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農(nóng)家牙祭

　　　　從大學(xué)到工作，多年來，韓玉從來沒有睡的這么香過。

　　“小玉，快起來啦，爹割肉回來了，等會兒打牙祭，你要是不起來，下次就不知道猴年馬月了。”

　　看到韓子明拎著拳頭大的一疙瘩肉回來，韓冬興奮得小臉通紅，小腿奔到屋里，搖晃著韓玉嚷道。

　　盡管對肉食不太感興趣，但韓玉還是被韓冬感染，從床上蹦下來，穿好鞋子，出來看看，這農(nóng)家所謂的打牙祭到底是什么個情況。

　　韓俊看到韓玉屁顛屁顛跑出來，憨厚一笑，手放在她的頭上，說道：“一說打牙祭，誰都沒你跑得快?！?p>　　前世，她還在母親肚子里的時候，便被那個男人拋棄了。

　　母親雖然還年輕漂亮，并沒有嫁人，一邊辛苦工作，還一手把她帶她，給她提供最好的條件，食宿不差，自然少不得各種肉。后來大了，特別是大學(xué)畢業(yè)參加工作，為了保持身材，她吃的很清淡，最多也就吃些脂肪較少的牛肉。

　　盡管重生在一個還不清楚什么時代的地方，但她對肉還是沒什么大的訴求。

　　讓他這么積極蹦出來的動力，是想好好看看這個時代的農(nóng)村生活，所謂的打牙祭是怎么舉行的。

　　封建社會中，不論哪個朝代，一旦牽扯到“祭”，都是非常重大的事情。

　　風(fēng)調(diào)雨順、天旱不雨，要祭蒼天；驅(qū)邪鎮(zhèn)宅，保家護(hù)院，要祭門神；五谷豐登，糧倉干癟，要祭糧神……每年十二月二十三，祭老灶神；甚至吃個肉，都要焚香秉燭，拜天地祖宗，請灶神來吃上幾口，保佑家人平安祥和，不生病。

　　林氏滿臉慈祥笑意，對三個小家伙，說道：“大娃子，看好弟弟妹妹，不要亂說話，別亂動，老老實(shí)實(shí)看著就好?！?p>　　韓子明一臉嚴(yán)肅，回頭看了一眼，那眼神就好似在警告：誰要是敢在這節(jié)骨眼上搗蛋，驚了天地先人，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從古自今，嚴(yán)父和慈母，這是一般家庭的標(biāo)配。

　　前世沒有父親的韓玉，看到韓子明的眼神，還是不由得微微哆嗦了一下。

　　另外兩個小家伙，也都板著臉，一動不動站著一旁，表情凝重地看著爹娘忙活。

　　先是灶屋里，林氏把那一塊肉在家里最大的地鍋里，煮了好一會兒，直到用筷子挑了一下，確認(rèn)爛熟了。

　　韓子明端了個很破舊的托板，放在灶臺上，又拿了個家里唯一一個沒有豁口的瓷碗，放在托板上，一雙筷子捅進(jìn)肉里，挑進(jìn)碗中。那塊肉在碗里躺著，韓子明又取了一雙筷子，豎直地插進(jìn)肉中。

　　韓冬和韓俊兩人使勁大口呼吸，特別是韓冬，一直咕嘟咕嘟吞咽著口水。

　　韓玉手剛剛捂在嘴上，還沒笑出來，被韓俊拉了拉袖口，她連忙忍住笑意，裝模作樣站著。

　　林氏剛才就去堂屋里，弄好了幾沓紙，里面加上紙錢，都碾得跟扇子一樣，放在籃子里，跟在韓子明背后。

　　韓子明端著托板，先是到了院子里，往地上一放，轉(zhuǎn)身從林氏手中籃子里拿了一沓紙，吹了火折子燃著，“撲通”跪下去，一臉虔誠地磕了三個響頭，嘴里還不停說道：“老天爺，老地爺，保佑我韓家平平安安，日子越過越好，孩子長大個個有出息?！?p>　　等紙燒完了，韓子明端好托板站起來，往堂屋里去，也是燒紙磕頭，給祖先的排位磕了頭，求了庇佑。

