁,竟有一種久久徘徊在心頭無法抹去的感覺,林慕夕用手錘了兩下自己的腦袋,口中喃喃罵道:“真是不爭氣的破腦袋。”
一邊想著,一邊嘴不停的。將整桌菜肴吃得差不多后,才摸了摸圓滾滾的肚皮,滿足的斜靠在椅子上。
剛才那一曲笛音吹完后,窗外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以為青木赫已經(jīng)走了,心里又是一陣空落,氣惱的猛然起身想去關(guān)窗戶,結(jié)果一轉(zhuǎn)過身去,就見青木赫坐在窗棱上,安靜的看著她。眼中似有晦暗,有溫情,有歉意。
“啊!”林慕夕被嚇了一跳,直往后退,小腿撞到凳子上,又是一聲驚叫。
青木赫連忙上前,將她拉了過來,這才避免了她失去重心后摔倒在地。
兩雙眼睛互相瞪著,臉龐貼得很近,鼻子差點撞到一起。
林慕夕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觀賞青木赫。不由得驚嘆,眼前這男子的皮膚不是一般的白滑嫩。
玉顏玉顏,像白玉一樣的容顏來形容他,恰好不過了。這樣的皮膚,讓女人都羨慕妒忌恨。
林慕夕一時看的入神,竟伸手去捏青木赫的臉。
青木赫本以為她會氣惱,拍打自己,沒想到,這丫頭居然一臉花癡的去戳自己的臉。
林慕夕戳了半天,心里嘆道,手感真不錯,于是又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想要做個對比,沒想到,居然被比下去了。于是唉聲嘆氣。眼有不甘。
青木赫就這樣將她圈在懷里,無奈的讓她戳來戳去,可是眼中的寵溺,卻是毫不掩飾的流露出來。
眼前女子,一張金雕玉琢的臉,長長睫毛撲閃撲閃,眸子純凈,如天山泉水,一邊嘴里喃喃道“好嫩好嫩”,一邊嘟起嘴,像是在與自己慪氣。
良久,林慕夕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失態(tài),頓時紅著臉,推開青木赫。剛剛一臉的花癡樣,瞬間變成一副冰雕臉。
青木赫笑瞇瞇的直搖頭,說道:“真是小孩子的臉,如同六月的天,說變就變?!?p> “你說誰是小孩子?你才是小孩子,你們?nèi)叶际切『⒆印!?p> 青木赫一愣,顯然沒想到林慕夕會來這么一句話,雖是稚氣的很,但可愛至極。
他走到林慕夕身邊坐下,握著她的手,緩緩道:“慕夕,別生氣了好嗎?”
林慕夕不出聲,本想甩開他,可是他攥的實在緊,掙脫了半天,都沒有掙脫掉,于是別過頭去,嘟起嘴,不看他的臉。
“慕夕,你說,你要怎么樣,才不生我的氣?”青木赫聲音溫潤,如夕陽暖照。
“我才沒有生氣?!绷帜较︵洁熘琅f別過頭,不看他一眼。
青木赫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按下開關(guān),蓋子輕輕彈開,一對兒小巧的紫玉鈴鐺耳墜子靜靜地躺在盒子里,流光易轉(zhuǎn),好不漂亮。
他將耳墜往林慕夕眼前湊了湊,說道:“天山紫玉,我尋來幫你打造的耳墜,喜歡么?”
