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就像一場包辦婚姻,而畢業(yè)就是一場盛大的集體結(jié)婚典禮,我們每個人都告別母校,在來不及認識社會并與之相戀的情況下,即刻與其結(jié)為夫妻,并且得到一紙“結(jié)婚證書”,然后在未來短暫的一生里與其白頭偕老,且終身無法逃脫。
于是,校園里突然就熱鬧起來,仿佛所有的煩惱都將因為畢業(yè)而消失。米拉一本正經(jīng)地穿上學士學位服,長發(fā)挽起,戴上學士帽,頗有幾分女學者的感覺。仿佛任何一個人穿了這身行頭,都會立馬有種學富五車的架勢。
環(huán)顧校園一圈,也許這所學校唯一帶點分量的東西,就是那棵據(jù)說已經(jīng)一百五十年的老樹了,米拉悠悠的走過去,擁抱著那棵古樹,讓同學于男幫忙拍張合影??砷W光燈剛閃一下,米拉就突然嗚嗚地哭了起來,于男拍完照也跟著啜泣起來。倆人哭的糊里糊涂的,卻壓根不知道是為了什么。
“米拉!報上了!報上了!”突然肩膀被狠狠地拍了一下。不用回頭看,米拉就知道是許穆,許穆的手很重,肩膀被拍的硬生生的疼。
“我已經(jīng)幫你報上名了!我自己也報上了,明天的明天的明天的明天的明天,你要去電視臺參加筆試,當然我也去,筆試之后會有很重要的面試,你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哦。哇,如果我們都被錄取的話,那么以后呢,你就是王牌主持人,我就是金牌記者,那我們絕對是最佳拍檔?!痹S穆興奮的一口氣說完,還不住的哈哈大笑,小眼睛瞇成一條線,他褐色的短發(fā)在陽光下顯得朝氣蓬勃。
回過神的時候,才看見米拉那張梨花帶雨的臉,正瞪著眼睛惡狠狠地看著自己。
“你、怎么了???喏,給你,這、這個,準考證!為什么哭?。俊痹S穆方才想起剛才那一巴掌拍下去,于是小心翼翼地說著每一個字。
“我喜歡哭不行嗎!”米拉一把奪過準考證,說完又嗚嗚地哭了起來。仿佛要把這四年的積怨在這個時候流的一干二凈,從此便與這里再無瓜葛。
照完畢業(yè)照,吃完散伙飯,大概就只剩下卷鋪蓋回家了。東西收好了,因為想要留在這座城,加之還要參加電視臺的招聘考試,許穆拜托米拉,在她所租住的小區(qū)幫他租間小戶型房子落腳。
“哎呀,拜托你啦?!?p> “干嘛跟我住一個小區(qū)???”
“不是,你那個小區(qū)房子舒服又不貴嘛?!?p> “你的局長爸爸腰那么粗,還怕沒錢租更好的房子?”
“噯噯噯,怎么說話呢,我可沒再管我爸要錢,這可都用的是自己的獎學金呢,我現(xiàn)在好歹也是個男人了?!痹S穆擺出一副雜志封面男模的造型。
米拉十分鄙視地看了他一眼,自顧自地喝著茉莉綠茶,不接他的話茬。
“噯噯噯,怎么不說話啊,再說了,你看,咱倆這未來的黃金搭檔,住同一小區(qū),我還能替這個顧阿姨和米叔叔照顧著你點,我這么一陽光帥哥往你旁邊一站,一來免得你被色狼騷擾,二來呢也避免你吸引過多男士而導致社會不和諧。嗯?中不中?拉米姐姐?”
這話音剛落,米拉突然咳個不停,難受的臉都通紅,被嗆得半天才說出話。
“怎么說話呢?得,連這四個字的稱呼到了你嘴里,都讓人有種雞皮疙瘩滿地的感覺。算啦,看在你作為我損友多年的份上,這個忙我自然還是會幫的。”
米拉住在花格子小區(qū)A幢3層B室,標準的一室一廳,卻有著米拉所迷戀的整體落地窗。那是棟沒有電梯的白領公寓,一梯兩戶,一共6層,因此房租不算太貴,住著的大多是單身的公務員、白領或情侶。
到保安室一問,剛巧在米拉對門的A室,前天剛剛有人搬走。
“呃,還有沒有別的空房呢?”
