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澄在倚華身邊繞了幾圈,把倚華繞得眼都花了,才鼓足勇氣開口問了一句:“倚華,那個我以前……是不是挺討人厭的?”
倚華漫不經(jīng)心道:“還好吧,有點討人厭,但不是”很“討人厭。誒,怎么好好的,問起這個來了?”
冷澄坐到她身邊,唉聲嘆氣道:“最近被那個馮之峻煩得不行,成天滿口家國大義,仁義道德,好像這世上除了他自己沒人清白似的,合著他忠肝義膽,我們都是狼心狗肺!總看著他那副不招人待見的樣子,突然想起了我以前來,問別人怕不可靠,就回來問你這個事兒了?!?p> 倚華聽得好笑,伸手在他下巴上掐了一把:“你今天才知道你以前討人厭???我可是嫁給你那天就見識到了?!?p> 冷澄說完了話,心里也暢快了許多:“我娶你那天你的表現(xiàn)可也沒有多好,我們兩——半斤八兩吧?!?p> 倚華吊兒郎當?shù)卮鹪挘骸笆前?,你說得對,有道是魚找魚,蝦找蝦,烏龜配——呸,說什么呢這是!”
冷澄調(diào)笑道:“您可別再說了,再說我成什么了?”
倚華淺淺打了個哈欠:“你一個月前不還說準備請新來的主事來家吃飯嗎?現(xiàn)在這樣請不請給個準話,讓我提前有個準備?!?p> 冷澄一反常態(tài)地翻了個白眼:“請他來家里?除非我嫌日子過的太太平,有意找個蠢貨來添堵。用不著準備,這頓飯我還不請了!”
倚華含笑鉤住他的手指:“對新來的屬下理都不理,你這回不怕得罪人了?”
冷澄笑得冷冽:“我要是理了他,怕是大半個部里的人都要被我得罪了?!?p> 這人世上的事兒,最難琢磨。冷大人好不容易做到三品官,還在上司同僚屬下的夾縫里艱難求存,那林國公辛辛苦苦熬到妹妹做了太后,女兒做個賢妃,一樣舒心不了。
林國公對著林太傅倒苦水:“大哥,你是知道的,我這么辛辛苦苦地爭權(quán)爭利,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子孫后代有個好前程,我林家能夠長盛不衰嗎?你再看看這些小輩,壓根就不領(lǐng)情啊。我那個惹了禍的侄子,把名字都改了,現(xiàn)在在邊疆跟秦家的人打得火熱,讓他出戰(zhàn)就出戰(zhàn),讓他守城就守城,就差把姓也改成秦了!再說我自己親生的女兒,求她幫我在皇上面前說個話都不肯,成天拿圣意難測什么的搪塞我,聽說在宮里對皇上也是能躲不躲,好像圣上的恩寵對她是禍害似的!”
林太傅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我并非林家血脈,這聲大哥我可當不起,不過我好歹長你幾歲,還能以過來人的身份跟你提個醒。賢妃娘娘說的沒錯,皇上之所以不讓非要你來做這個有名無實的國公爺,除了因為對你,對林家有所防備還能有什么?太后都隱居了?這時候再看不清形勢朝前湊,除非是你被功名利祿蒙住了心!還有,林遐那件事不許再掛懷,更不能記恨秦霜寒,你可千萬別忘了,定遠侯當年是做了什么落到如今的下場!”
林太傅說到最后已是聲色俱厲的警告,國公爺打了個顫,連聲說:“怎么能呢?他不就是一時沒忍住氣,對自家小輩動了手,結(jié)果窩里反……。”
林太傅盯上面前熱茶里浮浮沉沉的葉子:“攻城為下,攻心為上,你當初當他是棋子,無情舍棄,就已經(jīng)失了先機。所幸事情還沒有做絕,若是現(xiàn)在再拉攏,就算他不肯回來,也不至于完完全全站在對手那一邊。”
林國公嘟囔道:“要我向那小兔崽子低頭,美得他!不過一個佐領(lǐng),有什么了不起!”
林太傅強抑怒氣:“現(xiàn)在的情況不是他做了高官,我們要死皮賴臉巴著他。而是他作為林家人,卻和另外的勢力有所勾連,要是有朝一日他成心報復,反戈一擊,我看你怎么辦!”
林國公低頭抿口茶水,猶疑地說:“他……他不會的吧。他在家里的時候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只會寫寫畫畫什么的。就算記恨,就他那個樣也做不出什么來!”
林太傅恨鐵不成鋼:“這都多長時間了,他都是三四品的武官了。你還當他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林家公子,手無縛雞之力的白面書生啊!不說別的,至少殺人的膽量早練出來了,你現(xiàn)在還指望他痛哭流涕地回來求你,你大手一揮他感恩戴德不成?”
林國公有點慌:“那……那大哥你說怎么辦?”
林太傅往椅背上一仰:“你手下的人在六部中還剩幾個能說的話的吧?讓他們使使勁,把他調(diào)回京城來!”
林國公一臉不解:“為什么?”
林太傅循循善誘:“西北是秦家的領(lǐng)地,可這京城這幾年多的可是我們的經(jīng)營。在西北那個粗鄙的地方,自然會跟秦家那堆大頭兵挨的近些??傻人亓诉@京師的花花世界,就不信他不會想起當年做公子時的風光。到時候我們幫他再往上爬爬,再讓他回林家繼續(xù)享受他大少爺?shù)纳?,不怕他不乖乖聽我們的話!?p> 林國公還是舉棋不定:“若是他一條道走到黑,死活不肯聽我們的話怎么辦?”
林太傅表面悠哉,心里卻是不耐煩:“由他去好了。京城不比邊塞,隨時都有仗可打,要是我們不讓他出頭,任他千般本事也做不了什么大事。到時候像晾咸魚一樣晾著他,就算他不甘心想要撲騰,又能撲騰道哪里去?”
林國公聽得心里一塊大石落了地,心悅誠服道:“還是大哥高明?!?p> 林太傅繼續(xù):“聽說他守城守得不錯,等把鮮卑兵熬走了就是立功的時候了,到時候你借著引子向上舉薦舉薦,說不定不用四處找人,上邊那位就能活了心?!?p> 林國公皺眉:“這樣不大好吧?上次抗旨那事兒,皇上說不定還記恨著呢。萬一馬屁拍到馬腳上……?!?p> 林太傅微笑:“皇上要是真記住誰了,他改了名字就能逃出五指山?皇上這幾年縱著他做到了佐領(lǐng),就說明當年的事兒早是過眼云煙了。再說當年的事兒,到底誰對誰錯,連上邊都沒有公論,你又忌諱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