　　“你看，咱韓家的祖先們多高興！”

　　林氏看著往屋頂飄飛的紙灰，笑著說道。

　　古代人燒紙的時候，紙灰飛的越高，就覺得被祭拜的對象越高興。

　　最后一站是灶屋里，韓子明把托板放在灶臺上，跪下去磕了三個頭，鏗鏘有力地說道：“老灶爺在上，我韓家小女兒大病痊愈，是家里的大事，特意割了塊肉，打打牙祭，老灶爺先請品嘗。保佑我韓家人人無病無災(zāi)。趕明兒日子好過了點(diǎn)了，一定弄更多的貢品?！?p>　　“好了，孩子他娘，蒸幾個饃，燒點(diǎn)米茶，炒個雞蛋，把肉跟木耳炒了，準(zhǔn)備開飯?！?p>　　所有的程序，走到這里，算是結(jié)束了。韓子明站起來，正式宣布，隨后一下把韓玉抱起來，舉到頭上，“小玉，瞧你小臉臟的，來爹給你洗洗?！?p>　　韓玉小手在韓子明的額頭上摸了幾把，說道：“爹，你腦袋上很多土。”

　　“土喇（la，俗語，就是土的意思）可是好東西，是咱鄉(xiāng)下人的寶?！?p>　　韓子明古銅色的皮膚，非常強(qiáng)壯，笑呵呵地說罷，他來到井邊，放下韓玉，打了桶水，先給她洗洗手，洗洗臉，洗得白白凈凈，又把自個兒腦袋瓜上的土洗掉。

　　韓俊燒火，林氏在廚房里忙活了小半個時辰。

　　炒了一盤雞蛋青菜葉、把煮好的肉有切成片和木耳炒了一盤，五六個玉米面饅頭，熬了半鍋米茶。

　　堂屋里，一家五口圍成一桌，畢竟是古代鄉(xiāng)下，餐桌上沒什么規(guī)矩，自個兒想吃啥自己夾，吃飽算數(shù)。

　　令韓玉覺得稀奇的是這種叫做米茶的東西，還有玉米面饃饃。

　　端著看了喝了才知道，所謂米茶，就是弄大半鍋水，小半碗稻米，煮成的茶水，清單帶著甜味，很解渴。玉米面饃饃比較黏，很容易噎著，配碗米茶就成了黃金搭檔。

　　原來這杏花村所處的地方，稻米和小麥都適宜種植，稻米雖好，但產(chǎn)量不高，物以稀為貴，種子也跟著就貴了，只有那些有錢人家種的起吃得起。尋常人家都是種小麥，土地是自家的，不需要叫租子，但年年要向朝廷納糧，加上地方貪官污吏想方設(shè)法盤剝百姓，幾乎沒什么可剩余的糧食了。

　　俗話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為了能夠填飽肚子，活下去，現(xiàn)在這杏花村家家戶戶，在自家田地里，大部分種小麥，專門撥出一塊地來種植玉米、大豆、紅薯等價錢低但產(chǎn)量高的作物。這樣一來，小麥納糧，玉米面、大豆面、紅薯面作為家里的口糧，也能存下來不少，能夠挨到來年收割。有時候手頭有余錢，還能買點(diǎn)稻米來，燒茶喝。

　　“小玉，想什么呢，快點(diǎn)吃，就數(shù)你最瘦，吃頭（土話：胃口）還這么賴?！?p>　　韓子明夾了一塊肉，放在韓玉的米茶碗里，說道，“以前見了肉跟餓狼似的，今兒個咋啦？”

