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靠山山倒
江媽媽一臉驚疑,段怡所言,她又何嘗不知?
只不過這后宅之中,不是你拿捏我,便是我拿捏你。同樣是太師府的嫡小姐,既有那過得趾高氣昂的,也有那伏低做小的。
看碟下菜,看碟下菜!端看對方是道什么菜呢!
以前這段三娘子是個柿子,看著硬挺,可擱上一擱,到底會軟的。
可這番回來,這軟柿子變了朝天椒,嗆人了!
江媽媽眼珠子轉(zhuǎn)了又轉(zhuǎn),心中早已經(jīng)盤算開來。
今兒個她去顧家,可全都瞧明白了,段怡給顧明睿撿回了一條命來,這顧家再也不會對她不管不顧了??墒窍惹?,她待段怡……
江媽媽想著,臉色又變了變,有些復(fù)雜的抬眼,偷偷地打量段怡。
卻瞧見她拿著那把削鐵如泥的匕首,正專心致志的削著指甲。路上的馬車顛簸,她瞧得心驚膽戰(zhàn)的,萬一一個不好,段三娘子那嫩如蔥白的手指,便要被削斷了!
這是個狠人!
馬車?yán)镬o悄悄地,段怡沒有開口,江媽媽不知道怎么開口。
待馬車一停,她像是活過來了似的,搶先一步跳下了車,又打起了簾子,搬來了凳子在那馬車跟前,朝著段怡伸出了手,“這烏漆嘛黑的,三娘子小心腳下,讓老奴攙著你?!?p> 段怡將小匕首一挽,放回了腰間,吹了吹指甲上的灰,搭著那江媽媽的手,不緊不慢地下了車。
段家的老宅子,在錦城西南的一條小巷里,占了半巷之地。
北地四方而寬廣,而劍南地險多山。這巷子在一處斜坡上,往上延去是一座高山,仿佛在言:勢,平地而起,直步青云。是謂青云巷。
坐在門前的門房,瞧見馬車來了,打著燈籠迎了上來,隔得遠(yuǎn)遠(yuǎn)地,便聞到一股子酒氣。
段怡皺了皺眉頭,“百年清譽(yù)?”
江媽媽臉上像是開了染坊,她狠狠地瞪了那醉醺醺的門房一眼,冷冷地道,“請他回去,一桶涼水潑醒了。若再有下次,叫人牙子來,發(fā)賣出去?!?p> 那門房一個激靈,頓時酒醒了,“江媽媽饒命!”
他的聲音大了幾分,江媽媽偷偷地看了一眼段怡,見她蹙眉,立馬道,“大呼小叫成何體統(tǒng),別驚擾了三姑娘。你去廚上吩咐,給三娘子燉一盅參來?!?p> “要冰糖不要白糖,三娘子不喜歡吃甜的。”
門房一愣,摸了摸自己的后腦勺,看了看天,這……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段怡并未言語,隨著江媽媽回了自己個的小院子。
她的宅院,在段府的最深處,屋前屋后,都種滿了翠竹。在圍墻的一角,種了些芙蓉,不過現(xiàn)如今不是開花的季節(jié),是以各處那是一片綠。
“三娘子累了,老奴便不打擾三娘子,只不過明兒一早……”
江媽媽躬著身子站在小院門口,并未進(jìn)來,她話到一般,停了停,復(fù)又說道,“明兒個十五了?!?p> 段怡點了點頭,“明日備好馬車去墳地,你與我同去。另外,放出風(fēng)聲去,就說我要尋夫子。一個武夫子,一個文夫子。”
她說著,目光炯炯的看向了江媽媽,“日后這段府,還是你的天下。初一十五我按卯打點,絕不誤事,去京城之事,我也不會再提半個字。”
江媽媽松了一口氣,有些諂媚的笑了笑,她短時間表情太過豐富,讓臉上的厚粉變得斑駁了起來。
這會子一笑,像個女鬼一樣猙獰。
“三娘子吩咐的事情,老奴一定給辦妥當(dāng)了?!?p> 她說著,用帕子擦了擦額角的汗珠子,扭著大屁股疾步而出。
待她一走,知路忙跑到了院子里門口,伸著脖子瞧了瞧,見她并未出什么幺蛾子,瞬間驚喜的轉(zhuǎn)過頭來。
“姑娘,姑娘……你說打聽打聽誰是爹,江媽媽怎么就真把你當(dāng)?shù)耍俊?p> 知路先是驚喜,隨即臉又一垮,“咱們救了明睿公子,有了顧家當(dāng)靠山,先前這婆子那么欺負(fù)姑娘,姑娘怎么不索性把她換掉?”
段怡看了看面前的小院,幽靜得很,屋子里沒有亮燈。
顯然身為相府千金,她只有知路這么一個丫鬟,委實寒酸。
知路注意到她的目光,忙提著燈籠跑進(jìn)去燃了燈,“還有姑娘要學(xué)武么?之前雖然跟著明睿公子學(xué)了一招半式的,但那都是強(qiáng)身健體的,算不得什么功夫?!?p> “姑娘是大家閨秀,又是嫡出的,日后定是要嫁去京城公侯之家做掌家娘子的。京城里的那些公子哥兒,怕不是不喜歡五大三粗的姑娘……”
段怡越過小院,仰頭看向了背后的高山,搖了搖頭,然后進(jìn)了屋子。
“若是太平盛世,那我天天躺著做咸魚,自是無礙??蛇@天下要亂了?!?p> 知路正挑著燈芯,想要屋子里亮堂些,陡然聽到段怡這話,卻是一驚,燈油蹭到了手上,嚇得她驚呼出聲。
她的聲音有些發(fā)顫,“姑……姑娘……你在說什么呢?咱們劍南好著呢,昨兒個你不在,沒有瞧見,河邊還有人放花燈,那怡紅樓的行首娘子,還唱了富貴春?!?p> 段怡搖了搖頭。
諸侯割據(jù),有人拿了顧旭昭祭旗,不是天家擔(dān)心功高震主,想要收回皇權(quán);便是有諸侯狼子野心,想要多占地廣積糧遂稱王!
今日一見,顧從戎絕非莽夫,如今他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明顯,因為顧旭昭的事情,顧從戎已經(jīng)改變了之前的一個決定,他匆匆離去,讓人追回了一道命令。
她都瞧在了眼里,劍南之軍奉顧氏為主;那酒肆里的奔喪軍,崔子更奔喪眾人戴孝……
雖未封王,但已是王。
亂世之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那簡直就是臉上寫著悲慘二字!
不管是對付那些有功夫在身的殺手也好,還是對付府中拜高踩低的老嬤嬤也罷,都讓段怡明白了一個硬道理,靠山山倒,靠水水?dāng)?,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p> 她若是有功夫在身,一拳一個鎮(zhèn)關(guān)西,一腳一個過崗虎……雄霸天下她沒有想過,但是在亂世中活下去,她覺得還能一爭。
她能帶著顧明睿逃回劍南道,可見天賦不低。
段怡想著,回道,“你手可燙著了?用點藥。不必?fù)?dān)心,我放了風(fēng)聲出去,外祖父若是想教我,自會教我,若是不想,另尋名師未嘗不可?!?p> “對了,我有多少銀錢可用?”
知路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立馬忘記了先前的天下大亂之事。
她吹了吹手指,“一點小傷,我聽姑娘說話的時候,它都好了。京城那邊,倒是沒有短姑娘銀錢,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比京城里的小娘子們,得得都多些了呢。”
“除了這個翠竹院外,姑娘在祖墳里,還有茅屋一間?!?p> 茅屋?!啥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