“沒有,目前只有這間,什么都齊全,進人就能住,你要是決定好了,立馬就把房東叫來,即刻就能入住。”保安一面說著,一面開始撥著房東的電話號碼。
房東是一位40多歲的中年男人,約好了下午的時間領著他們看房子,見面的時候,先是仔細地打量了他們兩個。
房間還算干凈,只是有些上一任房客留下的痕跡,客廳寬敞明亮,家具雖然有些陳舊,但還算干凈整潔,整個房間看上去陽光充足。
“這房子通風,而且陽光充足,整棟樓也就我這房子位置好的很,出門干什么也都方便,最適合像你們這樣的小情侶居住了。”房東猛贊自己的房子,米拉笑著應和,站在一旁的許穆表情尷尬,臉漲的通紅。
一切談妥,翌日搬家,搬進新居,還真有種莫名的新鮮感和喜悅感,仿佛一下子變成了自由人。
許穆跟米拉打小就是在一個家屬院一起長大的,兩家私交甚好,小學、初中、再到高中,兩人一直是在一個班,大學雖不是同一專業(yè)卻也是同一所學校,仔細想起來還真是夠巧。
而且從小到大,無論米拉有什么事,許穆都是沖鋒陷陣的那個,這樣想來,在這世上,除了遠在重慶的閨蜜喬蕎,還真就只有許穆這么一個貼身死黨了。
因此,在米拉眼里,許穆跟姐妹黨無異。想到這里,米拉便開始忙前忙后地幫著許穆打掃衛(wèi)生,布置房間了。
“好啦,嗯哪,真不錯,在米大師的精心布置下,果然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哪!”
“那是,得看是誰弄的???哎呦,看把我這小胳膊小腿累的酸疼,以后你就是我的對門了,要做好思想準備,這話說是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對門,以后有什么事,我只要吱那么一聲,你就得立即上陣,以報答我為你搭建新窩的大恩大德,知否?”米拉越說越起勁。
“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許穆在一邊不住地使勁點頭,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
花格子小區(qū)離廣播電視大廈只隔著一條馬路,步行也不過十幾分鐘,透過陽臺的窗子可以看見遠處游樂場的摩天輪漫游一般地轉(zhuǎn)動。
夜晚的空氣真好,B城的初夏之夜總是這么愜意,米拉站在陽臺上,想起前幾天在電臺發(fā)生的事,嘴角不由得動了動,委屈之情溢的滿面。
“米拉同學的新生活馬上就要開始了,不管怎樣,一定要全力以赴考上電視臺的主持人,讓那些可惡的家伙嫉妒到自殺吧!”米拉做了一個深深的呼吸,自言自語道。
“哇,你沒事吧,這么苦大仇深的,誰招惹你啦?”許穆突然站在米拉背后冒出這么一句,把米拉嚇了一跳。
“許大穆,你是人還是鬼啊,走路沒有聲音嗎?對了,你是怎么進來的,我沒鎖門嗎?”米拉發(fā)出一連串質(zhì)問。
“不許叫我許大穆,聽到?jīng)]有?打小我媽就這么叫我,我已經(jīng)夠受的了,聽著就覺得折壽。說話這么難聽,還真不知道你那些聽眾耳朵都是怎么長的?現(xiàn)在不是都講究環(huán)保嗎,走路太大聲會制造多少噪音啊?俺們可是高素質(zhì)人才。還有,是你自己忘記鎖門啦!”許穆做出得意的表情,一只手拿著可樂,一只手遞給米拉一瓶茉莉綠茶。
“喏,給你的?!?p> “我要你手里那個。”
“不是吧,我說你不是從來都不喝可樂的嘛?”
“拿來!”
米拉語氣堅定,貌似有些無賴。
“就只這一瓶,噯,我說你不最討厭喝可樂嗎?”許穆沒好氣的看著她,一臉的無語和無奈。
“給不給?”
“嘿,你這人怎么這么畸形???加勒比海盜也沒你這么直接吧?”
“到底給不給?”
“行,你——狠。唉,看在你目前心靈受創(chuàng)的份上,我代表上帝將這瓶可樂賜予你?!痹S穆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著,便將手里的可樂雙手捧著給了米拉。
米拉忍俊不禁,接過可樂,將茉莉綠茶放在他手上。
“你自己留著喝吧,一向認為那玩意只有DJ拉米這樣的傻瓜才會喜歡喝。”許穆?lián)u頭說著,便轉(zhuǎn)身要走。
“你不喝啦?”
