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坐在演播廳門外的椅子上發(fā)呆,腳已經(jīng)沒有原先那么疼了,幸虧沒有扭傷,想著剛才發(fā)生一幕又一幕。
那個黑瘦的搶包男子,那個未曾謀面害的自己扭斷鞋跟的沃爾沃,還有那個大概是愛心泛濫的活雷鋒楚然,米拉覺得無奈而慶幸。心情平靜了許多。
一個帶著眼鏡的年輕男子通知大家開始排隊抽號,米拉趕緊站了起來,順便整了整衣服。
廣告部就在二樓,與演播大廳相鄰。電梯停在二樓,看到演播大廳門外那么多排著隊精心妝扮過的男女,笑問著:“今天有演出嗎?”
“哦,不是,他們就是來面試主持人的。我已經(jīng)幫你安排好了,廣告的播出時間和廣告詞,我?guī)氵M去,你自己看一下有沒有需要改動的地方,我會讓廣告部的同事幫你整理。待會我要去那邊和臺里的領(lǐng)導(dǎo)一起對他們進行面試,就不能陪你了,你看完以后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直接給我打電話?!?p> 兩人朝著廣告部辦公室走去,與秦羽柔同時出現(xiàn)的安全反倒是吸引了其中一些女孩的目光,當(dāng)然,米拉看見秦羽柔的同時也看見了她旁邊那位眉目不凡的男子,看見兩人并肩邊走邊說笑,憑著她女人的第一直覺,感覺這兩人關(guān)系絕非一般。
許大穆,看來你沒有多少機會和勝算的。不過那個男人看起來就很討厭,大眼睛長睫毛的男人多半是桃花相,氣質(zhì)很好,可稍微有點深沉的。米拉正想著,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被點到。
“米拉!”
“到!”米拉應(yīng)了一聲,進了演播廳里去抽號了。
這時,安全和秦羽柔已經(jīng)進了廣告部,一進門,辦公室里的幾個年輕的女孩便熱情地跟秦羽柔打招呼,她笑著一一回應(yīng)。
“曉琳!”
“哎,雨柔姐?!?p> “這位是安全,是我的朋友,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個廣告就是他的,我要去隔壁,你把廣告的情況跟他介紹一下,然后你們看著商量,有什么事情給我打電話。”
“嗯,好的,沒問題,雨柔姐。安先生,請這邊坐?!睍粤账斓卮饝?yīng)著,示意安全坐下,安全禮貌地回應(yīng)。
“安全,那我先走了,待會再聯(lián)系。”
“好的?!卑踩珣?yīng)和著坐下。
秦羽柔快步走進演播廳,然后進入到評委席就座。大家都已經(jīng)拿到了各自的號碼,五分鐘以后要開始按號碼順序進入面試程序。
米拉看著手中抽到的號碼條,表情幾近崩潰,“天哪,1號?上帝可真是對我疼愛有加、呵護備至?!泵桌瓱o奈地深吸一口氣。
“其實也也沒有那么糟,這數(shù)字很吉利嘛,沒準(zhǔn)你就真的考了第一名也說不定?!甭曇魪谋澈髠鱽?,米拉一扭頭,看見一個自己高出大半頭、長相酷似吳彥祖的男子,穿著整齊而好看的淺灰色襯衫,搭配一條粉色斜紋的領(lǐng)帶,十分清爽,看上去比來面試的男孩子略顯成熟。
“哪有那么好的事,我從來都不相信自己會有那么好的運氣,上高中的時候我的外號就叫霉運天使。”米拉看了看他,有些沮喪地說著。
“呵呵,你要是倒霉了,我豈不是也要跟著倒霉?”
“為什么?”
“因為我是2號?!?p> “哦,是也好不到哪里去?!?p> “嗯,我看也是。我叫何子舟,你呢?”
“米拉?!?p> “哦,祝你好運?!?p> “謝謝,彼此彼此。”
話說著,就聽見工作人員大聲地吆喝著:“1號!1號在哪里?”
