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約定
無首。
某種程度上，和生活在墜落之谷的人們……是同一類人。
他們是在遠古時期葦名和淤加美族的大戰(zhàn)里，以及幾年前“葦名一心”向內(nèi)府發(fā)起“盜國之戰(zhàn)”時，為了能夠取勝，大量吞服仙峰寺研制的哼將糖、剛軀糖等藥物后，因為吃的時候毫無節(jié)制，加之沒有用以與“非人之魂魄”交換的物品，讓他們的靈魂被吞噬變成瘋子的一群可憐人。
待戰(zhàn)爭結(jié)束，這些人回到家鄉(xiāng)，迎接他們的卻不是迎接功臣的歡呼，而是一聲聲嫌惡的叫喊和恐懼的避讓。
沒有人喜歡瘋子。
即便每一個葦名眾都知道他們是功臣，但對于毫無理智，不分敵我，無法救治的瘋子，逐出葦名才是對他們、對葦名最好的選擇。
于是，這些瘋子就離開了家。
他們雖然贏得了戰(zhàn)爭，卻失去了“葦名眾”這一層身份，失去了故鄉(xiāng)，這讓他們感到失落——更重要的，隨著時間的推移，詛咒的作用開始在他們身上慢慢發(fā)作，讓他們從勉強像是人類，到最后終于變?yōu)檫B頭顱都沒有的行尸走肉。
“無首？”
聽到這，王洛方才想起鐵炮要塞的聚點周圍確實藏有一只無首。
不由有點理解鐵炮要塞的人，為何各個脾氣都這么的暴戾。
這生活條件未免太差了些，簡直處處危機重重。
“那這樣如何？我?guī)湍銈儼堰@只無首干掉，你們作為答謝，和我們達成聯(lián)盟?！蓖趼逍Φ?。
一開始，王洛還真拿白藤這種油鹽不進的人毫無辦法，不過既然她自己提出了條件，那就當做順水推舟賣個人情，幫她把無首做掉得了。
何況，無首這樣的“人”活著，本身對他就是一種極大的折磨。
“殺掉他？”白藤臉色一變，聲調(diào)都不由自主變的尖銳不少，“葦名一心，我不喜歡說謊的人?！?p> 很久以前，當意識到鐵炮要塞周圍住著一只怪物時，白藤就開始研究殺掉他的辦法。
可，無首從“生物學”角度上來說，根本不屬于人類，尋常用來擊殺人類的刀槍、鐵炮、乃至下毒……都對無首毫無作用。
甚至有好幾次，白藤還由于一時疏忽大意，害的自己差點永遠的留在那個地方。
白秋聽罷，也詫異的拉了王洛一把，“一心大人，我姐姐的脾氣歷來都是如此，但也并非完全不可溝通，不如我們先互相退一步，想想別的辦法吧。”
身為白藤的妹妹，白秋當然也見過無首。
這只無頭怪物帶給她的感覺，就好像凡人面對山岳一樣，有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完全不知道從何下手。
這種近乎于“降維”之間的差距，即便是葦名一心也不可能消除。
周圍的手下聽了，也都很震驚。
怎么，葦名一心瘋了不成？
為了能和他們聯(lián)手，連命都不要了。
“我從來不騙人，”王洛笑道，“無首屬于怨靈類生物，殺掉他需要某種特殊的方法。只是，我雖然知道是何種方法，卻不知白藤大人對我剛才說的……”
“如果你能殺掉無首，我自會答應(yīng)。”
白藤賭氣般道。
特殊的方法？
這么多年，她什么特殊的方法沒用過，可結(jié)果呢，無首現(xiàn)在不一樣還是活的好好地？
葦名一心的劍術(shù)雖然精湛，但他不會真把自己當做天下無敵，連怨靈類生物都能斬殺了吧？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這么說定了，”聽白藤答應(yīng)的這么爽快，王洛也很高興，輕快道，“對了，要不要立一封字據(jù)什么的？”
“不必，”白藤冷冷道，“我們墜落之谷的人說話做事從來說一不二，可不像你們?nèi)斆粯又挥斜砻婀し??！?p> 王洛也不惱，“好，那就這么說定了～備船吧?！?p> 感覺和白藤這樣性格的人說話就是方便。
而王洛越是自信，白藤就越是不高興，當下，皮笑肉不笑道，“……好，那到時候就看一心大人的表演了?！?p> 隨即，對近處幾個目瞪口呆的拍了拍手，命令道，“還愣著干什么，給一心大人備船！”
她倒要看看，劍術(shù)無敵于天下的葦名一心，面對到半人半鬼的無首，那把太刀還好不好使。
……
……
片刻后。
江面上。
狂風大作。
雪又開始下了。
或者說，雪，從來都沒有停過。
總之，王洛身上這件已經(jīng)有些濕漉漉的長衫上，很快又附滿了雪。
白藤穿著她的那件“繃帶服”，雙手抱在胸前站在船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實，殺掉無首，這只困擾鐵炮要塞多年的怪物，本來是件大事，但白藤考慮到自己手下要是跟著前去，一旦發(fā)生什么意外，恐怕無法招架，才特地讓他們留守鐵炮要塞，只令白秋在一旁跟著。
而白秋，則還穿著當時在葦名里時穿著的那件衣服，站在王洛身旁。
也不知道她的身體是否有什么特殊地質(zhì)，穿這么少，居然一點也都沒感覺到冷。
——當然，她的體表脂肪是否天生就比人類厚，因而才不怕冷，王洛不知道，但他知道白秋的身體和正常人一樣脆弱。
被流散的火藥灼燒，也會受傷。
事實上，要不是當初白藤說，王洛還真沒注意到，白秋那副姣好的面容上，居然不知何時多了幾道被火藥灼傷形成的幾道傷口。
留在她的臉上，就像一朵經(jīng)受過摧殘的花朵。
不由感覺，白秋這個妹妹當?shù)囊餐Σ蝗菀椎摹?p> 為了不讓沒有看過“繃帶服”的葦名眾，不經(jīng)任何心理準備，一下看到自己身穿“繃帶服”的樣子被嚇到，從而影響商談，她甚至不惜犧牲自己身體為代價，穿著普通的長衫轟殺槍足之正長。
好不容易回到鐵炮要塞了，還要被自己的親生姐姐劈頭蓋臉一頓難為。
“雖然她們倆是親姐妹，但性格完全不一樣啊?！?p> 王洛心中輕念一句。
忽聽這時，白藤在前方靜靜開口道，“一心大人，現(xiàn)在風已經(jīng)小了點，我們可以準備出發(fā)了?！?p> “好的?！?p> 王洛輕輕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