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色不佳的人絕對不止任女史一個,懷化將軍府里的一身玄衣的左岳安,正是怒發(fā)沖冠:“冷澄?一個剛剛提起來的吏部郎中算什么東西?就是他也配和左家叫板?”他身邊一個看起來像是文官的人忙搭腔道:“就是就是,根本不把咱們左家放在眼里?!?p> 左岳安沖著他吼道:“你閉嘴!不是你收了那什么莫知州的賄賂,把將軍府的名號給他拿出去顯擺?怎么會讓那個人抓到把柄?虧得你還是我弟弟,左家的二老爺,鉆進了錢眼不成?”
這時,坐在他們對面的楚懷寬滿臉堆笑地站起來了:“將軍,將軍,稍安勿躁。這事呢也不是左大人的錯,明明就不是什么大事,不過是莫知州報國心切,想弄出點金子銀子來充實國庫,怕刁民不聽,用了用將軍府的名頭罷了。誰知道那冷子澈抓住了這點,想踩著您家夠他的頂子,說句不中聽的話,他就像瘋狗一樣亂咬人。想當年要不是他,我也不會被圣上申斥,到現(xiàn)在還被同僚擠兌。說起他,呸,什么東西!”
聽了楚懷寬一席話,左岳安方冷靜了下來,他起身朝楚懷寬拱拱手:“這次多謝楚大人了,要不是大人及時告訴我,說不準我們左家就要丟大臉。我是個武將粗人,遇上這種事情,不知該怎樣好?”
他那個惹禍胞弟左岳華囂張地說:“怎樣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官大一級尚且能壓死人,何況咱們家和國丈家的關系,那是……”
左岳安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說讓你閉嘴你就閉嘴,別動不動就提定遠侯,你當定遠侯能罩著左家一輩子?還有,你當冷澄是好相與的不成?若是用關系能把他嚇退,他怎么會那么隨便說出彈劾的話來?還有,你別忘了,那小子是怎么升的官,皇上說不定就看中他那副愣頭愣腦,活脫一個擋箭牌的樣兒!”
楚懷寬忙上前安慰:“將軍息怒,息怒。大人說的話也不是沒道理,只是要靠這方法解決冷澄,還是欠火候。他不是官清如水,愛民如子嗎?他不是替天下蒼生出頭嗎?我們不如就在這上,讓他栽個大跟頭?!?p> 左岳安壓低聲音說:“大人有何良策?”
楚懷寬詭秘一笑,風起簾動,掩蓋了他陰惻惻的話話語,只透出兩句:“把那地的百姓控制好,他們說的話就是呈堂證供……”
密謀一番后,楚懷寬志得意滿地走出了懷化將軍府,這次既和國丈搭上了些關系,又報復了看不慣的人,真是痛快,不由哼起了小調,心里暗暗想:“冷子澈啊冷子澈,憑你官清如水,難逃吏滑如油。何況這次下來,你是官是吏,還不一定呢?!?p> 不愿意看見新夫人的冷澄索性把自己擱在客房,和李大叔他們聊天去了、被不速之客和不太平之事攪合的甚為不歡的安人,在堂上的椅子上愁眉苦臉了半天。忽然聽到了喧嘩的聲音,就起來朝外面走去,走幾步才遙遙聽見朗云的質問聲:“堂堂一個四品官家里,廚房里連點平時吃的都沒有?你們是有意怠慢還是從中揩了油水?”
倚華在屋子里痛苦地支起頭,朗云也太莽撞了點。自己只是隨口說了句想吃東西,她就非實心眼地跑廚房里去拿,叫她干脆去外面買點點心,非說一定要幫自己這個當家主母摸摸情況,嚇唬嚇唬下人。這下倒好,好東西吃不著,還得出面對別人連蒙帶唬。用腳趾頭都想得明白,這個破地兒要有油水可揩,天上都能掉金銀珠寶了,還是成套成雙的。
得,爛攤子還得她收拾。朗云啊朗云,知道你為我好,你就不能省點事嗎?倚華腹誹著走出房間。
一到了院子,看到安人,倚華怕又生了事,趕忙一臉假笑地迎了上去:“母親大人,時候不早了,快到進飯的時候了,媳婦去看看廚房里準備的怎么樣了。”
正說著廚房那面喧嘩又起,無非是老仆人滿懷委屈地解釋:“我們忠心為主,從不揩油啊”“我們敬慕冷大人為官清正,也尊重夫人,怎么會不把夫人放眼里啊,實在是沒有吃的啊”之類的話,連冷澄都被驚動出了客房,一臉的陰沉,好似下雨的天色,卻沒有一點出來解圍的意思。倚華一咬牙,笑的越發(fā)燦漫:“這些人,不干活,大呼小叫干什么呢,媳婦過去教訓她們,就不勞您和大人大駕了。”隨后立刻踏著小碎步轉身即走,心里哀嚎著:“我的臉面啊,臉面啊,尚宮娘娘,您過來收了我吧,我再不想嫁人這會事了。這年頭,做官夫人難,做個清官夫人更難,做個根本不被夫君放在眼里的官夫人,我啐,難上加難?!?p> 倚華剛一踏進廚房,就被嚇到了,白菜小半顆,青菜一小捆,土豆兩個,胡蘿卜白蘿卜各一根,柴薪一捆,附帶著冰鍋冷灶一口,穿補丁衣服老廚子兩個,看著還那么熟悉,猜猜是誰?不就是那兩個又跑腿又迎客的老仆人嘛。任倚華險些被氣樂了,這冷澄這哪兒是小氣啊,他分明是鐵公雞嘛,還是個不生銹的鐵公雞,把它刮了皮剔了骨,怕也榨不出半點“油水”來。
瞥一眼,朗云都氣得手發(fā)抖了,倚華心里悠悠地想:“到底還是官差一級,朗云明顯沒女史我冷靜,”心里雖這樣想,手指卻悄悄捏緊了,關節(jié)被攥的發(fā)白。關節(jié)發(fā)白,臉還得平靜若水。
“咳,朗云,這是怎么一回事?”
朗云深呼一口氣,撇撇嘴:“女史,你看這里哪兒像朝廷官兒的后廚?沒點心沒備飯,連菜都沒有多少。馬上就到正午了,你讓夫人,大人吃什么?”
倚華假模假式地環(huán)顧一周,正色說道:“放肆!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大呼小叫?不怕驚擾了安人,罰你一個月月錢,給我退后面去。”
朗云忙閉了嘴,乖乖走到了倚華后面。笑話,月錢什么的她才不放在心上呢,別說倚華根本不可能不給她錢,就是她私囊里的那些積蓄,把月錢比的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倚華又認認真真地看了看兩個老仆人幾眼,在演賢妻和演刁婦之見猶豫了一下,決定做一個剛柔并濟的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