“不喝啦,去睡覺。你也早點休息吧,開心點,別想太多了,好好準備考試吧。本來就不夠聰明,當心變成個呆子?!?p> 米拉咕嘟咕嘟地喝著可樂,對著許穆的背影撇撇嘴。
面對許穆的時候,米拉常常也會冒出許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來,比如,為什么跟許穆青梅竹馬卻從不來電呢?為什么永遠覺得許穆更像姐姐或阿姨呢?為什么許穆的四年大學沒有找到女朋友呢?往往還會得出點結(jié)論,比如由此證明我跟許穆永遠是友誼與手足之情。
再說,他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啊,眼睛那么小,嘴巴那么大,身材也不好,又不夠儒雅。想著想著,就會不禁嘿嘿笑起來,接著就躺在床上睡著了。
這兩天米拉一直在準備面試的內(nèi)容,正反復對這鏡子練習。許穆從網(wǎng)上找了些與筆試相關(guān)的題目,復印成兩份,拿給米拉一份。
“喏,把這些題目做一下應該就沒問題了吧?!?p> “什么啊?”
“筆試題目啊,哥們從網(wǎng)上找的,怎么樣不錯吧?哼哼。”
“這能行嗎?”
“報名的時候,正好碰到以前在報社實習時候認識的那家電視臺編輯,說是每年的筆試題目都會很簡單很基礎,并且僅僅作為參考,記者主要考察新聞寫作能力,主持人自然是面試最重要啦。不過呢,憑心而論,米拉同學面試一定沒問題的,筆試呢做完這些,你就Perfect!”
“哪家電視臺???是11樓的嗎?哪個編輯啊,你認識的能靠譜嗎?”
“嘿,瞧您這話說的,不要哥們可拿走了???到時候你可別后悔?”許穆邊說邊做出要走的架勢。
米拉眨巴著眼睛看著許穆,頓了會兒說:“那好吧,本姑娘就相信你一回,成全你過把先知的癮?!?p> “那是,得相信哥們這新聞專業(yè)優(yōu)秀畢業(yè)生的眼光!”
B城的時間像是比標準的BJ時間要快許多似得,因此總感覺時間過的很快,轉(zhuǎn)眼就到了考試的日子。
米拉一覺睡到9點,醒來的時候覺著眼睛都是酸疼的,看一眼時間,這才趕緊慌慌張張地換衣服起床。接著便急忙跑到對面,先是使勁按門鈴,見沒什么反應,便開始敲門,砰砰砰的響。
“許大穆,快起來啊,9點啦?!?p> “哎呀,才9點呢?!狈块g里傳來許穆迷迷糊糊的聲音。
“什么?才9點?今天要去筆試?。磕悴灰荚嚴??快點啦?!?p> “啊?對啊!筆試?天哪,我都忘了,等我啊,米拉?!?p> 洗漱完畢,收拾妥當之后,兩人一起下樓出了小區(qū),連早飯也顧不上吃,直奔廣電大廈。
進入一樓大廳的那刻,看見那些熟悉的擺設,米拉忽然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大廳里集聚了許多人,看年紀和衣著,應該都是來參加筆試的,倒是個個都相貌堂堂。
大約過了5分鐘,秦羽柔穿著一件白色的露肩紗質(zhì)連衣裙,中間系一根寬的黑色絲帶,從電梯里款款走出來,身材和氣質(zhì)都是相當?shù)囊俗⒛?,成熟中又帶著青春氣息的?yōu)雅氣質(zhì),很讓米拉和在場的女孩們羨慕??伤谋砬閰s始終嚴肅,旁邊還有一位年輕的男士。
“哇,神仙姐姐?傳說中的水蛇腰?喂,你們這兒有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沒聽你說過呢,她是電視臺那邊的主持人嗎?”許穆小聲嘀咕,呆呆地看著。
“噓,不要亂講話啊?!泵桌s緊用胳膊蹭了蹭他,這才回過神來。
米拉看著很眼熟,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哪里碰過面,后來又覺得大概是以前經(jīng)常在電梯里遇到吧。
“好了,大家安靜一下!請各自分成兩組,參加主持人筆試的請站在左邊排隊,參加記者筆試的請站在右邊排隊。考試在9點鐘準時開始,各位排好隊以后,請將準考證和身份證拿出來,在進入考場的時候出示,主持人一組請進入一樓東面會議室考試,記者一組請到二樓西面的會議室考試,都聽清楚了嗎?”秦羽柔說話的時候,參加考試的人群就已經(jīng)開始排隊了。
“聽清楚了!”突然有人應了一聲,不是別人,是站在米拉旁邊的許穆,整個大廳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緊接著便聽見一陣哄笑,霎時間,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秦羽柔看了他一眼,依然是沒有表情。許穆一時尷尬至極,臉紅的像個爛熟的桃子。米拉先是為他捏了把汗,接著便低著頭嗤嗤地笑個不停。
考試的氣氛并不緊張,秦羽柔正好負責記者組的監(jiān)考,許穆一時激動萬分,差點把名字都寫錯,好在他明白,只有順利過關(guān),才有機會再次見到眼前這位美女。
這大概是他從小到大,考的最認真的一次考試,專業(yè)基礎知識扎實,加之找來的習題很對頭,題目答的很順利,可他硬是反復檢查了N遍,不時還抬頭偷看一眼女考官。直到所有人都交完了考卷,只剩下他一個人,還在磨嘰,秦羽柔多少開始有一點不耐煩的感覺。
終于最后一分鐘到了。
“請交卷吧!”
