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更復(fù)雜的問題
辦事員們什么都沒有說，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實際上，伊凡也不知道此時聽見一句“你已經(jīng)干得很不錯了”會不會讓他的心情變好一點。
他覺得心里已經(jīng)難過得近乎麻木了，像是被冰冷的河水給凍住了。
辦事員端來了冒著熱氣摻了藥草的茶水，又幫他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瞭望臺的一樓就有設(shè)施齊全的休息室，簡單的小房間里，沒有多余的裝飾，通紅的魔晶取暖裝置彌漫著應(yīng)該會讓人感覺溫暖的氣息。伊凡呆呆地坐在休息室的床上，任由訓(xùn)練場專門的治療師幫他包扎傷口。
他只是覺得難過。
其實知道的，自己已經(jīng)盡力了，那種情況下他還有什么選擇？就算沒有通過也不應(yīng)該感到遺憾吧，很多事情并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這一點他很清楚?？伤€是覺得不甘心啊，他已經(jīng)很努力很拼命了，正是因為這么努力，正是因為早已下定了決心，才更加希望可以成功??！
伊凡用沒有纏上繃帶的手扯住被子，緊緊裹在自己頭頂。
難過得想哭。
過了一會兒，傷口不覺得痛了，很快疲倦感如海潮一般壓上他的腦袋。當(dāng)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休息室里，只剩下一片昏暗。
忽然間心頭冷了一下。
太安靜了。伊凡的記憶里，仍然殘留著辦事員與治療師忙碌的聲音，恍惚間他猛然有種過了很久很久的感覺。
這感覺把他嚇了一跳。
白色窗簾透著黯淡的光，伊凡猶豫了片刻，扭頭去找鐘表之類的東西，房間里有一個小座鐘，時針指向六的位置。
到底是睡了多久啊……
他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拉開門。外面應(yīng)該是辦事員工作的大廳，但此時卻沒有一個人在。大廳里也沒有點燈，辦事員已經(jīng)回去了嗎？
“伊凡？”
二樓響起意外的熟悉聲音。伊凡立即扭過頭，只見秀琳還穿著外出的衣服，站在通往二樓的樓梯上。
“那幾個辦事員先回去了，治療師倒是還在，你——看起來傷得不太嚴(yán)重吧？”
秀琳露出很溫柔的壞笑，只是燈光太暗，伊凡并不能看清她的表情。秀琳幾步走了下來，很自然地抬起頭，摸了摸他的頭發(fā)。
“現(xiàn)在怎么樣啦？”
“呃，我沒事……”伊凡懦懦地說。秀琳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他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餓了嗎？我?guī)Я它c吃的，放在二樓了。你要乖乖待在房間里，不要亂跑喲，你秀琳姐馬上就回來。”
秀琳擠了擠眼，擺出一個頗有挑逗意味的表情，然后輕輕推著伊凡的肩膀?qū)⑺苹亓诵菹⑹?。她轉(zhuǎn)過身，優(yōu)雅地?fù)]了一下手，很快便離開了伊凡的視線。
對了，考核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既然和考核無關(guān)，秀琳到這里來也沒有什么不可以吧，她也是一名執(zhí)行者。伊凡有些不情愿地回想起不久前的執(zhí)行者考核，膝蓋一軟坐倒在床邊。
果然還是很在意啊。
本來的想法只是試試而已，為什么會變得這么在意？他想起一周前秀琳還幫他做了訓(xùn)練，總覺得挺過意不去的。為什么？難道覺得自己就應(yīng)該成功？執(zhí)行者的考核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通過的啊——
“小孩?！?p> 秀琳的身影出現(xiàn)得很突然，她傾斜著富有曲線的身子，將一包軟面包和一碗麥片粥放到伊凡床邊的桌子上，“不用擺出一副‘我很煩’的表情啦，你呀，就是喜歡想太多，以后頭發(fā)會變白的喲?！?p> 秀琳很隨意地調(diào)侃著，居然像模像樣地端起餐盤里的麥片粥來，“你秀琳姐親自給你煮的，是不是很幸福？來，‘啊——’”
“……我自己能行?！币练糙s忙伸手接過碗來。讓秀琳喂他那不是丟死人了？
秀琳大概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了吧。所以，想逗他開心。想到這一點，他默默地低下頭，避開秀琳的目光。
千萬不要提起考核的事！他在心底努力乞求著，拜托，以后再說好不好？等我心情緩和過來……
秀琳很大方地坐在了伊凡的床邊，精明的目光似乎早已看透了伊凡的心事，她勾起嘴角。
“我問過他們了，你考核的結(jié)果。”
伊凡心里咯噔一下，她還是說到這件事了。
“那個，秀琳姐，艾夏呢？”伊凡假裝認(rèn)真喝粥，順便找個話題轉(zhuǎn)移秀琳的注意力。秀琳立即抿緊嘴唇，笑得別有一番滋味。
