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有涯從廚房的門望出去，剛好能看見打開的兩扇門外的沙發(fā)一角，以及瑟縮在那里的卡特。瑪薩斯站得筆直的守在沙發(fā)后面，一張臉繃緊的嚴肅，只是臉色有些白。女警官看不到背對著她的泰瑞爾醫(yī)生的表情，從她的角度，其實只能看見醫(yī)生的半條胳膊而已。但饒是如此，也不妨礙她知曉醫(yī)生的神情。她知道，他一定正用那種似笑非笑的樣子盯著卡特在看。
醫(yī)生的似笑非笑，與一般人的不同。不熟悉的人或者會誤會那是他和善的表現(xiàn)，但真正了解的人才明白那有多么的恐怖。泰瑞爾醫(yī)生一向不茍言笑，曾經(jīng)連有涯都恨得牙癢癢的說他是棺材臉面神經(jīng)受損?？偸菦]有表情的表情面對著一切，連個眼神的波瀾都吝嗇給與?？墒且坏┧淖旖鞘帜：纳晕⑸下N了那么一點點，他的眼角似乎略微挑起了那么一點點，就意味著他在生氣，而且是對著他最親近愛護的人生氣。很久很久以前的梅菲斯特都曾被醫(yī)生的這幅表情震懾得想要躲到地獄最深處，很久很久以前的莫有涯也曾被醫(yī)生的這幅表情嚇得連呼吸都差點暫停?，F(xiàn)在的卡特，同樣面對著這種危機。
卡特是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別人看過哥哥的這種表情，但老實說，他自己是沒少見的。盡管害怕，盡管每次都覺得能活下來真是奇跡，但天性喜歡挑戰(zhàn)哥哥的他還是屢次用各種花招勾引出阿撒斯的可怕。不過那都是小時候了，十五歲之后的他就不再妄圖用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不過，當他自己也在學習社會學和心理學之后，赫然發(fā)現(xiàn)那不過是他自己的不安全感在作祟，仿佛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哥哥是存在的，是愛護著自己的一般，不斷的引起哥哥的注意。孩子的直覺都是準確的，如果他知道了阿撒斯曾經(jīng)也是魔鬼的話，就會更加了解當初的一直存在的擔心哥哥突然不見的驚恐來自于哪里了。
沉寂的空氣不敢輕易在阿撒斯·泰瑞爾的面前流過，整個客廳都被凝成了鉛塊，少數(shù)幸運的空氣順著敞開的房門溜到了其他屋子，躲在門口探頭探腦的觀察客廳的變化?，斔_斯也覺得自己呼吸困難，好像氧氣已經(jīng)在這個房間里嚴重缺乏了。不過他真正擔心的倒不是自己，畢竟天使和魔鬼對于氧氣的需求其實并不是很大的，但身為人類的卡特就比較麻煩了。保持著自己的身體直立不動，眼睛悄悄的向下溜，掃到了卡特還是蒼白到?jīng)]有血色的臉。這個白人小子因為喜歡運動的緣故皮膚本來是呈現(xiàn)一種健康的橄欖色的，但自從占卜之后，他的臉色就一直白得堪比瑪薩斯自己超市里裝東西的塑料袋。眉頭微微蹙起，瑪薩斯的心中很是歉疚。
瑪薩斯張開口，想要為卡特說些什么，也是為自己的錯誤負責：“泰瑞爾醫(yī)生……”
可惜的是，小魔鬼的話沒能繼續(xù)說下去，后面的全部被阿撒斯·泰瑞爾是一個手勢給制止了。醫(yī)生不過是抬起手，就用一只手掌堵住了小魔鬼的語言。那張開的五指就如同一座山，壓住了妄圖使用舌頭的人?，斔_斯并不了解東方的故事，否則他一定會聯(lián)想起被壓在五行山下的一個中國非常有名的猴子。
“咳，哥?！笨ㄌ刂?，還是要自己來講才行。哥哥阿撒斯的嚴厲是出名的，不需要開口，就能讓人自己吐出來，“那個，其實，就是，占卜嘛……”
阿撒斯眉頭也不抬，沒有任何多余的小動作的坐著，相比之下，焦躁不安坐立不穩(wěn)的卡特實在慌張到了極點了。
“我們也是擔心安琪，所以去找了一個有名的占卜師。”卡特知道早晚都是死，不如豁出去的一口氣說完，“那個占卜師果然厲害，真的從水晶球里看見了東西。森林、別墅和地下室。這不是很好嗎？我們有線索了！”
“嗯？”回答這一長串的是一個簡單的從鼻腔里哼出來的聲音，語氣上挑，顯然是不肯詳細。而且這聲音還不是來自于阿撒斯·泰瑞爾，而是不知何時抱著胳膊倚著門框的莫有涯。
卡特頓時覺得壓力加倍，兩座落基山都被放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個。占卜的是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卡特現(xiàn)在很好的體現(xiàn)了這句來自中國的話。
“嗯。”同樣的鼻腔哼出來的，只不過語氣變得平了，不再質(zhì)疑。有涯雖然之前并沒有聽醫(yī)生講到卡特打電話的事情，但從這簡單的敘述中也知道大概了。
“誰知道占卜居然那么危險！”卡特嘟嘟囔囔的抱怨，“水晶球怎么會突然爆炸?。俊焙笠痪涫菃栂蚺?，因為他不認為自己的哥哥會對這種事情也有所了解。
阿撒斯略微的回頭，雖然還是看不到恰好在他背后的女警官，但意圖也已經(jīng)很明顯了。臉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消失，恢復了淡漠。可是了解他的人知道，他不可能真的淡漠，尤其是事件關(guān)系到了他疼愛的弟弟。他這樣的回頭，也是同樣在詢問女警官。
“你的力量太強了?！庇醒淖吡诉^來，順便把做好的菜肴放在了餐桌上，“你確定那個占卜師是個很強的？”
“怎么了？”卡特十分緊張。
“就算你確實是有著相當好的靈力天賦，但作為一個初學者，一個第一次使用占卜術(shù)的人，就算是一個普通占卜師的水晶球也應該能夠承受你的力量的?？墒牵阏f那顆水晶球爆了，這本身就說明占卜師太弱了，弱得不像樣子?！?p> “是……”瑪薩斯誠惶誠恐，“那個占卜師，是我的女巫。是我的力量太弱，才會傷害到卡特的。”
有涯狠狠的瞪了瑪薩斯一眼，卻沒有在醫(yī)生與卡特面前發(fā)作，而是繼續(xù)詢問卡特的情況：“你現(xiàn)在應該是沒有力氣吧，根本走不了路對不對？”
“對?！笨ㄌ鼐趩蕵O了，他現(xiàn)在連站都站不起來，更別說走路了。
“因為在水晶球爆炸的時候，你的一部分力量隨著水晶球一起飛散了。”有涯沉著臉，語氣嚴重，“你應該感到幸運，居然還能活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