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姆族的哨兵在高高的月牙堡哨塔上眺望。
這座灰白色城堡就像一個孤零零的哨兵,矗立在刀切般筆直的山壁上,面對著孤冷的海岸。海灘是灰白色的,被海水磨平的巖石蒙著一層灰白色的冰,等到漲潮,冷冰冰的海水就會將它們淹沒,然后,再留下一層灰白。
山上看不到鮮亮的植物,這片山壁就像堤壩,隨時準備承受海浪的沖擊。哨兵眺望著海浪被礁石擊碎,水花宛如冰霜。
居住在月牙堡的諾姆大多都是漁民,他們捕上來的海魚通過地下隧道里的軌道車運往其它諾姆的居住地。諾姆族是個子矮小的種族,不方便捕魚的時候,他們就會待在地下隧道里,喝酒聊天睡大覺。諾姆族的城堡地下總有復雜的隧道,他們把這些隧道叫做“蛇洞”,因為這些隧道彎彎曲曲,不了解隧道的人,一定會在隧道里迷路。
他們不喜歡到城堡上面去。海風會掀掉他們的帽子,海浪翻滾起來就像兇猛的怪獸,要將他們這些小家伙吞進肚子里。哨兵裹著厚厚的灰白皮衣,眺望著沉郁單調的大海。他想不明白,這兒有什么風景值得那兩個人類看得這么出神?
伊凡·亞菲爾也站在這面朝大海的哨塔上,灰白色的毛皮斗篷被風掀起,呼呼地舞動。海上什么都沒有,沒有一條漁船出海,海岸上也杳無人跡。
站在這里,是望不見那些“海盜和幽靈的島”的,它們在地圖上離這月牙海灣還有段距離。亨特、鮑勃、史萊克、斯通四個獵人已經帶著他的信回奧拉王國去了,這會兒大概正在路上。他知道,他乘著諾姆族的地下軌道車趕到這座海邊的城堡,并不是為了看這冰冷海灣的風景,而是為了打聽第七魔將斯洛斯的消息。
冰魔女斯洛斯就藏在那些島上——這只是他的一個猜測。他在信里把他的猜測告訴了審判者卡特琳娜·塞林,希望塞林大人能告訴拉克西絲·芙洛蒂卡,水晶之圣魔導師。以伊凡還有艾夏的力量,就算知道斯洛斯在哪里也沒用,雖然很不甘心,但這卻是不爭的事實。
諾姆的漁民們知道有人類的漁民到這里來,可是他們從來不會將漁船駛向遠海。談起那些“海盜和幽靈的島”,漁民們全都是一臉慎重,斬釘截鐵地說那地兒絕對不能去。傳說那片海域被幽靈占據著,去那兒的船只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據說這種駭人的傳說已經在諾姆族流傳了幾千年了,幾乎所有的諾姆都對此深信不疑。
“原來你在這兒??!”
樓梯上響起一陣飛快的腳步聲,戴著狼皮帽子的少女小狼呼哧呼哧地跑了上來,“艾夏也在?你們在這兒干什么?你們看到什么啦?”
“我們就是看看而已?!币灰姷叫±桥d高采烈的模樣,同樣站在哨塔上的另一位少女艾夏·特蘭德撅起了嘴巴。艾夏把她一頭橘色長發(fā)簡簡單單地束了一下,免得被海風吹得到處紛飛。也許是不太適應這里的氣候,她那張清新可愛的臉龐顯得有些黯淡,臉頰也凍得通紅。
小狼沖了過來,一手抓住她,一手抓住伊凡。
“快來!我正好碰到幾個探路者,他們有一條很厲害的船!”小狼眉飛色舞地說。小狼和艾夏、伊凡他們都是同齡人,不過她從小在諾姆族的城堡里長大,整天跟雪山里的狼群野獸打交道,性子里也頗有一股野性。冬日的月牙堡是那么陰冷,她卻仍穿著白棉衣,腰間纏著白色狼尾,仿佛這身裝束就是她的標志似的。
“船?”伊凡不太明白。
“你不是說要是有條船就好了嗎?那些漁民是不會把船借給我們的,他們的船也不好用。我在船港看見一條很棒的船,很結實的鐵船,上面裝的是魔晶石的裝置!”小狼歡快地笑著,拖著兩人就往樓梯口跑,看得那諾姆哨兵目瞪口呆。
小狼的力氣就跟野獸似的,大得驚人,伊凡和艾夏只得盡力跟上她的腳步。
“那他們愿意帶我們出海嗎?”伊凡不禁有點心動了。有魔導驅動裝置的鐵船,就算到海島附近去,應該也比漁船安全得多。
“你說的出海是去那些‘海盜和幽靈的島’吧?!?p> 跑進昏暗的樓梯,小狼語速飛快,“我沒跟他們說我們要去哪兒,他們肯定不會帶我們去那兒的,我就問了他們一下這條船最近用不用,他們說不用。他們最近打算去尋找新的龍穴,不打算出海。”
“那,那就算能借到船——”
艾夏掙了一下,不想被小狼拖著跑。小狼松開了手,轉過身來。她從樓梯上輕盈地掠過,就像在平地上奔跑似的,后退著跑也不會摔倒。
“你們不會開船嗎?你們是魔導士啊!”她似乎很驚訝。
“魔導士跟開船有什么關系?”艾夏不解地蹙起眉。魔導士是可以憑借自身的魔力驅動魔導結晶,從而使用常人無法掌握的特殊工具“魔導秘器”的一類人,這跟開船有什么關系?
“沒有關系嗎?船上也有加工過的魔晶石??!”小狼暗藍色的雙眼因為好奇而閃亮了起來,“伊凡很會用魔晶石的!克里茲都那么說!”
“我真的不會開船……”伊凡訕訕地回答。他懂小狼的意思了。不久前,他點燃了賽爾芬迪堡倉庫里的火屬性魔導結晶,差一點葬身在火海里,卻也因此嚇壞了賽爾芬迪堡的守衛(wèi)士兵們,讓發(fā)起突襲的諾姆匠人們有了可乘之機。
可這不代表他會使用所有魔導裝置??!更何況那一戰(zhàn)耗去了他太多魔力,他還在恢復中呢!他的魔導秘器幻光之劍萊特吉爾,還在諾姆匠人洛克馮德的手里,還沒有修好呢!即使小狼所說的探路者們答應帶他們出海,他暫時也不能到遠方去啊!
“真的不會?。俊毙±翘羝鹆嗣济?,“那就算了?!?p> 稍微有點失望。伊凡想。小狼其實很想幫助他吧,只因為他問過那些島嶼,她就很熱心地帶他來月牙堡,還為他找船。不僅如此,在賽爾芬迪堡那一戰(zhàn)中,小狼還不顧一切地跑回來營救他和他的同伴。伊凡實際上是很感謝小狼的。
“沒關系,一定會有辦法的。”艾夏說,輕輕的微笑像是在安慰伊凡和小狼似的。小狼立刻點了點頭。
“艾夏,你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反正洛克馮德還沒有把你的武器還給你,這幾天我們把那條船搞懂就行了?!毙±堑男θ菔悄菢雍唵吻逅?p> 艾夏愣住了,小狼剛才在說什么?
“我先帶你們去看那條船!”小狼的笑聲里不帶一絲陰霾,她跑著跳著,踏過樓梯間陽光與陰影的界限。
小狼就像是這雪山上明亮的太陽。艾夏怔怔地看著她,心底沒來由地涌起一陣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