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姬青收到下人通報,說殿下剛剛回館時,已是戌時二刻。
她來到姬揚房中,正好聽到少年清亮的聲音從屋中傳出:“孤已用過晚膳,這些都撤了吧?!?p> “殿下已用過晚膳?”姬青使了個眼色,止住正端了托盤往外走的侍從:“殿下是在哪里用的?可合口味?要不要再用些點心?”
許是心情不錯的緣故,姬揚見到她,并沒有像前幾日那樣或找借口避開,或打發(fā)她。而是說道:“和朋友一起在外面吃的。青姑不必擔(dān)心?!?p> 姬青這才微一揚頭,示意那侍從離開。她走到姬揚面前,親手遞過一盞熱茶,看著姬揚接過后,狀似無意地問道:“殿下難得同人談得來呢,怎么不在驛館里招待人家?”
“這里又不是孤的地方,只是暫住罷了,為什么要在這里招待他?”姬揚笑道,“等什么時候他也去了宇國,我再領(lǐng)著他好好在府上游賞?!?p> “還是殿下想得周到?!奔辔⑽⒁恍Γ骸皡s不知是哪位小公子,能得殿下如此賞識?”
“說來,你也見過他?!?p> “哦?殿下可否給個明示?”
“那日在酒宴上,向我敬酒的那男孩兒?!边@一次提到那天的事情,姬揚面上再無憤色,反倒有幾分好笑,“我當(dāng)時看著他就覺得好玩,明明很不服氣想要壓過我去,臉上偏要做得一本正經(jīng),可惜那雙眼睛早就出賣了他?!彼χ鴵u搖頭,“說起來,他還真是爭強好勝呢,竟有幾分女子一般的要強?!?p> 一旁的姬青看到他的笑顏,卻并沒有為他暫時放下心結(jié)而欣慰。她臉上雖然未露端倪,心中卻已起躊躇。
她自然記得那日宴席上,一路行來總是沉默不語的姬揚在宴上來者不拒,痛飲不止。其中有一個漂亮的孩子,也敬了他一次酒。夾在一堆年長的女官中,這清秀的男孩兒分外明顯。
梁無射的愛子,三皇子的伴讀。這樣的身份……華國大皇女和太子之間的暗涌……還有,今日宴席上姜仰澤的試探……
“殿下?!奔嗑従彽?,“您同梁公子談得來是好事,但畢竟是在華國,行事,還是莫要張揚的好?!?p> 姬揚本來在換衣服。聞言,他雙眼微瞇,垂下了原本舉高的雙手。侍奉的仆從也不敢提醒,知趣地退到一邊。
“青姑什么意思?“
“微臣是想提醒殿下,頻繁與宇國重臣之子交接,并不是什么好事?!?p> 聽她這樣說,姬揚冷笑一聲:“姬大人,如果孤沒看錯的話,你這幾日早出晚歸,赴的可都是華國各家要臣的宴哪!”
姬青也知道這個借口并不高明,但在沒有得到姬云飛的授意之前,有些事她不能向姬揚提起。況且,這是他國之事,姬揚知之無宜不說,以他的性子,還有可能露出什么來,反而引來不必要的變數(shù)。
最終,她說道:“殿下,微臣是為您好。您——”
一語未畢,姬揚便打斷了她的話:“是,你對我很好,我會記得你的忠心!既然忠心已經(jīng)帶到,你就可以下去了!”
姬青不知該說什么才好,沉默著施了一禮,依言退了下去。隨后,屋中的侍從也跟在她的身后統(tǒng)統(tǒng)被趕了出來。
姬揚站在只剩他一人的屋中,白日的笑意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憤怒與不甘。
只要是以為我好的名義,你們就可以將我不想要的東西強加于我、隨意限制我的行動么?!
姬揚憤憤地握緊雙拳,白日生出的那個念頭重新悄悄浮現(xiàn),卻還是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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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梁嘉楠照例向楓姑告過假,不顧小皇子哀怨的眼光,毫無誠意地許諾“等會兒給殿下帶好東西來”后,向驛舍走去。他昨日和姬揚約好,今日去酒池趕集會看雜耍。
卻在過了宮墻夾道,走到北關(guān)時,意外地看見了一個人。
長樂侯姜仰澤的獨女,姜承宜。
梁嘉楠對這位總愛板著臉做面癱狀的皇家貴胄并無太多印象。雖然這兩個月來,只要是去書房的日子,他都能見到對方。但至今卻從未說過什么話。最初梁嘉楠還會她問安行禮,后來見她每次只是點頭,偶爾說句“不必多禮”,更多的時候是一言不發(fā)。便心里有氣,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不再向她行禮。姜承宜也不計較,從未指摘過他的無禮。
實際上,姜承宜對什么都沒有意見。無論別人怎樣對她,她似乎都不放在心上,不想多做理會。梁嘉楠暗中觀察的結(jié)果,皇長女不怎么搭理她,倒是太子偶爾會邀她一起品茶什么的,但每次她都是拒絕。
姜承宜雖然也是位冰山三無美人,但梁嘉楠一點兒想收她入后宮的yu望也沒有。他甚至對她提不起YY的興趣。
一個不能引起別人興趣的無趣美人。這就是他對姜承宜的看法。
然而今天,在皇女皇子們不用“上學(xué)”的日子,這位歷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侯爺之女,卻突然出現(xiàn)在宮里。
梁嘉楠本能地覺得有些奇怪。但再想一想,或許是皇帝召她覲見也不無可能,便釋然了。
想通了以后,他再不看前方的身影一眼,快步向著道路的另一邊走去。再不快些,就來不及了。
他并沒有注意到,這位“被皇帝召見”的皇室女,身邊一個人也沒有。既無相隨的侍從,也無引路的宮人。她就這么孤零零地,獨身向某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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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會很熱鬧。似乎皇都周圍十里八鄉(xiāng)的藝人商販們都趕來了,各色精巧吃食玩藝兒和街頭把戲?qū)映霾桓F,直看得人眼花燎亂,恨不多再多身十雙八雙眼、多長幾條舌頭才好。
“你怎么了?”成功地趕在一對年輕婦夫半步之前,搶下攤上最后一塊米花糖,抱著戰(zhàn)利品得意凱旋的梁嘉楠卻發(fā)現(xiàn),姬揚的臉色不是很好。他雖然也向四下看著熱鬧,但眼里一點兒神彩也沒有。站在鬧的人群中,顯得分外蕭索清冷。
“你怎么了?”梁嘉楠拍拍他的肩膀。
“沒什么?!奔P垂下眼睫。
沒事才怪!梁嘉楠撇撇嘴:“你還當(dāng)不當(dāng)我是朋友?是朋友就說出來?!?p> “我真的沒有……”
“沒有你板著張臉做什么?好好的心情都給你攪壞了。我告訴你,你要是不老實坦白的話,我就——我就——”梁嘉楠想了想,實在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威脅,只得說道,“我就要生氣了?!?p> 姬揚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聽到旁邊傳來嗤嗤的笑聲:“喲,小男娃娃家,小小年紀(jì)就會向女孩子耍賴了?!?p> 梁嘉楠循聲看去,只見幾個十幾二十不到的女子,正朝著這邊指指點點。
他轉(zhuǎn)回頭來,向自己一指:“小男娃娃?”又向姬揚一指,“女孩子?”
他本想嘲笑姬揚被當(dāng)成了女子,不料姬揚卻略帶著幾分羨慕、幾分悵惆說道:“唉,若我真是女孩就好了?!?p> …………
又忘了,這里是女尊國口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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