　　“爹你真好?！?p>　　韓玉不由想起了前世的爹娘，一陣心酸，淚珠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她抑制住眼淚，眨巴著眼睛，把這片肉夾進(jìn)嘴里，放下筷子，揉著小肚皮說道，“哎呀，撐死我了。”

　　“大娃子，小娃子，你們倆慢點(diǎn)吃不行嗎，又沒人來搶，一個兩個跟餓死鬼似的?！?p>　　看到韓冬和韓俊兩人狼吞虎咽，噎得直翻白眼，林氏指著兩人說教，隨后夾了幾筷子雞蛋在韓玉碗里，心疼說道，“小玉，你這丫頭，現(xiàn)在長身子呢，跟貓似的吃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怎么行啊，來，再吃點(diǎn)?！?p>　　打牙祭在清苦的農(nóng)村里就是改善生活，越是不富裕的家庭，機(jī)會越少，也就這樣的日子有點(diǎn)油水，平日飯菜里見不得零星半點(diǎn)的油氣。

　　就說韓俊，今年已經(jīng)八歲，但個頭瘦小，都比不上現(xiàn)代社會五六歲的孩子。

　　加上懂事，日子不好過的時候，吃的喝的都讓著弟弟妹妹，身子骨難免不行。

　　韓玉又把雞蛋夾到韓俊的碗里，說道：“大哥你吃，我吃飽了，再吃肚子就撐得爆炸了?！?p>　　韓冬看到后，嘟起小嘴嚷嚷：“小玉，你偏心，我也要?！?p>　　“你這死小子，見咋就咋！雞蛋離你最近，想要不會自己夾?。∵€讓妹妹爬上桌子夾給你不成？”

　　說著，韓子明在韓冬的腦袋瓜上不輕不重彈了一下。

　　韓冬嘴巴翹的更厲害，能掛個拖油瓶了，叫道：“這不一樣！”

　　韓子明揚(yáng)起手掌，嚇唬他，厲聲說道：“這咋就不一樣了？！小玉夾的吃著更香是?。　?p>　　一看這架勢，韓冬嚇得一個哆嗦，立馬止了聲，低下頭，眨巴著眼，一副使勁擠眼淚想哭的樣子。

　　“好啦，好啦。別搗蛋了！讓小玉夾?！?p>　　林氏見狀，也是心疼小娃子，夾了一筷子雞蛋放在韓玉面前的碗里，說道，“來，小玉，給你二哥夾過去。”

　　韓玉一陣好笑，這韓冬，還給大哥爭風(fēng)吃醋，她把雞蛋夾到他碗里，說道：“二哥，你吃?！?p>　　韓冬破涕為笑，大口大口吃起來，好像之前啥事沒有發(fā)生過似的。

　　“我也吃飽了，這些也給你吃?！?p>　　韓俊把碗里的雞蛋也夾到韓冬的碗里，笑著說道。

　　別看韓冬才六歲，能吃能睡，身上的肉明顯多一些，個頭甚至有趕超大哥韓俊的趨勢。

　　一頓晚飯吃下來，讓韓玉感慨頗多，她并不抱怨別人穿越重生都是豪門大戶王爺世家的，自己重生在了一個朝代不詳?shù)泥l(xiāng)下小農(nóng)家里。讓她思緒良多的是，對這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淳樸農(nóng)民的理解，以及要改變生活現(xiàn)狀的決心。

　　再怎么說，她也是一個新時代的新新人類，總不能連個家都撐不起來。

　　洗了碗筷，擦了灶臺和桌子，太陽已經(jīng)沒入西山，紅霞也一點(diǎn)點(diǎn)褪去。

　　按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習(xí)慣，關(guān)了大門，一家人也早早睡了。

　　聽著韓冬和韓俊平穩(wěn)的呼吸聲，韓玉從床上跳下來，來到院子里，坐在凳子上，看著天上的月亮，梳理重生第一天的種種。

　　一切都是這么快，這么突然，讓她猝不及防，又不得不說服坦然受之，并盡快適應(yīng)這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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