“我是1號,我在這兒。”
“1號馬上進入面試,請2二號作準(zhǔn)備。”
“哦,好吧?!泵桌莺莸剡B著做了3個深呼吸,心里暗暗地想著,加油,米拉同學(xué),為了最初的夢想,你必須全力以赴。
米拉昂首挺胸地走進演播廳,一上臺,看見下面坐著許多評委,完全顧不上看清楚有多少位,甚至長什么樣,但坐在最邊上的秦羽柔,她倒是看的清楚,是許穆拜托她要打聽的美女考官。
第一個面試,多少是有些緊張的,米拉始終在讓自己保持鎮(zhèn)定。面試的第一道題目是朗誦指定稿件,憑著扎實的普通話功底,米拉優(yōu)勢明顯,看見臺下評委一致滿意的微笑,米拉心里的緊張忽然緩解了大半。
也許這世上真的有好事多磨這樣的際遇,整個面試過程簡直出乎意料的順利。
米拉站在臺上,白色套裝在鎂燈光的照耀下顯得端莊秀雅,一口純正的毫無半點地方口音的普通話,敏捷的反應(yīng)能力,流暢的語言表達,面對鏡頭時始終微笑鎮(zhèn)定的表情,以及那段幾乎接近專業(yè)水準(zhǔn)的拉丁舞,讓在場的評委感到非常的驚訝,這樣一個剛剛畢業(yè)的非播音專業(yè)科班出身、卻比科班生還要專業(yè)的女孩子實不多見。
所有的題目都進行完的時候,米拉正在說著結(jié)束語。
此時,臺下坐在秦羽柔旁邊的一位大約30多歲的男子,正在小聲的對秦羽柔說:“羽柔,這個女孩子很有播音員的天賦,重要的是很有靈氣,我始終相信一個人是天生就適合做某個職業(yè)的,你留意一下,作個記號。我還有點事情,等全部結(jié)束以后,把所有選手的錄像帶拿來給我看?!闭f這番話的男子叫方言,年輕的電視臺臺長,即便不是鉆石,那至少也是黃金級的王老五。方言說完,便站起身從后門出去了。
米拉走出演播廳的門,迎面是何子舟那張微笑的臉,“怎么樣,1號,考的順利嗎?”
“嗯,還好,拖你吉言,比我想象中要順利,該你了,2號,祝你好運。”
“呵呵,謝謝,我有預(yù)感,相信我們一定會在電視臺再見的。”
兩人話別之后,何子舟進了演播廳。米拉正準(zhǔn)備乘電梯下樓,站在電梯里,一下子松弛下來,忽然有點渾身發(fā)軟的感覺。
此時,安全拿著廣告合同,悠哉悠哉地走到電梯口,米拉所乘的電梯門即將關(guān)閉,安全抬頭看了一眼,趕緊按電梯按鈕,可電梯門還是關(guān)上了。她完全沒有看見安全,即便看見了也只是陌生人。電梯門關(guān)的很快,安全沒能完全看清楚電梯里那個人的樣子,模模糊糊的卻又覺得似曾相識,他倒也沒想那么多。
米拉的心情好的一塌糊涂,早上那番接二連三的遭遇,完全拋在了腦后,就腳疼這檔子事也都忘得一干二凈,更甭提許穆所交代的那件事了。一路歡歌,忘乎所以。
這一回到小區(qū),米拉連門都沒進,就直奔對門許穆的家,嘭嘭嘭,看來她敲起門來也溫柔不到哪去。
許穆一臉興奮趕緊去開門。這一進門,不等許穆說話,米拉就開始從頭到尾、噼里啪啦地述說她今天上午一系列的傳奇遭遇。
許穆聽的一愣一愣地,可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他最關(guān)注的消息,情急之下便打斷了米拉。
“停——,小米同志,這個,我托您打聽的事如何了啊?”
“呃?”米拉堆出一臉歉疚的笑,“嘿嘿,這個,你聽我解釋哈。是這么回事,我一上午經(jīng)歷了太多跌宕起伏的劇情,然后又以喜悅興奮收場,這大腦反復(fù)停了電又來電的,不小心就把您早上輸入的信息給丟失了,這會剛找回來?!?p> “停。不用解釋了。小米同志,不是我要批評你,你怎么可以這樣言而無信呢?虧得我一大早放棄了我寶貴的睡眠時間,特意給您奉上愛心早餐,唉,我那個傷心哪,你怎么可以這么不仗義呢?”許穆字字句句用了一種強調(diào)的語氣。
“是啊,我怎么可以這么不仗義呢?”米拉喃喃地說著,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哦,不對,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你要打聽的那個女人,我今天看到她了,她今天也在評委席。面試開始之前,我看見她和一個男人并肩走著,有說有笑,看起來關(guān)系很不一般,并且憑我的直覺,她似乎應(yīng)該是很喜歡那個男人的?!泵桌f著,流露出一臉八卦的表情。
“什么?真的假的?哦,買嘎的!”許穆捂著胸口,作出夸張的心痛表情,接著又問:“那你看到他們接吻啦?”
