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無病道：“二伯，且聽我慢慢道來?！鞭D(zhuǎn)過頭對莊齊道：“莊齊，那對方是何人領(lǐng)頭？對方有多少人手護送？”
莊齊抓抓頭想想道：“誰領(lǐng)頭？這個……總有好幾十輛大車，有多少人，我卻……”
唐無病點點頭：“有何兵器？有無盔甲，你可知道？”
莊齊道：“有何武器……反正看他們的人都掛著弓箭腰刀，至于有什么盔甲，我也沒有看到?！?p> 唐無病又點點頭，轉(zhuǎn)過來問莊五：“那咱們打算去多少人？”
莊五“哦”了一聲，莊正搶過話頭：“有膽子的都跟著來，咱村青壯也有近兩百號人?，F(xiàn)在已經(jīng)招呼了有百十號人?！?p> 唐無病又問：“那你準備怎么分配人手，怎么進攻，得手后如何處理俘虜，如何撤退呢？”
“嗯……”莊正一下子噎住了，這些問題他們的確沒有想過，轉(zhuǎn)念一想，“這有何難，就像跟王莊寨搶水似的，大家伙拼的就是一股子狠勁，大家沖上去砍就是了。這十里八鄉(xiāng)的，咱怕過誰？”說著驕傲地朝四周翻了翻眼，下面的后生叫嚷著：“就是，咱們長峁村什么時候慫過?！?p> 辛成在旁冷哼一聲：“打得過王莊寨，打得過孟家岔嗎？還十里八鄉(xiāng)所向無敵，吹什么牛。”莊正剛要說話，二爺咳嗽一聲制止了他。
唐無病緩緩點頭，可眉頭沒有展開，他對二爺做個禮：“二伯，本來無病想著，咱村已經(jīng)快揭不開鍋了，不搶的確沒有活路，所以想著也就答應(yīng)了他們。只是……”
看到唐無病一個個問題扔過去，二爺揪著的眉毛總算散開了，他知道秀才自有話說：“只是什么，說吧?！?p> 唐無病轉(zhuǎn)向眾人：“只是，像你們這樣去了，那不是劫道，是送死！”此話一出，立刻在后生之中炸開了鍋，人們議論紛紛，有的后生不服氣嚷嚷著：“十八叔，你把話說清楚了，怎么就是送死了?！?p> 莊正黃臉變成黑臉：“是啊，十八爺你把話說清楚，是不是你自己慫了不敢去！”
唐無病也不激動，只是淡淡一笑：“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手，不知道對方將領(lǐng)是誰，不知道對方兵器盔甲。所謂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你們什么都不知道，就憑一股子勇氣去劫道，不是送死是什么？”
莊正正要說話，唐無病擺擺手制止了他：“你先聽我說完，劫道是個技術(shù)活，該在哪設(shè)伏，該如何配置人手，如何組織進攻，都需要對方的這些情況來作出計劃。如果對方全是弩手，你們沖不到對方十步之內(nèi)就全部成了刺猬；如果他們?nèi)吮饶銈兌?，你們沖出去了反而會被對方包圍。所以打仗不能憑著勇氣拿刀子砍人就行了。莊正，或許你會覺得我是膽怯不敢去，但如果沒有詳細的情報，周密的部署，我不能贊成你們?nèi)ニ退??！?p> 后生里有幾個人聽到唐無病的說法，已經(jīng)有些氣餒了，只是莊正仍然硬著脖子，鼻子里哼了兩聲，卻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莊五的牛眼盯著莊齊，臉色難看。
莊正道：“十八爺，你飛身救了辛馬叔的娃，我莊正還佩服你是條漢子?，F(xiàn)在看，不過也是個慫人?！?p> 唐無病微微一笑，“死有何難，但本來可以避免的死傷，如果發(fā)生了，那不是勇氣，卻恰恰是愚蠢?！?p> 莊正憋紅了臉，額頭上青筋直冒，看樣子就想上去動手。二爺突然睜開一直閉上的眼睛：“我還沒死，只要我在一天，就不會讓唐家子弟去送死。莊正、莊五，你們讓大家都散了吧。”
二爺?shù)脑捖曇舨淮?，可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此言一出，眾人訥訥不敢言，莊五連忙拉拉莊正的衣袖。辛成見狀，連忙道：“莊正，二爺說了，散了，散了吧。”
莊正斜了一眼唐無病，恨恨地和莊五轉(zhuǎn)身就走，跟在他們身后的還有幾個后生，其他人見沒了領(lǐng)頭的也紛紛散去。唐無病看了看悻悻而走的莊正，正要拉著辛成說點什么。
就聽二爺?shù)穆曇魝鱽恚骸盁o病，你跟我來?！碧茻o病答應(yīng)一聲跟著二爺入了窯洞。
二爺關(guān)上門，回頭走到唐無病面前：“無病，剛才你的意思是，如果讓你謀劃，這批糧草可以劫到嗎？”
聽二爺突然這么說，唐無病心里咯噔一下，悄悄看著二爺，難道二爺他也撐不住了？心里正一片混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就聽二爺?shù)溃骸盁o病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你提出的問題好像對兵事頗有心得，最近看了什么兵書嗎？”
唐無病心中疑惑并沒有因二爺?shù)慕忉尪蜷_，只是隨口應(yīng)著：“沒有沒有，都是胡思亂想?！?p> 二爺點點頭：“無病啊，我看你還是專心讀書，心無旁騖的比較好。這些天你一直帶著青壯和孩子們在小理水筑壩，這是我們幾個老家伙也知道。這是好事，可我看耽誤了你的功課就不好了。不過現(xiàn)在要逃荒了，那個水壩也顧不上了，你也收收心好好讀書。我看這次逃到縣里，你干脆就回縣學(xué)讀書，準備幾個月，秋后一舉拿下鄉(xiāng)試?！?p> 唐無病不點頭也不搖頭，對于他來說科舉是可有可無的事，重要的是如何帶著這條村子走出困境。二爺以為無病擔心費用，立刻補充道：“所有花費你都不需要擔心，二爺會想辦法解決。你只需要一心讀書就行了?！碧茻o病不忍讓二爺失望，只好點點頭。
見無病點頭了，二爺才放心地扶著拐杖坐回椅子上，“無病啊，對于逃荒，你有什么主意？”
唐無病道：“不知道叔伯們怎么安排？”
二爺?shù)溃骸澳茉趺窗才?，還是老規(guī)矩，順著官道往南走三十里就到米脂了。到了米脂找縣太爺管飯?！?p> 聽二爺這么說，顯然并沒有太多的計劃，唐無病想想道：“二伯，咱們一村小一千口人上路，如果沒有個謀劃，只怕忙中出亂?！?p> 二爺?shù)溃骸班牛俊?p> 唐無病道：“二伯你看，咱們要走就一起走，老人孩子一個也不能拉下，有的戶頭沒有青壯，要安排專人去看顧，還要安排人在后面斷后。另外既然是逃荒遲早要回來的，家里有用的值錢的東西都得掩埋好……”
唐無病邊說，二爺邊點頭，小眼睛仔細地上下打量著這位秀才侄兒，臉上神色舒緩了不少。正說著話，就聽窯洞外面響起辛成的聲音：“二爺，不好了！”說著門就被辛成打開，只見他一臉惶急地進來。
二爺一頓拐杖：“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