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雪下了一夜未停,早上起來的時候,慕夕推開窗子,仍看見天空中飄舞著鵝毛般的雪花,見這勢頭,似乎沒有要停的意思。
吃了碗清粥,幾塊糕點,又揣了幾塊糕點在袖中。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慕夕這才取出前日做好的人皮面具往臉上一貼。著了一套大紅色羅裙,裙邊繡滿了繁復(fù)的蓮花瓣,袖口綴著幾顆夜明珠,夜明珠呈水波紋路排列,微微一晃,便流光灼灼。
這套行裝慕夕很是滿意,只因這是她自己親手設(shè)計請人制出,世間獨此一件。最近愛上了大紅色,慕夕覺得自己是不是被上官墨那家伙傳染了。她記得以前自己還是比較偏愛清水色系的衣裙,果然是認(rèn)識了上官墨后就變得跟他一樣重口味。
不過大雪天,外面一片白茫茫,穿套紅色也顯眼些!
準(zhǔn)備出門前,慕夕想了想,決定還是低調(diào)些,于是又尋來一塊白色方巾蒙于面上。
西城外的一處空地上,搭起了幾處草棚,草棚下面擺了幾張木桌木凳,每張桌上放了一壺?zé)釟怛v騰的茶和幾壇子酒。桌凳被擦拭的很干凈,草棚下面的積雪也掃的干干凈凈。
慕夕來的算早,其他門派也有些早到的,都是三五一群,七八一處的各自占一座草棚,掃了一圈后,發(fā)現(xiàn)只有鬼面也到了,正獨自悠然的自飲自酌。
慕夕眼睛一亮。便笑呵呵的湊了上去。
她如今戴了面具,臉上還朦了一塊布,大刺刺的往鬼面桌上一座,惹的鬼面抬頭瞪她。
而旁的一些人,也都投來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一副看好戲的望著慕夕。
慕夕很自然的摘下面紗,自顧倒了一碗酒,瞄了眼鬼面道,壓低聲音道:“師傅,好久不見,近來可好?”喝了一口酒,有些嗆口,小臉有些發(fā)皺:“您老人家看起來不錯,似乎長胖了些?!?p> 鬼面盯著她好一瞬后,恍然道:“慕夕?”
“噓?!蹦较Ρ攘藗€噤聲的手勢,湊近些道:“此時我不叫慕夕,喚我承影?!?p> 鬼面點點頭,表示明白。臉上神色一晃,笑顏逐開道:“承影姑娘多日不見,風(fēng)采依舊啊?!?p> 慕夕舉杯與鬼面客套幾句,倆人如故交聊得暢快。饒是周邊看熱鬧的人,覺得有些不能接受,鬼面是什么脾性?誰敢跟他做朋友?本以為那姑娘撞上了槍口,誰知,轉(zhuǎn)瞬間倆人便稱兄道弟,畫面實在是詭異。
各大門派陸續(xù)有來。慕夕從袖中摸索半晌掏出一包糕點,與鬼面分享。
周遭已是人聲鼎沸。慕夕悠然吃糕點,眼神卻在四處打量,她每看一處,鬼面便會小聲在旁提點,各個門派的舵主掌門以及各門派善用的武功劍法。鬼面解釋的面面俱到,甚為詳細(xì)。
掃了一眼全場,目光落在一處頓了頓,臉上表情一抽。
鬼面接著道:“那是奇門教,江湖第一主暗殺的門派,據(jù)說剛換了教主,這人比較神秘,除了主教內(nèi)部的人見過他外,江湖上還未有人見識過,據(jù)說是個心狠手辣,長相怪異,脾性奸詐的家伙。且武功深不可測,你可要小心點?!?p> 慕夕嘴角抽了又抽,沖著鬼面顫顫一笑,心里道:是誰傳的這么不靠譜,本姑娘哪里會心狠手辣?長相怪異?還奸詐?怎么看都覺得是一只純良的小白兔啊。傳聞這東西果然不靠譜。
