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沒有亮，碧兒便來叫我起了床。頭一次去給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請安可不是一件小事，除了講究吉時，還十分講究見面跪拜的方式。我選了一件藍(lán)色的宮裝，大方而不招搖。碧兒幫我盤好了頭發(fā)，正纏著腰帶的時候，云臻帶著喜兒過來了。
“武姐姐，你可打扮好了？”云臻進(jìn)了屋之后便來到了我的面前，她今天穿了一身淺綠色的宮服，這顏色倒是很貼合她。
“快了?！蔽姨ь^對她笑笑。
“武姐姐這身衣服可真好看?！痹普槔@著我走了一圈，拉過我的手，贊道。
“妹妹昨晚睡得可好？”我看了看云臻，問道。
“嗯，云臻睡得還算安穩(wěn)。武姐姐呢？”云臻突然笑了笑，帶著調(diào)皮的口吻，“該不會是緊張到睡不著了吧？”
我閉了眼，腦子里立馬出現(xiàn)了素芳姑姑的臉還有她那難以捉摸的眼神。那番話是真心還是假意我摸不透，但相信她看人比我準(zhǔn)，她若相信云臻是單純之人，那應(yīng)該就不會錯了。
“是啊，”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本想問問云臻對素芳姑姑的看法，但看她這么一個人，想來也不會想這么多，“我緊張臻兒你這么單純可愛，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一定見了就喜歡，定要你多去陪陪她們，到時候你哪里還會記得我呀。”
“怎么會怎么會，云臻哪里會忘記呀！”云臻趕忙搖手解釋，說完了才醒悟過來，嗔道，“武姐姐你取笑我?！?p> 正說笑著，外頭傳來小沈子的聲音：“兩位小主，時辰到了?！?p> 我拉著云臻的手出了房間，進(jìn)到大廳就見蕭吟和陳霖韻已經(jīng)到了。陳霖韻沒理我們，蕭吟走過來和我們拉扯了幾句。陳霖韻著一身粉色衣服，蕭吟穿了一件鵝黃色的，首飾帶的不多，但看得出都挺名貴。我微微一怔，第一次見皇后和太后就穿黃色系的衣服，沒有關(guān)系嗎。
“蕭姐姐這衣服真稱呀，人白穿什么都好看?！痹普樾χ涞?。
蕭吟也笑了笑，卻沒有答。
沒一會，素芳姑姑和另一位宮女一塊進(jìn)來了，看年紀(jì)與裝扮，應(yīng)該也是一位姑姑。
“素琴見過各位小主。”這位自稱素琴的姑姑向我們行了禮，“素琴在寧鳳宮當(dāng)差，由素琴領(lǐng)小主們?nèi)ソo皇后娘娘請安?！?p> 我見她大約比素芳姑姑年紀(jì)大些，模樣雖然長得普通，但看人的目光卻厲害得緊。素芳姑姑和小沈子等承和宮的一干下人都十分恭敬地在旁站著。我想她在宮中肯定身份不低，又看素芳姑姑對她的態(tài)度，更是不能輕言以對。
“素琴姑姑客氣了?！标惲仨嵑驮普橹皇屈c(diǎn)點(diǎn)頭，這話是我想說的，卻被蕭吟搶先了一步說了去。我看了看蕭吟，她對我笑笑，然后再看著素琴姑姑。我眼神一轉(zhuǎn)，看到素芳姑姑看著我微微笑。
這笑，意味深長。
出了承和宮，素琴姑姑在最前面帶路，我們身后跟了四個小太監(jiān)和小宮女。走過那個遇見過皇上的園子的時候，我不自覺地垂下了眼簾，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那位十七歲皇帝的模樣。素芳姑姑走在一邊，很輕地說：“武美人腳下可留神了?！?p> 我慌忙點(diǎn)點(diǎn)頭，素琴姑姑在前聽了這話，轉(zhuǎn)身笑道：“素芳對武美人可照料得緊?！?p> “哪里?！币娝厍俟霉眠@樣說，我急忙說道，“不過是槿媛愚笨，處處要素芳姑姑操心?！?p> “做奴才的替主子們操心分憂是份內(nèi)的事，武美人大可不必耿記在心里?！彼厍俟霉眯α诵?，眼睛細(xì)瞇成了一條線，就更加看不出她眼里的意思了。
“素琴姑姑說的是?！蔽艺胫趺椿厮厍俟霉玫脑?，素芳姑姑卻對我使了一記眼神，示意我別出聲。她笑著走到了素琴姑姑邊上，含笑道，“四位小主都是初進(jìn)宮，素芳本該各個照顧到的。但素芳縱使再有心，也只有一張嘴一雙手。素芳有個堂妹是慶遠(yuǎn)人，所以不自覺便多念著來自慶遠(yuǎn)的武美人了，真是該死?！?p> “素芳姑姑不必自責(zé)，這是人之常情?！彼厍俟霉米旖俏P(yáng)，又轉(zhuǎn)身領(lǐng)路了。