林慕夕板著臉,瞟了一眼那對兒耳墜,心中已是歡喜,可面上依舊冷漠。
“我才不要,你去送給林思思吧?!?p> 聽到林慕夕的話,青木赫眉頭不經(jīng)意間皺了下,眼中卻是笑意更深。
他不管林慕夕別扭,不由分說的拿起耳墜,幫她帶上,完后,贊賞道:“果然人配衣裝馬配鞍,狗配鈴鐺跑得歡?!?p> 說完,大笑著往后躲去。
林慕夕的情緒已有緩和,此時聽見青木赫居然取笑她是“小狗配鈴鐺”,紅著臉就去追打。
青木赫借著自己男兒身,動作敏捷跑得快,每次都是讓林慕夕快打著了,然后又撲個空,鬧了好半天,才停下來,讓林慕夕打。
林慕夕追了好半天,更是憋著一股氣,這下逮到了,一點兒都不手下留情,對著青木赫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青木赫也不還手,他就那么笑盈盈的看著林慕夕撒氣。眼前女子雖然個頭小,可是力道還是蠻足的,手臂上有好幾處都被打烏青了,他都沒有皺一下眉。
林慕夕打累了,這才停下來,臉上的笑意漸漸淡去,望著青木赫,不說話。
“慕夕,我心里沒有林思思,你要相信我?!鼻嗄竞找衙靼姿男乃?,這句話也是斟酌了許久,才說了出來。
他也不知道,說出來,會不會不好,可是,就是忍不住。
林慕夕沒想到青木赫會這么坦白,神色有些許慌張,可是心下卻是滿滿的暖意。她嘟了嘟嘴,轉(zhuǎn)過身去,靠在窗棱上,嘟囔道:“那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p> 明明就是很歡喜,明明就是很在意,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青木赫不在意的笑著,走前去,手臂輕輕搭在她的肩膀。說道:“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見你不理我,我都難過死了?!?p> “哼?!绷帜较ε牧艘幌虑嗄竞盏氖直?,可是卻沒有從他懷里掙脫。
青木赫唇角揚(yáng)起,深深的看著眼前嬌俏的女子,像是有許許多多的話,可是卻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在林慕夕的額頭落下一個吻。
林慕夕只覺他的唇溫?zé)幔坪跞砩舷露紕澾^一股暖流,這股暖流,直直的流進(jìn)了心房。
“以后,再也不許惹我生氣?!陛p輕地呢喃,配著女子明媚的容顏。
青木赫覺得此刻是這一生最幸福的時光,他只想與眼前女子相守終生,什么功名權(quán)勢,什么爭奪皇位都統(tǒng)統(tǒng)拋開。
他本是沉穩(wěn)冷靜的人,他心只該離她遠(yuǎn)點,可是每次都忍不住的想要靠近。他明知她有婚約,可還是忍不住的想著他們可以有以后。
他重重的點點頭,聲音竟是這般沙?。骸霸僖膊粫??!?p> 窗外鳥語清脆,竹葉清香,屋內(nèi)一對兒璧人,如神仙眷侶。
奇香閣是城中有名的煙花之地。即使是白日里,也是鶯歌燕舞,熱鬧至極。
二樓“梅影軒”中,一爐熏香,五個人影隱在薄紗后。
上官墨斜倚在榻上,神色慵懶,微闔雙目。
他身邊擁著四名容貌美艷的舞女。紅衣女子柳葉眉圓杏眼,跪在上官墨身側(cè),認(rèn)真的為他捶著背,青衣女子和黃衣女子則一個捏退,一個按腳。白衣女子將盤中葡萄一顆顆摘下,喂入他口中。
當(dāng)南宮長歌推門而入時,上官墨正神情愉悅的與身邊白衣女子調(diào)笑。
而南宮長歌也只是淡漠的往桌邊一坐,自己喝著茶。
對于如此香艷的場景,他已習(xí)以為常,見怪不怪。
上官墨伸了個懶腰,揮揮手,示意那四名舞女下去。女子們嬌嗔著,不情愿的從榻上下來,邊往外走,還戀戀不舍的頻頻回頭。
上官墨一個輕躍,從榻上跳下,在南宮長歌身旁坐下,倒了一杯酒,仰頭灌下。
