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廚終究是常年從各種大場面里過來的人,只甘棠的一句話便明了這叫做柳絮的女子地位不低,連忙低頭道歉,絮絮叨叨一番最后才說:“有什么事您盡管吩咐?!?p> 蘇棯煜心中冷笑,對掌廚善于看人眼色,懂得進(jìn)退很是滿意。但不因為他態(tài)度的改變而改變自己對他的態(tài)度,依舊冷著臉,將從何迤一記憶中獲取的火鍋的制法輕聲道出,又將中午剛畫得的鍋的圖樣給他,“去找你知道的最好的鐵匠鋪子,將這個鍋趕制出來,能多精致就做多精致,錢不用愁,你若做的好,我便將你引到御膳房。”
在看到眼前女子做事穩(wěn)重、談吐有禮時掌廚早已沒了開始時的不屑,在聽她說要將自己推薦到皇宮的剎那,更是驚恐,長跪不起,“多謝姑娘,姑娘大恩我無以為報!”
為了入宮他費(fèi)經(jīng)心思加入危險重重的雨堂,放棄了過去安定的生活,遠(yuǎn)離妻女,獨(dú)自來了都城,來了這天子腳下。雖然飲之樓給他的待遇極其豐厚,但他最向往的還是在宮中就職,哪怕沒有在飲之樓這樣被人尊敬的地位,哪怕只是給人打個下手,他依舊想去皇宮,去御膳房。無論那個地方怎么不堪,他還是要去,更何況那里分明是日夜容光。
現(xiàn)在他年紀(jì)已大,早已遠(yuǎn)離了青春年歲,入宮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就在幾乎要放棄了當(dāng)時的念想時,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姑娘卻給了他希望。
“你若做的好,我才會引薦,先不要謝。”俯視著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完全沒有要扶起他的意思。
送走了掌廚,蘇棯煜突覺身后有人,是誰能這樣無聲無息的靠近自己?這人煉魂似乎不高,難道是?
轉(zhuǎn)過身,只見一個少年錦衣玉冠,長衣而立,就那樣靜靜的站著,目光平和,仿佛剛才那一幕他沒看到一樣。
這個少年正是蘇棯煜同父同母的弟弟蘇樺政,他雖年少,卻已有儒雅之氣,一席青衫在他身上甚是恰當(dāng)。
蘇家的三個孩子,只有蘇樺政像他們的父親,一身文氣,仿佛又墨香繞身,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如春風(fēng)般徐徐而過,不會給人壓迫感。
古槐僅存的葉子一些被秋風(fēng)吹落,一些依舊在樹上掙扎,沙沙作響。蘇棯煜看著這個在層層保護(hù)下長大的弟弟,目光由之前的冰冷便為柔和,或許只有對著他,她才會變得如此??粗拿?,他的眼,他的唇,整張臉幾乎沒有母親的影子。而母親在他的生命中也沒留下什么痕跡,即便有些許記憶,也早已被時間磨去。
蘇樺政長相清秀,雖缺幾分英豪之氣,卻極有靈氣,從小便討人喜歡,十五年中沒有經(jīng)歷過任何挫折的他,用少不經(jīng)事這個詞最是恰當(dāng)。
同樣是十五歲,十五歲時,蘇桎一已開始建立雨堂,手下已有不少能人巧士,她這個年紀(jì)也已經(jīng)是雨堂的二堂主,只有這個弟弟,在溫室中,在眾人的疼惜中讀著圣賢書,無憂無慮,不經(jīng)意之間便從追在她身后的孩子變成這樣一個身形瘦長如竹,言談舉止間處處透著儒雅的少年。
蘇棯煜微微一笑,眼睛依舊盯著他,可他看著蘇棯煜的眼里滿是警惕之色。
她明白蘇樺政是因為自己住這蘇府大小姐向來不讓外人進(jìn),更不要說讓一個陌生人住的屋子里才會這樣。這個弟弟,與她相差兩歲,可兩歲卻讓二人如差了一輩一樣,她如同長輩一樣為他打理一切,掃除他面前的一切障礙。
在一家人的寵愛之下成長的蘇樺政居然沒有變?yōu)樾U橫的人,性格雖然倔強(qiáng),卻也不霸道,在溺愛中竟然變成一個謙謙少年。出乎意料卻也在情理之中。
這副身子和蘇樺政從未碰面,兩人就這樣對視著只會讓氣氛變得更尷尬,蘇棯煜只得側(cè)身讓甘棠前去說話,這或許是她這些年中第一次先讓了步,可這是她弟弟,她母親死前專門叮囑讓她愛護(hù)的人,給他讓步又有何不可?
甘棠會意,連忙前去解圍,“小少爺,到時辰后甘棠帶著東西去您院里便是,怎能勞煩您專程過來。”
蘇樺政并不答復(fù)甘棠,而是向身后擺擺手,讓隨從退下,“這人是誰?她怎能睡姐姐的屋子,你快些將她趕出去?!彪m然壓低了語調(diào),但仍能讓人感覺到他這話憋了很久。
“甘棠在小姐身邊這么久,若沒了小姐的吩咐,怎么敢讓外人住小姐的房間,少爺您不必?fù)?dān)心?!备侍囊贿呅卸Y一邊解釋。
蘇樺政身上雖無蘇桎一與蘇棯煜的冷冽之感,但畢竟跟著他們長大,那份傲氣也與他們的無異,身子挺的更直,俯視著低他半頭的甘棠,“讓她走,姐姐回來了我再解釋?!?p> “少爺,小姐在宮中傳了話,是讓你帶著這個丫頭一起去宮里將果汁送去,您莫要耍小孩子脾氣?!备侍恼f丫頭二字時含糊不清一語帶過,她的小姐被她叫做丫頭,可真是頭一回,千萬不能讓小姐抓住他的把柄。
聽了甘棠的說辭,蘇樺政連這個新來的丫鬟的名諱也不問,轉(zhuǎn)身便走,走了幾步才說道,“你大我一歲,又是長姐的人,我這才稱你一句姐姐,但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闭Z氣中滿滿的強(qiáng)硬。
甘棠嚇了一跳,向來待人謙和的少爺怎么突然這樣了?是自己失敬了嗎?轉(zhuǎn)過頭去看蘇棯煜,只見她一只玉手掩在嘴邊,眼睛竟笑彎了起來,難道自己被少爺損了,小姐才這么開心?若在過去,這種事情哪里會引得小姐一笑!又哪會值得她笑?
甘棠將一切打點(diǎn)好,正要將二人送上馬車,蘇樺政不滿的問道,“為何要我與這丫鬟同乘一車,讓她下去?!彼F(xiàn)在看這個丫鬟很不順眼,怎么能讓她與自己同乘一車?
“您忘了?皇上只許了這輛車可隨時入宮,其余的車......”甘棠心懸了起來,小姐雖然溺愛少爺,可少爺若是一點(diǎn)好顏色也不給,小姐脾氣上來也是指不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