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讓我等候過久,第二天上午,龐統(tǒng)便上門來興師問罪,似笑非笑的望著我道:“子翼非君子所為,既知有落鳳坡,何不當面坦言,反而先從旁相譏,后又到我主面前游說,統(tǒng)豈是冥頑不靈之人?”
我呵呵笑著,也不理他假慍的樣子,道:“士元一心入蜀,我便直言,你可能聽從?”
龐統(tǒng)撇撇嘴道:“如今縱是子翼告知我主,統(tǒng)依舊得以入川,只要我避開那不吉之地,劉璋又能奈我何?”
雖然我早有心理準備,但聽他之言顯然是說服了劉備和諸葛亮,這真下我真是無法可施了,難道還能綁架于他不成?
龐士元見我先是微微一驚,隨后搖頭嘆息,竟沖我深施一禮,道::“子翼維護之心,關(guān)切之情,統(tǒng)自感激不盡,必銘刻肺腹,然統(tǒng)實乃隨我主入川不二之選,焉能僅因一地名,置我主大業(yè)而不顧,懼而退卻?子翼盡可放心,既知此事,我此行必謹慎而為?!?p> 哎~,想想也是,對于荊襄重地,劉備顯然更放心交給穩(wěn)重的諸葛亮,相比龐統(tǒng)來說,孔明對孫曹的威懾力的確要更大一些,以劉備眼前的實力,若荊襄征戰(zhàn)再起,縱是最后取勝,輕則也將是元氣大傷,重則若討伐西蜀受阻,必成無兵可援,進退兩難的居面,何況還有那守襄陽重地的關(guān)羽,以他那脾氣性格,怎是剛到劉備麾下的龐統(tǒng)能驅(qū)使得動的?
無奈的接受了眼前的實事,我道:“士元之心既決,干也不再多言,只是劉璋手下有一大將,名為張任,智勇雙全,實可稱蜀中第一虎將也,士元不可不防?!?p> 龐統(tǒng)見我如此稱贊此人,點頭牢記在心。
五天之后,建安十五年八月,劉備以黃忠為先鋒,魏嚴為后軍,帶龐統(tǒng)、劉封、關(guān)平三人,起馬步軍五萬進取西蜀。
數(shù)天之后,曹操于許昌得知劉備入川的消息,直嘆賈詡當日之言不虛,卻又知劉璋昏聵恐無力阻擋,若真讓劉備得了西蜀險峻之地,日后豈不更難征討?可眼下正與馬騰征戰(zhàn)于長安,若再出兵至荊襄則怕顧此失彼,于是心中不由煩悶。
這時司空軍祭酒董昭道:“丞相可是在為劉備入川一事心憂?”
曹操點頭嘆息道:“公仁所言不錯,我正為此事不安?!?p> 董昭微微笑道:“丞相不必多慮,江南孫權(quán)久欲得荊州,必不會放過如此良機,到時兩者交兵,丞相便可得漁人之利,且昭尚有一計,或可令劉備黯然而歸?!?p> “公仁有何妙計,速速道來?!辈懿傩老驳牡?。
董昭氣定神閑的說:“丞相可譴一使往漢中,言劉璋久不納貢于天子,實如叛逆,命張魯代為征討,日后若得益州之地,可表其為州牧,張魯近來已有蠢蠢欲動之勢,得此命必師出有名,如此一來劉備、劉璋、張魯三人齊糾纏于益州之地,必可延緩劉備得蜀之期,并耗其兵馬糧草,而時日一久,荊州再危,劉備怎能不退?若子孝將軍及公子子恒將軍可速得長安,或可占漢中也未可知。”
曹操聞言大喜,道:“果然乃好計也,日后若有所得,必重賞公仁?!?p> * * * * * * *
劉備終于入川了,我卻知江南、中原從此定少不了事端,然而龐統(tǒng)的隨行,才更令我擔心,很是怕歷史的重演。
這日我正在屋中讀書,餓補些兵法謀略,忽然王直進來,說東吳西曹掾闞澤來訪。
闞澤?當初為黃蓋獻詐降書的不是他么?他也是能言善辯膽色過人之士,而且還寫過《乾象歷注》以正時日,可以算是這個時代的天文學家,不過他怎么會突然來拜訪我?