繞過了園子，又走了一條長長的道，我們便來到了寧鳳宮。寧鳳宮比承和宮足足大了兩倍，造型莊重舒展，藍(lán)色琉璃瓦的屋頂分為兩重，兩重屋檐都以精巧的斗拱襯托著。正中懸著的牌匾上應(yīng)該寫著的是“寧鳳宮”三字。
我們跟著素琴姑姑停了下來，她說道：“我先進(jìn)去稟告皇后娘娘，請四位小主在這里稍等片刻?！闭f罷，她便一人先進(jìn)去了。
大概因為今日是新進(jìn)小主拜見皇后太后的日子，所以各殿都裝飾了一番。寧鳳宮的門口站著兩排太監(jiān)，各個彎背哈腰的，等著我們進(jìn)去。云臻往我身邊靠了靠，好像被這陣勢嚇到了。其實(shí)我也挺緊張的，這種場面也不過在電視上看到過，拼命告訴自己就當(dāng)是進(jìn)了哪家服務(wù)周到的大酒店，門邊站了侍者。想想這種類比也不對，只好執(zhí)著云臻的手拍幾下，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蕭吟見我倆這樣，也靠過來了些，對我們說道：“兩位妹妹無需緊張，平常心態(tài)便可?！彼胤脊霉靡策^來應(yīng)了蕭吟的話：“是啊，小主們可別先自己慌了手腳?！鳖D了頓，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小主身上可有什么打賞的東西？”
素芳姑姑此話一出，我們幾個都疑惑地看著她，連不屑與我們挨近的陳霖韻也走過來了一步。
“等下素琴姑姑會折回來領(lǐng)你們進(jìn)去，照例是要給賞錢的?！彼胤脊霉脡旱土寺曇?，“素琴姑姑是這寧鳳宮里管事兒的，這賞錢自然不是幾兩銀子可以算的?！?p> “素芳姑姑的意思，蕭吟明白了?！笔捯髡娴氖莻€聰明人，素芳姑姑稍加點(diǎn)撥就知道了要怎么做。她從手上褪下了一只翡翠鐲子，又從袖里拿一塊上等的絲絹包了起來，再對素芳姑姑笑笑。素芳姑姑也對她笑笑，示意這樣就夠了。
陳霖韻取了自己掛在腰間上的白玉玉佩，素芳姑姑也表示可以。我皺了皺眉，武家并不是什么達(dá)官貴族，恐怕一時之間也拿不出什么值錢的東西。想著想著，我的手不自覺地摸上了脖頸，突然腦袋里閃過一道光。
我的脖子上掛著一根珍珠墜子的項鏈——那是離開武家進(jìn)宮前一晚武夫人給我的。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取下了項鏈。
云臻見我們都拿好了東西，不由著急了起來?！拔浣憬?，蕭姐姐，你們都準(zhǔn)備好了，云臻實(shí)在想不出能給什么啊?！痹普樯蟻砝鹞液褪捯鞯氖?，急道。
“云妹妹莫慌，蕭姐姐幫你想想?！笔捯髂檬纸伈亮瞬猎普榈念~頭，想了想說道，“你不是有兩顆瑪瑙石么？昨日還見你拿出來玩著的呀?！?p> “嗯，可那是小玩意兒啊?！痹普榭粗胤脊霉?，“可以嗎？”
素芳姑姑往寧鳳宮里瞥了一眼，算時間，素琴姑姑去見皇后娘娘也很久了。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云臻便開心地找出了兩顆瑪瑙石把它們放在了荷包里。
云臻剛裝完瑪瑙石，素琴姑姑便出來了，后邊還跟著一個小太監(jiān)。
“這位是祥安，后宮的太監(jiān)都?xì)w他管?！彼厍俟霉眠@么介紹道。
一介紹完，祥安就笑著上前給我們請了安，然后扯開嗓子喊道：“新進(jìn)小主給皇后娘娘請安——”
祥安喊過三次后，側(cè)過身，素琴姑姑和素芳姑姑站在另一邊也側(cè)過身，雙手收攏交疊放在前面，臉上的表情認(rèn)真嚴(yán)肅。
寧鳳宮雕鳳的金光大門敞開，紅色的地毯一路鋪到正殿門口，然后正殿的大門也慢慢打開了。我抬起頭看去，陽光照在宮殿上，琉璃瓦反射出光輝，那種景象刺痛了我的眼。這不是震撼就可以形容的了，一種說不出的震懾力壓制著我。這樣的情景，電視里的鏡頭又怎么能夠比得上？
在一片光芒的盡頭是看不清晰的正殿，隱約可以看到，正中央上方上的鳳椅上坐著一個女人，穿著雍容華服，正斜靠著看著我們。
那人，便是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