“沒有?!泵桌箘诺負u頭。
“那看到他們擁抱啦?”
“沒有?!?p> “牽手啦?”
“沒有?!?p> “聽到她有喊他親愛的嗎?”許穆把腦袋湊到米拉面前,表情幾近扭曲。
“也沒有。”
“那你怎么可以謊報軍情、說他們有男女關(guān)系呢?”
“不是,我沒有,我就是這么感覺著。”
“?!?,小米同志,請問在你二十一年的歲月里,你的感覺準(zhǔn)確過嗎?買彩票有中過獎嗎?”
“沒,就連小時候,吃那種五毛錢一包中獎率99%的蝦條的時候,大家最差都能中一毛錢,我一直吃到小學(xué)畢業(yè)差不多有一千包了,每次都是‘謝謝惠顧’,成為中獎率意外中的意外。”米拉一臉認真地回答。
“那就對了嘛!”許穆一副自我安慰的表情。
“唉,得,是我失信于你,為了補償,我保證今天想辦法把她的第一手資料提供給你。我先回去做飯,您不要因此而影響了面試的心情,您和那位美女的劇情發(fā)展,就看您下午的表現(xiàn)了。待會我叫您吃飯,今天我們吃蒜香排骨和西施戲水?!泵桌ЧЬ淳吹卣f著,轉(zhuǎn)身要走,正要關(guān)上門的時候,許穆突然問:“那個男人很帥嗎?”
“嗯?!泵桌Z重心長地點頭。
“那有我?guī)泦幔俊?p> 米拉眨巴著眼睛看了看許穆,頓了頓了說:“比何子舟帥?!?p> “何子舟是誰???”
“是一帥哥,我那組2號,酷似吳彥祖?!?p> “我是問,有我?guī)泦??看清楚,是我?”許穆指著自己說著。
“您還真有耐心,和您在一起,我始終覺得自己頗像楊白勞。好吧,您沒有何子舟帥?!泵桌f完就走。
許穆這個腦筋不轉(zhuǎn)彎的家伙,在那里一頭霧水,反復(fù)想著剛才米拉的話。等他反應(yīng)過來之時,米拉早就關(guān)上門,哈哈大笑著回屋做飯去了。
此時,安全正開著車,準(zhǔn)備去百合大廈,到他們即將開張的“聲東擊西”音樂教室看一看,順便跟他的兩位朋友駱駝和祥子匯報一下廣告的情況。
把車停到地下停車場,準(zhǔn)備下車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個搶回來的包,還在副駕駛座上。算了,等下午再想辦法還給她吧,也不知道怎么給她。
安全想著,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為了找到關(guān)于失主的聯(lián)系線索,安全想了想決定打開她的包看一看。
拉開包鏈,大致地翻了一下,發(fā)現(xiàn)里面居然只有不到20塊錢的零錢、幾張餐廳及化妝品的優(yōu)惠卡、一款唇膏,還有許多的餐飲發(fā)票。
“真是個窮鬼!這么多餐飲發(fā)票,一看就很貪吃。害我跑那么遠幫你追回來,還猛拍我的車?以為有什么特別重要的東西呢?一堆廢品?!卑踩止局?,突然看見在其中一張化妝品優(yōu)惠卡背面,歪歪斜斜地寫著失主的姓名和電話號碼。
字寫的很連筆,安全不能完全辨認清楚,輕輕的念出來:“米粒,15047983430。”念完便呵呵地笑了起來,“名字跟人一樣怪異,居然叫米粒?怎么不叫飯團呢?好吧,害的我浪費時間浪費金錢,那就等我心情好的時候再還給你吧?!?p> 安全把包鎖在后背箱里,便直奔百合大廈A座13樓。駱駝跟祥子倆哥們已經(jīng)在那恭候多時了,兩人正在琢磨著把“聲東擊西音樂教室”的牌子掛在教室門口的墻壁上。