心中滿是疑惑的出外去見闞澤,誰知他一見我竟一躬到地,聲中帶悲的道:“求先生速救我家都督性命!”
什么?!聽闞澤之言我心中一驚,忙上前相扶道:“德潤先生請起,所言之事干實是不解,望先生細細道來。”
闞澤起身,面帶愁苦的隨我進廳,剛一坐下,未等王直奉茶便焦急的道:“我家都督命在旦夕,澤受主公之托,曉行夜宿一路奔波來此,望先生速至柴桑施妙手相救?!闭f完低頭嘆息不已。
周瑜病危?他不是好得七七八八了么?怎么又不成了?莫非是我那“神蟲”惹得禍?但如此長時間過去,縱是引發(fā)了什么病癥卻也不會隱伏這么久吧?
心里嘀咕著,我臉上卻依舊保持著沉穩(wěn)道:“公瑾之傷理應(yīng)漸愈,且干一直只聞其好轉(zhuǎn)之言,怎會驟然而變?”
闞澤一臉愁容,長嘆一聲道:“兩月之前,我家都督已臥榻難起,只是奉我主之命才嚴鎖往來消息,本想都督或是體虛而染風寒,誰知竟一病不起,無奈之下,我主才譴澤來請先生?!?p> “原來如此,卻不知公瑾有何癥狀?”我問。
“我家都督體熱面紅,時而清醒,時而昏睡,前數(shù)日已有神智恍惚之時,至于再細澤便不知?!?闞澤神色黯然的道,隨后又說:“都督于清醒之時,亦數(shù)次欲請先生前去,只言有要事相托,卻不肯講明,故請先生速往柴桑一行?!?p> 聽他說的含糊,我也開始糊涂了,看他神態(tài)表情實不像是作偽,但周瑜的病癥不過像是感冒發(fā)燒而已,真有如此嚴重么?不過想想這時代的醫(yī)療水平,到也不好說,但那些專業(yè)醫(yī)者都束手無策,我這個江湖大夫又有什么辦法?
點了點頭,我道:“德潤先生可先回柴桑,容干略備藥石?!?p> 闞澤搖了搖頭苦笑道:“澤受主公重托,若不能與先生同往,實無顏獨回,如此便先住于城南客棧之中,先生若配備已畢,只需譴仆來召即可?!?p> 見他心意已決,我只好應(yīng)允,親自送其出宅后,滿心疑惑的返回屋中。
剛剛坐穩(wěn)不久,忽王直又來報諸葛亮來訪,我知他必為闞澤而來,于是相請而入,諸葛亮微笑著等王直奉茶水之后,才道:“亮與子翼相交甚厚,便不客套,闞德潤來見子翼,可是言周公瑾之事?”
江陵是他的地盤,知道闞澤來見我到?jīng)]啥奇怪,但竟也知曉是為周瑜而來,實在讓我驚訝。
看著我一臉的迷茫,諸葛亮呵呵笑道:“周公瑾性命垂危之事,亮數(shù)日前亦得知,今日聞手下人來報闞澤來訪子翼,便料其必是為此事而來?!?p> “如此說來,周公瑾果真是重病不起了?”
諸葛坦然道:“此事亮亦難料也?!?p> 我疑惑不解的望著他,道:“孔明竟也不知?”
微微點頭,諸葛亮道:“亮所得消息,也為周郎已大病多日,然卻覺其中有蹊蹺之處,闞澤早不來訪,卻偏于我主入川后便至,實是令人起疑?!?p> 皺了皺眉,我道:“干一尋常之人,又曾救公瑾性命,其何必謀算于我?”
呵呵一笑,諸葛亮大有深意的看著我道:“子翼如今大名傳于天下,怎是平常之人?若是周公瑾詐病,十則八九已有犯我荊州之意?!?p> 總是忽略了自己已成名人的事實,我苦笑著搖了搖頭道:“縱是如此,周公瑾只管謀略荊州即可,又何必誑我前去?”
