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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宮繚亂

第五章 垂暮女皇亦難欺

春宮繚亂 府天 2413 2008-12-12 08:35:31

    天色大亮的時候,雪也已經(jīng)停了。一輪紅日高高掛在天空,卻沒能帶來多少暖意。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在大地上鋪了厚厚一層,蓋去了血跡,也蓋去了無數(shù)凌亂的腳印。

  迎仙宮中已經(jīng)是一片新氣象。隨著張昌宗張易之兄弟的伏誅,里里外外的老面孔就沒剩下幾張,都是垂手低頭的新人。當然,清洗遠遠還沒有結束。天剛亮之后,袁恕己就匆匆去部署南衙兵,準備彈壓可能到來的變故;桓彥范則前去捕拿二張余黨;張柬之敬暉則負責聯(lián)絡其他臣子安排太子登基等種種事宜。

  雖然一切幾乎都在控制之下,但唯一一件沒有完成的事,卻讓所有人都傷透了腦筋——沒有玉璽,同時沒有詔書。所有敢于向女皇直接提出這種要求的人,幾乎都被罵了出來。如今還幸免于難留在長生殿里頭的,也就只有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

  當然,還有某個渾水摸魚在旁邊看熱鬧的人。

  凌波饒有興致地看著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輪番出馬,用盡了渾身解數(shù)勸說女皇。然而,不得不說,她這位姑婆掌權柄那么多年,韌勁非同尋常,能駁就駁,不能駁的就沉默,竟是保持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硬態(tài)度。即使太平公主動之以情,上官婉兒曉之以理,亦沒有讓她有所退讓。總之,至高無上的女皇仿佛就認準了一個道理。

  “朕還是大周的天子,他們殺了張昌宗張易之兄弟也就罷了,朕只要還活著,就決不讓位于太子!”

  看看,這不是老小孩的執(zhí)拗勁是什么?她實在不明白,大半輩子英明睿智的女皇到了晚年怎么會如是光景。這就算抵死了不傳位不蓋玉璽,最后大不了用一道矯詔,只要女皇一命嗚呼,誰能質(zhì)疑其中真假?畢竟,至高無上的女皇陛下已經(jīng)整整八十二歲了。

  八十二歲的年紀,再說先前一病天下皆知,這時候壽終正寢,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在勸說得口干舌燥依舊不見效果之后,太平公主終于有些支撐不住了,一怒之下拂袖而去。雖說曾經(jīng)是女皇最寵愛的女兒,但先是第一個夫婿被殺,接著又一次次地遭人構陷,縱使是堅強如她亦對母親滿肚子怨氣。

  她這一走,上官婉兒更是孤掌難鳴,她縱使多年草詔,卻幾乎不敢違逆女皇心意——唯一的一次忤旨,也以黥刑告終。這一次一腳站在女皇的對立面上,雖知必勝,她卻仍有一種莫名的驚悸。

  瞥見上官婉兒神色怔忡,凌波便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低聲提醒道:“姑姑,還是先去外頭歇息一下吧,我在這里幫你看著。”

  一夜的提心吊膽,再加上剛剛這一通勞心勞力的勸說,上官婉兒亦是心力交瘁,猶豫了一會就答應了。瞅了一眼雙目緊閉的女皇,她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便轉身離去。隨著那腳步聲漸漸消失,寢殿中變得靜悄悄的,一絲動靜也無。

  凌波根本不曾費心去考慮勸說女皇的勾當。人貴有自知之明,這親生女兒和貼身心腹輪番上都沒有效果的事,她憑什么自不量力?若是以為女皇失勢就可以任由她為所欲為,那就實在太愚蠢了。于是,她靠在一旁的錦凳上閉目養(yǎng)神,腦海中陡然浮現(xiàn)出了昨日躍馬長街的情形。

  那個懵懂的小子大約是外鄉(xiāng)人,這要是換成別家驕縱千金,指不定這家伙就被奔馬踏死了。只不過,那憨頭憨腦的樣子確實很好玩,比那些恨不得表現(xiàn)出十分機靈的家伙順眼多了,和她去世的父親倒有些相像……等等,好好的怎么把一個陌生小子和她老實巴交的父親聯(lián)系在了一起?真丟人!

  “十七娘?!?p>  耳邊陡然響起的低沉呼喚讓凌波猛地打了一個激靈,急忙睜開雙眼。見榻上的女皇正在用一種奇特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她一時大訝。雖說她這個孤女算是在宮里被撫養(yǎng)長大的,但日理萬機外加男寵無數(shù)的女皇基本上沒空理會她。而今她分明一身宮人打扮,女皇病得七葷八素的時候居然還能記得她的名字,她該感到幸運,還是該感到惶恐?

  于是,她垂目上前,用了一句四平八穩(wěn)的話起頭:“陛下有何吩咐?”

  盡管躺在那里,看上去虛弱得仿佛連抬手都困難,但女皇的眼睛卻完全沒有任何混濁的色彩,犀利得一如昔日臨朝時的光景。用那種直透人心的目光凝視了凌波許久,她方才笑了一聲:“你和你父親一點都不像。他是永遠不會多說一句話的老實人,卻沒想到會有你這么聰敏的閨女?!?p>  被人稱贊聰敏是好事,但不是在眼下這個時間,眼下這個地點,眼下這個人物。即使凌波低垂目光,但那種威懾力卻透過眼瞼深深地刺了進來,讓她原本預備好的回答全部泡湯。此時此刻,她只得恪守沉默是金的原則,干脆不說話了。

  “你怎么不勸說朕傳位于太子?這樁功勞應該足以讓你下半輩子享不盡榮華富貴,你說是不是?”

  榮華富貴也得有命去享受才行,和太平公主爭功勞,她瘋了么?再說了,她憑什么有這樣的自信,可以說服這位執(zhí)拗的老太太?凌波強忍住反唇相譏的沖動,言簡意賅地答道:“此事陛下心中自有決斷,我只是奉命守護陛下,不敢多語?!?p>  “好,好!我還以為個個都是酒囊飯袋,想不到武家還有一個聰明人!看來就是我百年之后,武家人也不會死絕了!”

  隨著這一聲冷哼,凌波只感到自己的手忽然被人拽住了。一慌之下她便想掙脫,那只干瘦的手竟是猶如鐵箍似的緊緊箍住了她的手腕,她絲毫動彈不得。這時候,她終于無法再躲避那有如實質(zhì)的眼神,女皇的兩道目光仿佛順著眼睛沖擊到了最深處。

  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她自忖這逼宮事件和她半點關聯(lián)也沒有,而上官婉兒的私心和她亦扯不上關系,因此在一瞬間的慌亂之后,她很快就坦然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手終于被放開,緊跟著耳邊便傳來了一聲疲憊的吩咐:“你出去,把太平公主和婉兒一起叫進來。”

  這吩咐對凌波來說簡直有如九天仙樂,因此她答應了一聲便趕緊起身開溜。到了外間,她使勁推醒了上官婉兒,又命人去請?zhí)焦?,自己則另找地方去補覺。既然女皇松口,那么大局已定,接下來就沒她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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