她的聲音溫柔卻有力,許穆這才慌慌張張的把卷子遞到她手里,頭都不敢抬一下,便匆匆離開了考場。
米拉早早就交了試卷,在大廳門口等著許穆出來,結(jié)果一等等了半個小時,這會倒是有些困惑和不耐煩了。一抬頭,看見一臉燦爛的許穆。
“你沒事吧,許大穆?怎么那么半天才出來?。俊?p> “嘿嘿,沒事,我好著呢。”
“哼哼?”
“哼哼?!?p> “怎么著,你不會是?嗯?”米拉故意作出一副怪腔調(diào)來。
“噓!”許穆一聽就慌了神了,趕緊拉著米拉快速離開了廣電大廈。
這一路上,兩人歡歌笑語,高唱《我們是共產(chǎn)主義接班人》,不時引來路人奇怪的目光。
“哎呀,年輕真好,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你說咱們這么年輕咱怕什么啊,即便這次被刷掉,咱也還有的是機會啊!”許穆感慨著,順手打開米拉的冰箱,拿出一瓶可樂。
“得,少來,烏鴉嘴,我可不想被刷掉。蓬蒿人,我看你就像個稻草人。”米拉說著,把拳頭握的緊緊的作了一個必勝的動作,然后附帶一個鄙視的表情。
“噗——呸!”許穆猛灌下一口可樂之后,眉毛立即擰成一團,,趕緊跑到衛(wèi)生間去漱口,半天說不出話來。米拉在一旁笑的前俯后仰。
“你瘋了吧大小姐,干嘛要把醋裝在可樂瓶里啊!你可是害慘哥們了啊。”許穆抱怨著,嘴巴張的老大,不停地伸舌頭,表情痛苦至極。
“我怎么知道你會喝那個啊,原先裝醋的瓶子瓶蓋丟了嘛,我就把它倒在可樂瓶里了。再說了,那也怨你自己不長腦袋嘛,你也知道我?guī)缀醪缓瓤蓸仿铩!泵桌f完又哈哈地笑個不停。
“太狠了,你太狠了,好歹哥們我也是這次考試的有功之臣,你就這么謝過我的大恩大德?。俊?p> “得,為了答謝您成功薦題,補償我家那瓶的醋給您造成的精神損失,下面,我做飯,您吃飯?!?p> 開飯的時候,許穆的眼睛瞪得老大,絕不敢相信這是出自米拉之手。
“浪里白條、五味啤酒鴨、清水出芙蓉。哼哼,怎么樣?”
“大手筆,不愧是名廚之后?。 痹S穆忍不住贊嘆,已經(jīng)開始動筷子。
“那是!”米拉得意之情絲毫不掩飾。
米拉的外公是國家一級廚師,據(jù)說曾經(jīng)還擔任過某位國家領導人的主廚,從小吃著外公的做的菜長大,跟著外公倒是學了不少。
“沒想米拉同學年紀輕輕,卻充分具備了主婦的資質(zhì)。唉,看來只能怪那個蘇子安沒福氣啊?!?p> “腦子進水啦,吃飯就是吃飯,怎么忽然提起他來了?”
“我這不是這么一時感慨嘛,再說……”不等他話說完,米拉就奪了他的筷子。
“好,吃飯,吃飯,嘿嘿,打住?!痹S穆看著表情開始嚴肅的米拉,趕緊嘻哈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