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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

第21章 禍福(一)

世婚 意千重 3580 2011-12-11 11:14:15

  林慎之的膽子已經(jīng)壯了,本性畢露,帶著笑利索地朝林老太爺和周圍的長輩們團團行了禮,自來熟地往林老太爺懷里鉆。

  林老太爺雖在全神貫注地聽福全低聲回話,卻也沒有推他出去的意思,還隨手抓了個青皮橘子遞給了林慎之,隨口應(yīng)了旁邊一個客人的問話:“他年紀小,才五歲,還未曾開蒙呢?!?p>  林慎之卻眨了眨眼,輕輕扯了扯林老太爺?shù)男渥?,貼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兩句。

  林老太爺眼睛一亮,臉上卻露出十分嚴厲的神色來:“你未曾騙我?”

  林慎之自信地點了點頭,將手在老太爺手心里劃了幾下。

  四姐讓他想辦法讓祖父知曉他已然識字了,很乖,終于有機會了。

  林老太爺心里有了底,便捋了捋胡子:“既然如此,你就寫你的名字給我瞧瞧?!?p>  別看林慎之年紀小嬌頑,可到底是陶氏親自教養(yǎng)的,極小就習字了,這當眾露臉是露定了!

  林亦之眼神一黯,悄無聲息地袖了手,又縮回了林三老爺?shù)纳砗?,蔫頭耷腦的。

  林三老爺卻來了幾分興趣:“咦,七郎已然識字寫字了?”

  這話一出,就有人奇怪地看向他,難道他這個做父親的卻不知曉?

  林老太爺一個凌厲的目光掃得來,嚇得林三老爺縮了脖子不敢說話。

  那邊林慎之卻奶聲奶氣地謙虛了幾句:“少得可憐,見不得人?!?p>  眾人哄堂大笑。

  卻說林謹容從陶鳳棠那里得知壽桃那一關(guān)是有驚無險地渡過了,便輕輕出了一口氣,笑道:“多謝大表哥了?!?p>  至于與陸緘有關(guān)的信息,她一概當做沒聽見。

  陶鳳棠今年十九歲,因為常年總跟著陶大舅往莊子里、鋪子里、榷場里跑的緣故,長得壯壯實實的,皮膚也是一種健康的小麥色,全然不似林家男人似的又白又弱狀,難得的是性子開朗又細致。

  他低聲道:“就算你祖父這里壓下,其他人心中也只怕不服,事后找你算賬,你又待如何?”

  林謹容淡淡一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要不牽連小七弟,我不算什么?!?p>  剛才那事兒最壞的結(jié)局也不過就是她挨罰,但林慎之這遭卻說不定能得到林老太爺?shù)挠H自教養(yǎng)了!

  這才是她最希望,也最需要的。

  哪怕陶氏再想把最好的給林慎之,男孩子的教養(yǎng)也是離不開優(yōu)秀的男性長輩的,自家那個神仙爹么,根本指望不上。

  陶鳳棠道:“牙齒也有碰著舌頭的時候,居家過日子總是會有煩惱的,只要你不計較,想得開就好了?!?p>  他沉默片刻,小聲道:“我給你們都帶了新奇玩意兒,你姐姐的那只盒子下面有個夾層,你和她說……”

  林謹容會心地笑起來,卻道:“我偏不說!大表哥偏心藏了好東西給姐姐,叫長輩知道,我們都要挨罰!”

  陶鳳棠羞得耳朵根都紅了,拱手作禮低聲央求:“不過一對水晶釵而已,是我這次跑榷場自己賺的錢買的。將來哥哥有多的錢了,再給你和七弟買更好的?!?p>  林謹容狡黠地笑著:“大表哥!我這可是冒著生命危險的,你可得記著,你欠我一個大人情!別到時候我求你,你又推三阻四的!”

  明年是舅母吳氏的四十整生,怎么也得想法子跑去清州一趟,再混著去看看那榷場是怎么回事。

  一個小姑娘能有什么出格的事情求自己的?

  無非是吃和玩,陶鳳棠雖不以為意,卻逗著小表妹討價還價:“我不是才聽你的幫了小七弟么?怎么又欠你人情了?”

  林謹容搶白他道:“那不是你七弟呀?你幫我?哼哼!大表哥!”

  “是,也是我小七弟?!碧狰P棠失笑:“半年不見,牙尖嘴利!罷了,我離開太久不好,這就走了,莫忘了我和你說的事情!”

  “知道了!我就是忘了我自己也不會忘了大表哥你的事情!”林謹容與陶鳳棠揮了揮手,目送他進了樓。

  有涼風從耳畔吹過,竹林嘩嘩作響,不遠處戲臺上的樂曲聲,伶人的吟唱聲,看戲樓里的笑聲,由遠及近地縈繞而來,林謹容駐足靜聽,臉上一派沉靜。

  看看,她并不是笨蛋,只要想去做,膽子大一點,她也能做到的……

  她這輩子一定要掙很多很多的錢,她要做被人求被人依靠的那個人,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求人靠人的那個人,事事不得自由自主。

  也許過程會很艱辛,很漫長,但她總是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標。

  荔枝見她站著不動,也不催她,就停在她身后靜靜立了,垂眼看著林謹容的腳。

  也不知是從什么時候興起來的,大家女子流行把腳裹得纖直,名曰“快上馬”,要的就是一個纖直好看。

  林家的姑娘們自然也未能免俗,四姑娘就有一雙很漂亮的腳。

  可不知怎么回事,姑娘腳上這雙鞋,本是月前才為了今日的宴席做好的,今日第一次上腳,她瞧著寬處竟似就有些緊了。

  要說人長大了,腳也會跟著長大,可一個月的功夫就這樣,是有些蹊蹺了。

  荔枝拿不定主意,該不該把這事兒告訴桂嬤嬤。

  主仆各懷心事都在發(fā)呆,桂圓氣急敗壞地從后頭跑上前來道:“我的好姑娘,虧您還有閑心在這里慢慢地磨!可知太太為了您和七少爺受了多大的委屈!”