“我說你啊，有時候真是傻得可愛。唉，艾夏又不是執(zhí)行者，也不是在這里工作的辦事員，她要怎么進(jìn)來呢？放心，我家艾夏好著呢?！毙懔詹[起眼來，“他們說這次的考核出現(xiàn)了意外情況，所以還得討論一下再做決定。你好好把話聽完嘛，干嘛那么心虛？”
“??？”伊凡頓時呆住了。
還需要討論？他根本就沒有打敗最后那只魔偶啊！而且鐘聲響起的時候他也沒有走到出口，怎么還需要討論？
“他們說了是因為什么嗎？”
剛剛還很怕秀琳提起這個話題，現(xiàn)在又表現(xiàn)得這么急切，秀琳不禁笑得更開心了。
“我又沒有權(quán)力了解考核的細(xì)節(jié)?！毙懔展室饫粡埧鄲赖哪槪柫寺柤?，“我也不問你考核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你那副可憐兮兮的表情，你秀琳姐看著心疼吶?？傊?，就算這次沒成功，嘗試一下也算有經(jīng)驗嘛。”
“呃?！币练采陨运闪丝跉?，秀琳要是反問他考核時的情況，他還真不想回答。
不過，秀琳似乎并不覺得無法通過執(zhí)行者考核是件壞事。
“我猜，你想當(dāng)執(zhí)行者，是為了我家艾夏吧？”
秀琳姐不愧是秀琳姐，輕描淡寫地一句話，就把伊凡說得渾身緊張起來，“要是能自由進(jìn)出這座城市，自由地查看古老的資料，一定可以幫助艾夏。這個想法倒也沒有什么問題啦。不過，你沒必要那么著急。”
秀琳輕晃著修長的腿，她一直笑著，讓伊凡都開始覺得尷尬起來，“畢竟當(dāng)了執(zhí)行者，就不能跟我家可愛的艾夏一起做任務(wù)了咯?！?p> 伊凡猛然一愣。
“我呢，之前沒跟你說清楚。我覺得那時候你已經(jīng)下定決心了嘛，說了會讓你心情變差?！毙懔瞻氩[著眼，豎起食指搖了搖，“成為執(zhí)行者之后，你就不是我的助手了，很多任務(wù)你都得自己處理啊?！?p> “那，那我不能——”
伊凡頓住了。讓他承認(rèn)自己的想法有點艱難。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小壞蛋?！毙懔仗ь^敲了一下伊凡的腦袋，“你想搶走我可愛的助手，是不是？”
“不是……”伊凡口不對心地說。尷尬得快要死掉了，伊凡本能地抱著盛著麥片粥的碗往后躲。
“我可不能同意喲。”
秀琳慢慢收起了笑容，表情也變得稍微有些嚴(yán)肅，此時的她，看上去就像一個教訓(xùn)學(xué)生的老師。“你呀，你以為助手就是一起做任務(wù)的同伴嗎？”
伊凡慢慢地抬起頭，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覺冒了出來。秀琳注視著他的眼睛，接著說。
“其實助手對于我們來說就像傭人一樣啦，很多執(zhí)行者并不是把助手看得很重，一般魔導(dǎo)士的數(shù)量，比執(zhí)行者多得多。助手只是用來協(xié)助我們的，必要的時候，就算拋棄助手也可以。你想想看，要是你和你的助手同時遇到了生命危險，而你們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你會選擇誰呢？”
怔了片刻，伊凡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他突然明白秀琳的意思了。
“執(zhí)行者對聯(lián)盟來說……遠(yuǎn)比一般魔導(dǎo)士重要。所以啊，有什么比較危險的任務(wù)，我根本就沒打算帶上你們，我怕帶上你們，反而成為累贅了呢。艾夏一直當(dāng)我是能干的大姐姐嘛，就算我獨自一人去做任務(wù)，她也很放心。你就不一樣了?！?p> 伊凡無力地垂下頭。沒錯，秀琳說得很對。他不可能像秀琳那樣做，艾夏絕對不會放心，這樣一來，他很有可能將艾夏卷入危險之中。
艾夏的魔力還不到五百，萬一有什么意外，他該怎么辦??？
“你要是真通過了，會有很多任務(wù)沒辦法輕松處理，再帶上一個讓你時刻提心吊膽的小丫頭……呵呵，相信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毙懔沼中α似饋?，很爽朗的笑，仿佛想要驅(qū)散籠罩在伊凡頭頂?shù)年庼病?p> “謝，謝謝……”伊凡聲音干澀。
他還真沒有考慮到助手的問題，以為就算通過了考核，他們還是和以前一樣。一起做任務(wù)，一起惹麻煩，一起冒險，一起為那些未解的謎團四處奔波。如果這次真的通過了，想必秀琳也會告訴他這些話吧，那個時候聽見這些話，估計又是另一種滋味。
算了，不通過就不通過吧，伊凡忽然感到一種仿若自我安慰一般的輕松感。盡管還是覺得非?？上?，但這也不是唯一的途徑啊，說不定還有別的辦法找到那個人，而那個人會解開艾夏身上的一切謎團。伊凡想了一會兒，自嘲地歪了一下嘴角。
“現(xiàn)在心情好點了嗎？”秀琳語調(diào)輕快，帶著好心情。
“我……”伊凡有點不甘心地瞥了秀琳一眼，“我真的沒事！秀琳姐你不用擔(dān)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