心里叫屈,卻見奇門教四大副教主齊齊落座,目光順著人群而過,也恰恰掃向慕夕和鬼面這邊。
冷靜的目光剛毅的盯了慕夕一瞬,表情不大善意。
慕夕思忖著估計是因為自己坐在鬼面旁邊,在座的各位似乎都不大喜歡鬼面。慕夕無所謂的扯著嘴角沖著冷靜笑,笑意近乎純澈,可眼角卻生出一絲玩味兒。
冷靜皺眉冷哼了一聲,別過臉去,不再搭理慕夕。
小樣,敢對教主瞪眼睛。慕夕在心里狠狠地教訓(xùn)了他一番,卻見不遠(yuǎn)處,一抹青色的影子遠(yuǎn)遠(yuǎn)踱來。
青影身邊還跟了七八個人。慕夕覺得這幾人甚為眼熟。
只是那青色影子頭上戴了一頂碩大的帽子,帽檐垂下,剛巧遮住了眉眼,獨留半張臉和一張薄唇,迎風(fēng)微微揚起一抹冷然的笑。
這笑,也好熟悉。
慕夕仔細(xì)思索半晌,腦中靈光一閃,青木赫?
逐又掃向他身邊兩名黑色錦袍的男子,聽風(fēng),攬雪?
果然是他們。
慕夕心里一咯噔。青木赫果然來了,他這是要干什么?
他們一行人衣著考究,且身上都帶著一股正氣。與江湖上的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待他們走進(jìn),便引起周遭一些議論。他們尋了一處草棚落座,位置剛好在慕夕身邊。不過也就只有慕夕身邊的草棚還有些空余。各大門派似乎都很避忌鬼面,所以大家選的草棚都盡量遠(yuǎn)離鬼面。
青木赫來的比較遲,所以沒得選。
不過,他似乎一點都不避忌鬼面,坐下的時候,還沖鬼面點了點頭。很有禮貌。
風(fēng)雪似乎小了些,鵝毛般的大雪轉(zhuǎn)為盈盈一點,慕夕伸手,接了一片小雪花在手心,就聽見不遠(yuǎn)處一陣爽朗的笑聲。
上官墨也來了?
順聲遙望,上官墨一身火紅衣袍,身邊還跟著一身白衣的俊朗男子,男子身后還跟一群人,以及個頭稍微矮一些的銀袍少年。
慕夕樂了。上官墨,劉陵川,若塵都來了!只是,上官墨何時與劉陵川如此交好?他們早就認(rèn)識了么?劉陵川與若塵一處,那這么說,劉陵川也是月宮的人咯。
慕夕望著他們思索著,鬼面沒好氣的瞟了一眼慕夕遁望的方向,鼻子輕哼一聲。
鬼面與月宮不和,慕夕是知道的。逐笑瞇瞇道:“討厭的人就當(dāng)他們不存在便好。何必氣著自己?!?p> 慕夕向來看得開,生性豁達(dá),也正是這份隨意,讓鬼面打心眼里佩服。
上官墨等人在慕夕后方落座。此時天空又陰了陰,風(fēng)雪似乎又大了些許。冰冷的風(fēng)吹在面上如刀割般生生的疼,慕夕雙手捂著臉,歪著頭,與鬼面繼續(xù)探討人生。
她邊探討邊繼續(xù)觀望。
左上方一群是靈藥山莊的人,棗紅色的錦服,頭發(fā)皆用白色錦帶束起。他們舉手投足斯文有禮,渾身上下似乎還能飄出一股子草藥的香味兒。慕夕覺得他們自成一派文雅之氣,煞是好看。
