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林姨娘
琴鶴帶著曇華在園子里閑逛著，多少有些百無聊賴。冬天里除了一些個長青的樹木和梅花這些還有些看頭之外，其他的都被白雪掩蓋了，要么就是枯干的樹杈，著實(shí)沒什么好看的。
只是周老夫人發(fā)落鄭氏，她們自然也不能太早回去，多逛些時間總是沒錯的。
好在曇華也不鬧騰，也不覺得無聊，乖乖的跟著逛著。這讓琴鶴多少松了一口氣。
到了園子的最深處，還有幾個小院子，有住著人的，也有沒住著人的。
曇華一一看過去，仔細(xì)回想著，哪個院子是誰住的。倒是還真想起了一個人來——林姨娘。
林姨娘是李恪非的姨娘，是由丫頭抬做了姨娘的。當(dāng)初林姨娘是跟著曇華的母親魏修然一同過來李家的，是魏修然的陪嫁丫頭。魏修然當(dāng)初懷了曇華，就做主將林姨娘開了臉。
曇華瞇著眼睛回想了一陣子，卻是始終想不起林姨娘到底是什么樣子的。印象中，不管是什么時候，林姨娘都是不引人注目的。像是不存在一般。
許是看著曇華盯著院子看了這半天，奶娘王氏便是上前來言道：“可是累了？這是林姨娘的院子，若是大小姐累了，去歇歇腳也好。也順帶給手爐添一塊炭?！?p> 琴鶴也是點(diǎn)頭。天冷著呢，走了這半晌的確是有些冷的。就是琴鶴也想歇一歇了。
曇華聽了二人的話，心中一動便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彼胍娨娏忠棠?。當(dāng)初魏修然既然將林姨娘做主開了臉，那肯定林姨娘也是有長處的。
不過印象中，林姨娘似乎一直不得寵？是了，鄭氏將李恪非把持得牢牢的，她不能伺候的時候，就由身邊的丫頭伺候，卻是不肯便宜了那些過了明路的姨娘們。
至今，李恪非身邊也就只有兩個姨娘，兩個都是魏修然當(dāng)初做主開臉的?？墒沁@兩個姨娘，卻都不受寵。平日也甚少露面。
或許，鄭氏是故意讓這兩個姨娘都沒有機(jī)會邀寵的吧？
林姨娘的院子門緊閉著，琴鶴上去敲了半天的門，這才有小丫頭出來開了。
進(jìn)了院子，林姨娘已經(jīng)迎出來了，穿了一件秋香色的褙子，底下是青嵐色的裙子。頭發(fā)用一根銀簪子挽著，并沒有其他的裝飾。
曇華仔細(xì)的打量了一番林姨娘，便是下了結(jié)論——林姨娘的眉眼都是極好的，看著也是溫柔恬靜。林姨娘是個實(shí)打?qū)嵉拿廊藘骸＜幢闶侨缃衩嫔蠜]有脂粉，也沒有其他的裝扮，可是仍是有些讓人錯不開眼。
林姨娘顯得有些驚詫，拉了拉衣裳更是顯得有些局促：“大小姐。”
琴鶴上前將來意說了，林姨娘忙將她們讓進(jìn)屋子里。屋子的擺設(shè)十分簡單，院子里統(tǒng)共也只有兩個小丫頭伺候著，在沒有旁人。
曇華見了這樣的情形，心中雪亮——鄭氏怕是也克扣過林姨娘的月錢和用度了。
曇華看得出，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出，不過誰都沒有點(diǎn)出。奶娘王氏看著屋里燒的炭也是普通的碳，而不是該有的銀霜炭，便是沒再提起給手爐加碳的事情。
林姨娘坐下之后，一直看著曇華，最后眼圈兒竟是都紅了?！斑@些年奴婢也沒去給大小姐請安，是奴婢該死。”
曇華被林姨娘這樣盯著，多少有些不自在，便是往奶娘王氏身邊縮了縮：“奶娘，她是誰？”她是故意這樣問的。
奶娘王氏忙介紹道：“這是林姨娘?！鳖D了頓又添上一句：“是當(dāng)年夫人身邊的陪嫁丫頭?！?p> 曇華這才點(diǎn)點(diǎn)頭。
林姨娘卻是背過身去抹了一回眼淚，顯然是想起了往事了。
不多時有小丫頭端來了一盤子點(diǎn)心，林姨娘忙親手捧到曇華面前：“這是我親手做的，大小姐別嫌棄?！?p> 點(diǎn)心做得極好，看著便是讓人喜歡。曇華捏起一塊，緩緩的吃了。點(diǎn)點(diǎn)頭露出笑容來：“真好吃?！?p> 林姨娘聽了頓時笑起來，看著是實(shí)打?qū)嵉臍g喜，甚至還忙又言道：“那我以后做了都給大小姐送去?！?p> “那就多謝林姨娘了?！睍胰A也是委實(shí)不客氣。她想尋個機(jī)會，和林姨娘好好談?wù)劇２贿^今日顯然不是時機(jī)。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兒……
坐了沒多久，琴鶴估摸著時間也差不多了，便是提說回去。曇華便是起身往外走。
林姨娘一直送到了園子里，這才依依不舍的住了腳。
曇華看得分明，便是笑道：“林姨娘明兒再做這點(diǎn)心吧，下午給我送來？”