  然后就去扯林謹容的袖子:“走,也讓他們看看您受了多大的委屈,七少爺呢?”

  林謹容冷冷掃了桂圓一眼,把她抓著自己袖子的手一摔,淡淡地道:“咋咋呼呼,抓抓扯扯的,越發(fā)沒有規(guī)矩了!你是想讓人瞧見了,討罰呢?是我娘讓你來尋我的?”

  林謹音叫她別往上頭去,桂圓卻跑來扯她,這是要做什么?

  桂圓根本沒注意到林謹容眼里的不悅,只傻乎乎地道:“不是啊,是大太太叫奴婢來的。三太太給老太太叫去了,必然是要挨罰的,您是不知道六姑娘、七姑娘是怎么編排您的,您趕緊去把事實說清楚呀,去晚了怕是大事不好?!?p>  這樣的場合,老太太那樣愛面子的人又能鬧到什么地步去?

  再說了,不是還有林謹音和舅母在么?

  自家娘的那個脾氣,吃了虧還不大鬧起來?

  她站在樓下這么久,一直就靜悄悄的,哪會有什么大事?

  就算是事后,不是也還有老太爺坐鎮(zhèn)么?

  林謹容翹了翹唇角,大伯母真是閑得發(fā)慌了,隨便抓到一個人就想當槍使,好替她去刺刺二房。

  也是自己經(jīng)歷了那一遭看透了許多事情,否則不是不問青紅皂白就往樓上沖去了么?

  桂圓見林謹容站著似笑非笑地不動彈,又急又疑惑:“姑娘?”

  林謹容伸手捂著嘴,優(yōu)雅地打了個呵欠:“累了,我換身衣服躺躺去。你去回大太太的話,就說我身體不適,支撐不住了,謝她的好意?!?p>  言罷丟了桂圓,自往自家院子的方向去了。

  自己長這么大,何曾在四姑娘這里受過這種委屈?

  桂圓眼看著荔枝寸步不離地緊跟了林謹容去,只丟了自己一人站在這里,不由委屈得眼睛都紅了。

  立了片刻,才往樓上去回大太太的話,探聽其他消息不提。

  林謹容回了房,由荔枝伺候著重新?lián)Q了一套半舊的翡翠色襦裙,然后往榻上坐了,伸著腳讓荔枝換房里穿的軟鞋。

  荔枝取了雙大紅色繡白梅的軟緞鞋出來,往林謹容面前蹲了,將手脫去她腳上那雙寶藍色繡玉蘭的緞子硬底鞋。

  手摸到林謹容的腳,情不自禁就用手指卡了一卡寬度——果然是有些不同了。

  她自小貼身服侍姑娘,就連姑娘身上哪里有顆痣,她都是知曉的,這些微變化,她再清楚不過,甚至比桂嬤嬤還清楚。

  這變化來自哪里?荔枝一邊沉思,一邊飛快地將一雙居家穿的大紅白梅軟緞鞋給林謹容套上,這是居家穿的,比較寬松,穿著倒是剛剛好。

  她沉吟著,收拾了那雙換下的寶藍色硬底鞋,一抬眼就對上了林謹容的眼睛。

  林謹容臉上在笑,眼里可沒有一點笑意:“你剛才卡我的腳,可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了?”

  這事兒不簡單!荔枝瞬間神思萬變,輕輕點了點頭:“奴婢瞅著,姑娘的腳似是比前些日子肥了些。”

  林謹容起身自一旁的茶床上取了一個建州兔毫盞,隨意將那冷茶注了進去,輕輕啜著:“那又如何?”

  她的聲音有種說不出的涼意,荔枝有些無所適從,良久方道:“是姑娘自己放的?”

  林謹容抬眼看著荔枝,直截了當?shù)氐溃骸笆俏摇N也皇娣??!?p>  小時候縛足,因著不曾傷筋動骨,初始也就不覺得有多疼,可時間一長還是就疼了。

  她流淚,陶氏和桂嬤嬤都勸她:“這樣才好看呀,看看哪個大家女子不纏的?忍忍就好了。難不成你要做個大腳姑娘?”

  又指了指一旁看熱鬧的桂圓等丫頭:“看看,她們想纏也沒這個命!”

  母親總不會害她,再說大家都如此,她忍了,一忍就是十多年。

  腳倒是真的好看了,小巧玲瓏,纖直漂亮,可是走起路來卻也只能碎步而行,多走些就疼,更不要說逃命。

  且后來她也見著過從外地來的,和她出身差不多的大家姑娘,同樣也有不纏足的,跑得快走的遠,她為什么要為了讓那些臭男人覺得好看就委屈自己?

  嬌怯怯地做給誰看?所以她醒過來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腳給放了。

  桂嬤嬤和桂圓自是不能讓她們知曉的,可是荔枝不同,再說了,這些變化,瞞誰也瞞不過荔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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