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冷府門外,站著一個扎著白頭巾的老人,攙扶著他的是兩個壯實的小伙子,旁邊還站著一個紅襖綠裙,扎著辮子的少女,微微仰著頭問老人:“爺爺,爺爺,這回的事,冷大哥能幫忙管管嗎?我們的房子,地能保住吧?”
小伙子中較年輕的一個驕傲地說:“冷大哥可是十里八村的大才子,現(xiàn)在又在天子腳下做了大官,這事兒他不能管誰能管?”
少女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那當然,冷大哥一直都是最有出息的?!?p> “咳咳咳,”老人一陣咳嗽,兩小伙子不由慌張了起來,老人長出一口氣:“小孩子家家,不懂就不要亂說,聽說這次和我們這些平頭百姓過不去的知州,雖說是個花錢捐官的,也是有人撐腰的。其實若是他少刮一點,大家忍忍也就過去了,可他偏要說什么這里有金礦,要逼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背井離鄉(xiāng),家破人亡,大家實在忍不下去了,我也豁出這把老骨頭來這里找澄兒。澄兒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何況聽說他剛娶了親,若是他沒那個功夫幫我們,不許難為他?!?p> 兩個小伙子都沉默,只有不諳世事的少女還在糾結于不重要的字眼:“是啊,冷大哥他娶親了,聽說還是宮里的女官,肯定是又漂亮又知書達理,肯定……很配冷大哥?!闭f著說著竟然有些哽咽。
老人嘆口氣:“小鈴兒,你也大了,澄兒頂多只是你哥哥一樣的,不是你的,莫要強求?!?p> 這一句話音剛落,一大早不情愿去看自己以前的下屬春風得意,又怕得罪主子,只能坐著轎子在人家屋子附近兜圈的戶部尚書楚懷寬楚大人打了個激靈?!扳弮?,莫要強求”,“冷大哥,澄兒,”,難不成冷澄以前的青梅竹馬上門來搶婚?要是拖家?guī)Э诘摹扒叵闵彙本透幸馑剂?。楚大人一手掀開轎簾,看那少女紅撲撲的臉蛋,水靈靈的眼,五官雖然算不上很精致,但勝在年輕,眼角泛起淚光點點。好似一朵帶著露水的鮮花。楚大人心里不免就勾勒出了這樣一幅畫面:
嬌怯的鄉(xiāng)下少女低頭玩著發(fā)辮,含情脈脈地說:“冷大哥,你這一上京趕考,俺一定把你娘當做俺娘一樣的照顧,俺一定好好地在家等你回來。”
冷澄一身青衫,一手攬著少女的楊柳小蠻腰,真誠地發(fā)著”海枯石爛的誓言:“鈴兒,你放心,等我得中了,一定回來八抬大轎娶你過門,讓你當官太太。“
那少女嚶嚀一聲,就鉆入了冷澄的懷中……
然后,楚懷寬趕緊搖搖頭,不得了,不得了,始亂終棄,這冷澄的人品很有問題??!想當初要是早抓住他這個把柄,也不會讓他就那么把戶部虧空的事兒抖出來,他升官娶親,自己吃瓜落兒。
他正等著看那少女被拒之門外,哭天搶地的戲碼,結果卻出來人把他們幾個恭恭敬敬迎進去了。難不成冷澄昨日剛得了雍容高貴的正夫人,今天就想要楚楚可人的小青梅當侍妾?楚懷寬憤憤罵了一句:“真他娘的貪心!”隨后又想,不對啊,那昨日新進門的女官第二天就肯讓那新人進門?說不定是冷澄一廂情愿,搞成兩女爭夫的戲碼呢!一想到冷澄吃癟的模樣,楚懷寬心中大快,大喊一聲:“落轎,拿我的名帖拜上冷大人。
昨日另一老仆已是見過了楚懷寬,而且將他銘記在心。這是為何呢?很簡單,在別人都一副恭喜恭喜的笑臉對人的時候,他卻是一副如喪考妣,強顏歡笑的樣子。若是他年輕幾歲,說冷澄娶了他的心上人都有人信。今日見這位陰陽怪氣的大人,哪還敢?guī)退f名帖,直接恭恭敬敬請了進去。
說梨花鄉(xiāng)一行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楚大人昂首闊步地一先一后都進了冷府。梨花鄉(xiāng)一行人剛進得內堂,冷澄就萬分熱忱地迎上去,滿臉的親切,就連安人亦是激動不已。執(zhí)手長談,無限歡喜,看得任倚華心生疑惑。但是當冷澄給她介紹到小鈴兒那里,簡直是一股火直沖上心頭。年輕透亮的小姑娘,無限仰慕地看著她的夫君,一口口冷大哥不是叫出來的,而是從心里直冒出來的親近。再看剛才還是冰塊臉的那人,如今就像枯木逢春似的。倚華立刻自以為參透了冷澄不待見她的真正理由,男人哪有不喜歡二八年華的俏丫頭的?更何況這丫頭還是和他同鄉(xiāng),說不準兩人就是青梅竹馬。再看看自己,雖有幾分容貌,到底是大了幾歲,早沒有那種楚楚可人的韻致,更何況還是別人硬塞給他的。要換了別的普通的女人,就是不撕破臉也要說些難聽的話來寒磣人,可任倚華是誰?六歲入宮,看到的都是女人們恨不得把情敵掐死,表面上還要裝的雍容大方的場景,這種情況下,誰失態(tài)誰就沒了臉面,沒了臉面就是輸了。何況冷澄對她來說,只是個搭伙過日子的人罷了,要說情意二字,還真是半分皆無。她只要擺擺當家主母的譜,接待接待女眷,不讓冷澄太稱心,不讓那女子把她壓下去就好。
對付敵人第一招:故作熱情加炫耀。
她定定心,綻出一張笑臉,盈盈起身迎了過去:“這就是鈴兒妹妹吧?常聽夫君說起你呢。“
任倚華這句話說出口,就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在宮里成天跟別人虛情假意自來熟慣了,一說話就是常,也不想想自己昨天剛嫁給冷澄,上哪里“?!奥犎思业脑??
幸好鈴兒是個胸無城府的,別人說什么都信,而冷澄自己,早就扭過頭去,和安人一起詢問老家近況了,根本沒理會任倚華。
鈴兒只是抬起眼,怯怯地叫了聲“姐姐”,面上就泛起一陣緋紅。
任倚華心懷大慰,看來不是個難對付的。那就不用第二招,濃情蜜意氣死你了,事實上她也沒把握得到冷澄的配合,若是弄巧成拙,就太難看了。決定用普通招數(shù)套近乎就可以了。
于是乎,倚華拉著鈴兒的手,在一旁坐下,輕聲輕語地跟她說話,不時稱贊她幾句,又不著痕跡地開始套她的話,鈴兒見她“端莊溫柔”,雖仍是自卑,也多了幾分向往之感。她又無心機,就將所知的冷澄一些趣事講給她聽。
等到兩人為冷澄小時候板著臉讀書,弄得大家都叫他小先生的事情在一旁吃吃笑,冷澄自己卻拍案而起了。
“還有沒有王法?那知州只是走通了左將軍的門路,就可以為了一個虛無飄渺的金礦的傳說,放出話去,要不給他上供,要不就拆百姓的房子,占平民的地,挖地三尺找金子?李大叔,你放心,這種貪官昏官我一定上書彈劾他,還鄉(xiāng)親們一個公道!”
他這一聲不僅驚著了竊笑的兩女子,還讓一直在門外躲著,等著看冷家大亂的戲碼的楚懷寬打了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