諸葛亮聞言哈哈大笑道:“子翼怎總是大事清楚,小事糊涂?你身居江陵,又與我主、亮及士元等人交往甚密,周郎便是不懼于我,但若加上子翼這‘天機’先生,又怎能不猶豫卻步?”
靠!看來真不能在劉備地盤里多待了,我可是個無黨派人士啊!明明是自由之身,只不過往來密切了一點,就被當成你們的同伙了,再說我那爛外號還不是你這豬哥可勁散布的?現(xiàn)在想想真懷疑一直就被你算計了。
我嘆息著道:“孔明實是高抬于干,公瑾乃我昔日同窗,怎能不知我才學深淺?若說心忌于我,實是不能?!?p> 輕輕搖著羽扇,諸葛亮卻不在意的道:“子翼此言謬矣,人之才智豈是固而不變?十數(shù)載之光景,誰道君不可成絕世之才?”
周瑜會騙我前去欲軟禁于我?對此我還是不能相信,以他的性格,怎會是如此之人?不過雖然這樣想,但諸葛亮的話我還是無法當作耳旁風,可如今我既是閑散人士,又與周瑜曾是同窗,于情于理都應(yīng)前去,否則若真的見死不救,這和東吳的仇可是結(jié)大了。
無奈的搖了搖頭,我道:“柴桑想來干仍需一去,然孔明之言卻也有可能,故望孔明賜我脫身之計。”
諸葛亮笑道:“子翼大才,何需亮越俎代庖?”
這事歷史上可沒出現(xiàn)過,況且又在周瑜眼皮底下,我哪有膽子玩花樣?又哪里是周瑜的對手?
“周公瑾之能何用多言?干一時之間又怎有好計?孔明莫要推辭?!蔽铱嘀樀?。
悠然的扇著他那破扇子,諸葛孔明道:“既如此,亮僅有八字相贈,便是‘深藏不露,隨欲而安’,不出一月,子翼必可安然而返?!?p> 得,臥龍先生又開始大弄玄虛了,看他那樣子顯然是不會說明,哎~,不就是夾著尾巴做人么,這個兄弟到是比較擅長。
* * * * * * *
滾滾大江向東流淌,天,有些陰沉,讓原本清澈的江水略顯渾濁,兩岸的樹木也似乎染上了一層浮塵,我透過微微的水霧放眼望去,僅見遠處幾片模糊的帆影蕩于寬闊的江面之上,顯得格外孤寂。這秋日之中的長江,今天竟顯露出如此一番蒼涼景色。
在闞澤焦慮的催促之下,僅三日不到,我便又來到了柴桑城中,見了他一路上的表現(xiàn),我越發(fā)懷疑諸葛亮的判斷了,急匆匆來到都督府中,卻聽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自廳中轉(zhuǎn)出一人,不是周瑜又是何人?
周公瑾雖然仍略有消瘦,但面色卻恢復(fù)如初,英俊瀟灑亦如往昔,眼中閃爍著精明炯智的目光,見我神色驚愕的站在那里,笑道:“多日不見,子翼可好?”
靠!竟真被孔明算中了,我心中不由又苦又怒,冷哼一聲轉(zhuǎn)身便走,誰知周瑜竟緊走幾步趕上來拉住我道:“子翼莫惱,瑜誑你前來,實是無奈,還望見諒?!闭f著松手沖我深施一禮。
雖然極其不滿,但我也知現(xiàn)在若想輕松離開實是妄想,于是轉(zhuǎn)身側(cè)步,不受其禮,冷冷的道:“我聞公瑾身染重疾心中焦慮,日夜兼程風塵而來,誰想竟是圈套,干實受不得公瑾之禮?!?p> 周瑜也不在意,笑呵呵的起身道:“子翼人在江陵,又與劉使君、臥龍鳳雛交好,若我坦然相請,子翼豈能來柴桑?”
我撇嘴道:“干布衣之身,縱是欲往中原,便也不甘旁人之事,又怎來不得江南?”