而在他們旁邊入座的那群白衣白褲貌似來奔喪的一眾人等,是仙靈教的。她們教主是一銀發(fā)女子,酷愛白色,據(jù)說他們教派從地板到天花板皆是雪白雪白的。仙靈教是做什么的,鬼面也講的不是很清楚,但據(jù)慕夕觀察,她們有點像傳說中的魔教。嘖嘖嘖,這種邪乎的教派還是離她們遠(yuǎn)點兒的好。
接著便是西山寺,青木國第一大寺院,住持方丈盡空帶著一眾師兄弟,身著灰色布衣,安靜的坐著,有幾個閉著眼的,慕夕覺得他們已經(jīng)睡著了。
當(dāng)然還有丐幫的兄弟們。隨意毫無章法的占了兩間草棚,誰叫人家人多呢,多占幾個也是情有可原的。
青蓮派,僅次于奇門教的一家殺手組織。他們喜歡穿純黑色的織錦衣袍。善用長劍,作風(fēng)比較正派。只是慕夕覺得這套衣服好面熟,貌似在哪里見過,到底在哪里見過,想了半天,沒想起來。
還有就是灰衣服的一群人,慕夕眼睛一亮,那不正是前些時日在街上追殺過自己的人么?居然是花毒山的人。他們不僅喜愛用刀,還善用毒。不知是不是因為長期使毒,他們個個看起來陰森狡詐,面露陰氣。
剩下的便是許多小門小派,和一些獨自前來的江湖俠士,慕夕支著頭,正欲詢問這個盛會到底什么時候開始,就見眼前似乎被一龐然大物阻擋,視線暗了暗。頭頂傳來如雷震耳的吼聲。
“鬼面,令牌在你身上,按江湖規(guī)矩,你該主動站出來交出令牌,你現(xiàn)在處在這兒不溫不火的喝茶飲酒,是幾個意思?”
一大漢瞪著駝鈴般的大眼,粗聲粗氣,滿臉的絡(luò)腮胡,上面還掛了些許雪花。
慕夕噗嗤一聲笑了:“喂,圣誕老人,有話好好說嘛,這么大聲叫喚,耳朵都震得疼?!?p> 圣誕老人?
那大漢轉(zhuǎn)眼瞪著慕夕,臉上有一瞬的茫然,何為圣誕老人?可又見她小小姑娘,生的如此俊俏,臉上神色緩了緩,聲音有些許壓低:“我看時間差不多了,大家伙都處在這兒喝茶吃酒也不是個事兒。”
慕夕望著他嘻嘻一笑,點點頭,表示同意他的說法:“圣誕老人說的對,這大雪天兒是怪冷的?!?p> “我不是怕冷…..”圣誕老人表示不滿意,眉頭急蹙一團(tuán),可又不好意思跟一小女娃叫板,嘀咕兩聲,轉(zhuǎn)眼又去瞪鬼面。
鬼面放下手中酒杯,清了清嗓子,聲音醇厚:“按照江湖規(guī)矩,是你們誰打得贏我,令牌便是誰的,你們誰先上?”
猙獰的面容,聲音冷傲。這完全是不把所有人放眼里的架勢。
全場幾乎瞬間靜了下來,頓了兩秒,慕夕咯咯一笑,道:“大叔,那令牌長啥模樣?我也挺好奇的?!?p> 鬼面扯出一絲笑,聲音卻是溫緩:“你若感興趣的話,也可以來試試?!?p> “我也正有此意?!蹦较c點頭,不置可否。忽然想到這樣子奪令牌豈不是車輪戰(zhàn),大叔即使武功再好,也頂不住這么多人輪流挑戰(zhàn)吧。
“哪兒那么多廢話,兄弟們,咱們上?!弊钕忍饋淼谋闶秦?。
慕夕扶額,沒文化真可怕,走到哪里都只會打打殺殺,坐下來喝杯茶和和氣氣聊聊天不好么?況且,這么多人都未動,丐幫這小哥如此沉不住氣,打頭陣的一般都是死無全尸吧。
鬼面大刀一揮,跨入中間空地,丐幫幫主騰空而來,拱手道:“請賜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