“安全,你來的正好,你看咱們這牌子怎么掛,是掛左邊還是右邊?”駱駝一邊抽著煙,一邊問著。
祥子把牌子立在地上,從兜里掏出煙和火機遞給安全,安全擺擺手表示不抽。
“戒啦?”祥子長年留著光頭,說起話來聲音很沙啞,眼神也很憂郁。
“是的,你也少抽點,嗓子還在吃藥吧?!?p> “裝鬼?!瘪橊?wù)f著,笑著對安全做了個鄙視的手勢。
駱駝很愛說笑,笑氣來很溫暖,一直留中長發(fā),染成栗色,扎著利索的馬尾。
和祥子兩人從音樂學(xué)院畢業(yè)后,被一家小型的唱片公司看中,并簽了合約,讓他們組成“駱駝祥子”組合??芍型鞠樽拥纳ぷ邮暳?,治了很久依然不能恢復(fù),甚至不能大聲地吆喝。后來兩人只好跟公司解約,卻背上一筆數(shù)目不小的賠償金。
駱駝很夠義氣,陪著祥子一起還債。兩人在BJ好幾家有名的酒吧里擔(dān)任吉他手和鼓手,拼命跑場,直到還完這筆違約金才回到B城。
和安全以及秦羽柔是初中一直到高中的校友,他倆比安全和羽柔高一屆,四個人都是27歲,但安全四人中月份最大的一個。
四個人算是多年的死黨,高中的時候四人還組過樂隊。安全與秦羽柔兩家關(guān)系來往密切,白美琴與秦羽柔的父親秦可生是多年的朋友,秦可生是B城的副市長。
駱駝和祥子出事那會,安全和秦羽柔還在上學(xué),也沒幫上什么忙。
“就掛這吧?!卑踩噶酥赣疫叺膲Ρ谏?,“對著電梯門,一出電梯就看見?!?p> 倆人正應(yīng)和著,安全的手機響了,是秦羽柔。
“喂?羽柔?!卑踩与娫挼臅r候,駱駝在一旁吆喝著:“喲,是安嫂吧?”
“別胡說!”安全對著駱駝做一個踢腳的動作。
“嗯,是我,你在哪呢?”
“呃,我在音樂教室這邊。有事嗎?”
“沒事,我這邊結(jié)束了,去廣告部看你,他們說你已經(jīng)走了,所以我就打個電話問問,看看情況怎么樣?”
“哦,都辦妥了,真的要謝謝你給我們仨幫忙,廣告費打了五折?!卑踩痪o不慢地說著,駱駝還在一旁吆喝著:“謝啥謝啊,這是安嫂應(yīng)該做的,是吧,安嫂?”
祥子看這一切,放下牌子,一個人走進教室,站在落地窗前抽煙。
每次聽到駱駝自以為是的說出“安嫂”這兩個字,他的心就會隱隱的痛,痛了那么多年了,也該習(xí)慣了吧。秦羽柔這三個字,是他心底埋藏多年而不能說的秘密。他知道秦羽柔一直喜歡的是安全。
安全顧不上搭理他,秦羽柔在電話里聽著,臉上有愉悅而得意的笑容。
“跟我用的著這么客氣嗎,四劍客缺我一個,你們也能這么心安理得?。空埑灶D飯吧,光嘴上說說有什么誠意???”秦羽柔對著安全說話總是帶點深情撒嬌的味道,與她在辦公室干練的女強人形象極不相符。
“嗯,應(yīng)該的,說吧想去哪吃?”
“去吃自助餐吧,就是上次我們在西餐廳看到的對面21樓那家自助餐廳,你不是還看到一個吃相很難堪的女孩子,還羨慕她胃口好嗎,看起來很好吃啊,我也很想去嘗一嘗。”
安全皺了皺眉頭,說:“自助餐?好啊,那待會見吧,就在我們這座樓上,你直接來音樂教室,我們一起去。”
安全掛上電話,與駱駝把牌子掛好,看見背對著他們抽煙祥子,安全和駱駝一起從后面悄悄地攬住祥子的肩膀。
“兄弟,干啥來?想單飛啊,那可不中!”兩人模仿著河南口音與他打趣,三個人勾肩搭背,笑成一團,仿佛又回到了過去那些青澀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