莫測的笑了一下,周瑜湊近我緩緩低聲道:“子翼助劉使君毫發(fā)無損的娶回我家主公之妹,雖屢次推脫不出仕于荊州,然卻實已有彼此薄厚之分,如今‘天機’先生大名傳于外,劉玄德又怎會輕放子翼?”
瞪了他一眼,我道:“干于南徐偶遇使君,又受其禮賢下士之請,不欲江南兵戈再起,生靈涂炭,才略為籌劃,且使君與孫將軍定還荊州之期,未嘗于東吳無利,干又怎會有疏密之別?況且其后又救公瑾性命,若是真偏于使君,何必為他添一大敵?”
周瑜聞言哈哈大笑,拉住我手臂道:“如此說來,子翼游訪于吳郡陸府,亦是巧合?”
心里一沉,我硬挺著道:“僅是閑來一訪而已,信或不信,但聽尊便?!?p> 微微點了點頭,周瑜受了笑容,滿面感激、誠懇的道:“如今事過盡遷,瑜便不多問,然當日救命之恩決不敢忘,此番請子翼而來,便是望子翼多住數(shù)日,先謝重生之恩,再敘同窗之誼,此外尚有一事相托,望不棄應(yīng)允。”說著再次一躬到地。
橫也橫了,怒也怒了,便如周瑜所說,如今事已至此,況且以周郎的身份性情,能如此已是不錯了,俗話說的好:生活就像被強奸,倘若不能反抗,那便好好享受吧。
無奈的搖頭苦笑,我微微還禮道:“干實不知公瑾因何屢次瞞于我,當日險些命喪曹操之手,卻不知此番又遭怎樣風險?!?p> 一向瀟灑從容的周瑜竟也嘆息道:“子翼寬宏之德瑜無以為報,此次所為有玩笑之心,其中確有輕率之處,子翼莫怪?!闭f著又自信的道:“然如今在我柴桑之地,怎會有險?子翼盡可放心而居。來,來,你我廳中安坐再敘。”說完拉起我便進了正廳。
等下人端上茶點,周瑜贊嘆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子翼如今與臥龍、鳳雛同列,實是讓人欣喜?!?p> 停!停!夸呂蒙的話怎么如今按到我的頭上來了?聽了周瑜的話我便想辯解,誰知周瑜卻擺手道:“子翼莫要自貶,諸葛孔明、龐士元等名士之言,定不會是虛傳?!彪m后又面色莊重的道:“瑜有兩子,欲請子翼為長子周循之師,不知子翼可否不嫌其愚而收于門下?”
什。。。。。。什么?!讓我收周循為徒?我。。。。。。我教他什么?算帳么?倘若你不介意的話。
看我張大了嘴,面臉驚愕的樣子,周瑜奇怪的問:“子翼何故驚奇?”
“公瑾如此重托,干實不敢應(yīng),以公瑾之才,貴公子必是聰慧過人,何不親授學業(yè)?且我之才學,恐誤其終生也。”
“唉~,子翼如此便有推委之嫌,劣子頑皮魯鈍,若能得子翼為師實是大幸,瑜終日操勞,四處征戰(zhàn),焉有時日教子?況且子翼屢言無才,然何人能信?”周瑜擺出一副不休的架勢道。
想用兒子把我栓在東吳?莫非真如諸葛亮所料,周瑜想要攻打荊州?不過這本錢也下得太大了點吧,何況我是老師,又不是奴隸,難道還一輩子不讓我離柴桑了不成?
實在想不通這周郎打的什么算盤,我只好裝作考慮的沉吟片刻,才道:“公瑾欲將公子托付于干,此實非輕率之事,況且有才者未必擅為師,如孔子般能因材施教者實少也,故可否容我先與公子略相處,再為決定?”
周瑜聞言點點頭道:“子翼為我子如此慎重,瑜怎有不允之理?”
暫時逃過一劫難,我暗自長出了口氣,卻見有家人來報,言魯副都督求見。
周瑜聞言笑道:“必是子敬知子翼到,前來一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