林姨娘自然是沒有不應(yīng)的。琴鶴和奶娘王氏也都沒說什么——畢竟在他們的眼里，曇華還是個小丫頭，貪嘴也是正常的。
晚上曇華用過晚飯，便是歪在床上歇著，奶娘王氏怕她睡著了積食，就讓幾個小丫頭陪著她玩九連環(huán)。說是陪著玩，其實(shí)也不過是看著罷了。
畢竟，幾個丫頭里頭，出了蕙芯大約是玩過的，其他的幾個卻是見也沒見過的。
曇華卻也是并不大想玩這個，看著冬蘭一臉新奇的看著，便是笑著遞給她：“你試試?！?p> 冬蘭自然是不敢接，怯怯看了曇華一眼，細(xì)聲紅著臉道：“大小姐玩吧，我看著就行。”
“沒事，你玩吧。我不想玩?！睍胰A見了，心里多少有些疼惜，便是柔聲言道，更是將九連環(huán)遞過去一些。
冬蘭還有些遲疑，奶娘王氏聽見了，也是笑著抬起頭來：“這是大小姐的恩典，你就玩吧。”
冬蘭這才接過來，紅著臉跟跟曇華道謝：“多謝大小姐?！?p> 曇華笑著吩咐她：“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干完了活，也可以拿著玩。無妨的。”這些東西到底是小孩子玩的，她如今……自然是不稀罕的。而冬蘭她們幾個到底還小，必然是稀罕這些的。能用些小玩意兒讓這些小丫頭忠心耿耿的，也是她賺了。
曇華如今深知這些丫頭對于主子的重要性。丫頭對她忠心，至少她也就可以放心許多。
看著冬蘭翻來覆去的研究九連環(huán)，曇華便是問其他幾個：“你們往日在家里都玩什么？”
春梅年紀(jì)最大，膽子也大些，看著曇華有興趣的樣子，便是答道：“也沒什么可玩的，玩得最多的是踢毽子這些，毽子是用自家的雞身上的毛做的。其實(shí)一般也沒多少時間玩，農(nóng)忙的時候要幫著家里干活，平時也要打豬草什么的，還要照顧弟弟妹妹……”
春梅說著說著，眼圈兒都是有些紅了起來。大約是說起這些想家了吧。畢竟年紀(jì)也不大，被賣出來做丫頭……
“咱們府上有規(guī)矩，丫頭到了二十歲的的時候，就能放出去。平日里也是有假的，你們也不是不能回去的。到時候?qū)⒃洛X存起來，放出去之后也能有不少呢。”曇華看得分明，柔聲勸說了一句。
奶娘王氏在旁邊聽著，笑起來：“可不是？大小姐說得沒錯。只要伺候得好了，提前放出去的也有，還有主子賞一副嫁妝的。咱們大小姐脾氣是極好的，你們跟著大小姐也是你們的福氣。”
曇華聽著，不由暗暗的笑了——王氏這是在幫她籠絡(luò)人心呢。不過原本她說這話也是這個意思。
春梅也有九歲多了，也是差不多懂事了，聽了這話自然是喜出望外。忙不迭的就謝恩起來。夏竹秋菊冬蘭見了，也是一起謝恩。
唯獨(dú)蕙芯站在旁邊，面上看著多了幾分苦澀，恰巧又是站在陰影里，便是越發(fā)襯托得面色陰鷙。
曇華看了，卻是什么也沒說，只是看著另外四個小丫頭笑著。她自然是知道蕙芯為什么這樣，蕙芯不同春梅她們幾個，是官奴，是沒法子被放出去的。不僅她自己是奴，就是她的后代，也都世世代代是奴。
春梅他們還有放出去的一日，有個盼頭，可是蕙芯……
打發(fā)了冬蘭她們幾個去一邊兒玩九連環(huán)，曇華招手讓蕙芯站近了一些：“你家里還有什么人？”
蕙芯面上的顏色便是更黯淡了幾分，抿了唇好半晌才開口：“我也不知道。哥哥和弟弟被流放了，姐姐不知道被賣去了哪里……”
曇華有些憐憫的看著蕙芯，多少有些同情。不過這個時候她卻不能給與太多的同情。不管蕙芯以前是什么，現(xiàn)在蕙芯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她身邊的丫頭。丫頭該有的忠誠，她也希望蕙芯有。
“將來說不定會有團(tuán)聚的日子。”曇華也只能如此說了：“你別難過。”
蕙芯眼淚都要掉下來，聽了這話便是又忍住：“承大小姐吉言?！?p> “你讀過書沒有？”曇華又問。也將話題岔開了。
“上過三年學(xué)了，女紅也會，還學(xué)過畫畫和彈琴。”蕙芯答道，言語里有些驕傲的意思。
曇華便是笑起來，蕙芯這樣的神態(tài)，想必這些都是強(qiáng)項(xiàng)了。看著蕙芯，又看向奶娘王氏，輕聲央求道：“奶娘，不如讓蕙芯教我寫字？朝華都開始學(xué)了。”
奶娘王氏一愣，多少有些遲疑；“這……老夫人那頭……”
“我明日跟祖母說。”曇華笑著言道，又看了蕙芯一眼：“祖母必會同意的。”
蕙芯面上便是露出笑來——她自然是不愿意跟著那些小丫頭們一起干活的，一來她也不會，二來她也不愿意被婆子們打罵隨意。若是能教曇華寫字，自然是輕松很多，也十分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