“那天喬裝大夫的人,是你吧。”南宮長歌語氣平淡。他不是在問話,而是在闡述一件事實。
上官墨邪魅一笑,眼神幾轉(zhuǎn),說道:“什么大夫?不懂?!?p> 南宮長歌淡笑,沒再言語。他從小就認(rèn)識上官墨,對上官墨的脾性更是了解透徹。如果他回答“是啊,又被你發(fā)現(xiàn)了?!蹦敲淳鸵欢ú皇撬?,如果他笑著反問,那么百分之百就是他干的。
上官墨拿起一只水蜜桃,咬了一口,眸子燦爛:“你知道林惋惜下毒,為何不阻止。還是你想,看著林慕夕去死?!?p> 聽到“死”這個字,南宮長歌一貫淡定的神色,終于晃了晃。
上官墨笑道:“如果你真不喜歡她,可以讓給我?!?p> 語氣好不正經(jīng),臉上掛著玩世不恭的表情。
南宮長歌抬了抬眉毛,瞪了一眼上官墨,冷聲道:“是我做錯了,下次不會了?!?p> 上官墨不以為意的撇撇嘴,說:“我看肯定是你家那老頭子不喜歡人家慕夕,悔婚就悔婚,何必傷及人性命。唉,可憐的慕夕,明明就比那個勞什子的林惋惜好一千倍,卻沒有人發(fā)現(xiàn),嘖嘖嘖,不過你們不珍惜沒關(guān)系,我看那個青木赫可是緊張的要命。”
南宮長歌聽到“青木赫”這三個字,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上官墨繼續(xù)道:“人家堂堂王爺,論才華不輸你南宮長歌,論身世哪點不如你們南宮家,若不是當(dāng)年被他母妃連累,如今就是皇上。他如此重視慕夕,你可要當(dāng)心了。況且,我看那青木赫也非池中物,眼下城中突然來了許多生面孔,而青木赫近日與林楚楠走得近,我怕他想……”
“此事我已派人去查,有我在一天,他就別想謀反?!蹦蠈m長歌淡淡道。眸子中卻是一抹鋒利刺出。
“你們南宮家已經(jīng)脫離朝廷多年,做自己的生意,何必牽涉其中?真弄不明白你家那老頭是怎么想的?皇室窩里斗,就讓他們斗,無論是青木赫做皇帝,還是青木玹當(dāng)皇帝,對你們南宮家也沒什么影響嘛?!鄙瞎倌柭柤纾灰詾橐獾男?。
南宮長歌表情淡漠的喝了一口茶,眼神卻是飄渺,他并沒有接上官墨的話,而是轉(zhuǎn)言道:“陵川已在西山寺住下,西城那邊的商鋪,我準(zhǔn)備下個月全部拿下,你到時候,幫我物色幾個人選?!?p> “喂!小狐貍,有你這么大材小用的么?你可知道我是江湖人稱殺人不見血,一劍封喉,來無影去無蹤的“玉面修羅”耶?!鄙瞎倌粷M意的嗷嗷叫。
南宮長歌傷腦筋的撫了撫額頭,雖然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家伙時不時的給他取個外號,什么“小刺猬,小狗狗,小毛驢的”,可是,他還是不太習(xí)慣上官墨撒嬌,每次聽見這家伙嬌氣的說話,南宮長歌就覺得雞皮一陣一陣的起,停也停不下來。
于是他站起身就往門外飄去,將嗷嗷抗議的上官墨扔在身后。
夕陽斜下,兩道身影被拉得長長的,一高一矮,一左一右。
巷子中,人已稀少,盛夏里白日熱息還未散去,空氣中仍殘留著些許暑氣,雖已是黃昏,陽光不再那么猛烈,可是林慕夕的額頭,還是冒出了細(xì)密的汗珠。
青木赫手里拿著絲帕幫她輕輕擦拭著,眼中柔情蜜意。他抬頭看了眼林府輝煌的大門,輕聲道:“我送你進(jìn)去?!?p> 而他們都沒有留意,在距離大門不遠(yuǎn)處的樹影后,一抹鵝黃色的身影,悄無聲息的躲在那里,她憤恨的盯著林慕夕,手指繳著的衣裙已經(jīng)皺成一團(tuán),眼中是瘋狂的嫉妒。
“小姐......”黎兒看了眼站在門外的青木赫和林慕夕,擔(dān)憂的看著林思思。
林思思則冷笑一聲,轉(zhuǎn)身匆匆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