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園這邊動靜這么大，王氏身邊先后兩位媽媽出入柳園，怎么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更不要說還有人看見錢媽媽三番四次的上門。
大戶人家后院事多，說的一點(diǎn)都不錯，李繡娘干進(jìn)入柳園，消息就傳到了各位姨娘的耳朵里。
二夫人房內(nèi)，貼身的侍女陳媽媽看了掀開珠簾進(jìn)來，看著坐在榻上繡花的二姨娘，湊了過去“二夫人，靈芝回來說看見錢媽媽帶著大小姐身邊的李繡娘進(jìn)了柳園。李繡娘帶著包袱，只有錢媽媽出來了，聽說錢媽媽還摔了一跤，摔得還不輕呢？”最后一句，大有幸災(zāi)樂禍的意思。
二夫人看起來是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夫人，面容姣好，身穿一身深紫色對襟繡花夾襖，下面是淺色繡花長裙。靠坐在榻上邊聽邊繡花，見她說完頭也每抬“幸災(zāi)樂禍?zhǔn)菚玫綀髴?yīng)的，錢媽媽不是這樣嗎？”陳媽媽聽懂了她的意思，連忙止了笑，她害怕自己得到報應(yīng)像錢媽媽一樣結(jié)結(jié)實實的摔一跤，下半輩子就得在床上躺著了，還不如一根腰帶了解了好。
“王氏打的什么主意別以為別人不知道?！倍蛉死浜咭宦?，把繡布當(dāng)成王氏，狠狠的扎下去“五房那邊的兩個小東西能不能成氣候還不知道，她以為就能把他們拿刀使嗎？才剛身下兒子就不安分了，想來也是這幾年受夠了窩囊氣，有了兒子撐腰以為就能把這些人壓下去。”前幾年，因為久滑胎，小產(chǎn)，倒是平安生出了一位小小姐，沒幾天就夭折了，好不容易幾年后懷了一個孩子，小心翼翼的守護(hù)著，讓她身下男孩，現(xiàn)在還不能吹風(fēng)，就出來招風(fēng)點(diǎn)火了，還真是沉不住氣，那么多年都忍了，現(xiàn)在這樣，做給誰看。
二夫人從來就跟王氏不對盤，這些，唐府的人都知道的，當(dāng)初二夫人上門讓她把繼瑞收在名下，二夫人也是想讓她的兒子成為唐家的嫡子，卻沒想到，她竟然不領(lǐng)情，選了五房沒娘的繼明。想要完全的掌握，別以為她不知道，五房的死，跟她可脫不了干系，當(dāng)初老爺最寵的也是五房，現(xiàn)在五房沒了，連孩子都不要了，老爺?shù)男膮龋皇墙^情那么簡單，這么些年，一個一個的往府里納妾，她也算是看透了，寄希望在唐老爺身上才是最愚蠢的選擇，她要為自己的繼瑞，月婉打算，眼看著月婉已經(jīng)十三歲了，到了定親的年紀(jì)，而唐老爺那邊，還未有動靜，讓她能不著急。
“先不要管那邊，我們不出面總是有人出面的?！边€有幾位夫人呢，她們能夠眼看著王氏光明正大的耍手段，唐府后院可沒幾個愚蠢的，除了死去的那位，她以為老爺?shù)膶檺勰軌蛞皇?，簡直是妄想，聽說老爺又迷上了一位青樓小倌，被贖出來養(yǎng)在外院，王氏不清楚，她可是明明白白，男人的貓膩，她現(xiàn)在也看透了。一年納一個進(jìn)來，如今已經(jīng)唐府已經(jīng)住了六位了，不知道還要進(jìn)多少。
男子薄情寡義，二夫人從唐老爺身上已經(jīng)看得明明白白了。她現(xiàn)在只想為繼瑞爭取一份家業(yè)，否則等王氏得勢了，就一點(diǎn)也分不到，她不就是害怕家業(yè)被人分光了她的繼德還在搖籃里等著人照顧才會如此著急的拉攏已經(jīng)被她丟棄的棋子了嗎，現(xiàn)在又撿起來，用意明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讓你打聽的消息怎么樣了？”問道正事上，陳媽媽收斂神色，看了看周圍，讓她們退下去之后才湊到二夫人耳邊嘀咕一陣，二夫人聽了喜上眉梢“消息可靠？”
“二夫人放心，可靠得很，楊夫人身邊的陳媽媽媽媽是奴婢的的同鄉(xiāng)，上次二夫人上門拜訪的時候她還給二夫人道過萬福。”
楊家也算得上是柳城的大戶，比起唐府來說是寒酸額些，可是一個庶女若是能夠成為正房夫人，二夫人還是很中意的，畢竟她就吃著妾室的苦楚，就算門楣低一點(diǎn)，只要不用被正房夫人壓著，她還是看中了楊家的，楊家這位大公子也不過是行了及冠里，身邊有一兩個通房侍女，妾室倒是尚未納入，想著也是等著給他找一個大家閨秀。
再說，那位楊大公子人品不錯，又有能力，楊老爺雖是楊家的庶女，卻也有一份家業(yè)，楊家主宅在京城，楊老爺?shù)募覙I(yè)全都在柳城，沒到年關(guān)之時才會回一趟京城參加大家族的守歲。這也是二夫人看中楊家的庇蔭的原因，而且她和楊夫人交好，只要她透透氣，相信楊夫人會好好考慮成為姻親，如此，月婉也算是有了好歸宿了。這也是二夫人現(xiàn)在不去招惹王氏的原因。若是她從中打岔，她娘家的侄女不是也過了定親的年紀(jì)，被月婉年長一歲，如今三位定親，不知道王家看中了誰家的公子。說不定就看中了同一家，柳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樣的事還真是有。
這也是二夫人擔(dān)心的原因，才會讓人出去打探。那位王家小姐可是嫡出的，身份上月婉就矮了一截。留意的其他幾位，都不如這位楊公子中意，二夫人為了這事沒少操心，也沒少掏錢打點(diǎn)。
“過些日子你多與你同鄉(xiāng)走動走動，聯(lián)絡(luò)一下感情?！倍蛉讼肓讼胝f道“還是不用了，過些日子，家里那位滿月，想來王氏也會大辦酒席，到時再找機(jī)會見見。”洗三酒就辦得那么轟動，王氏的嫁妝動了不少吧！滿月的時候她也不會落后，她就是想讓整個柳城的人知曉，她生下了唐家嫡子。
二夫人取出懷里的鑰匙交給陳媽媽道“去庫房里看看還有沒有一串珊瑚珠的，明天派人送去給太守夫人，就算是我一點(diǎn)心意，壽辰的時候總是要上一點(diǎn)禮物的。”陳媽媽接著鑰匙頓了一下，驚道“那可是二夫人最喜歡的首飾，一直沒舍得戴在身上。”二夫人自然知道那是她的壓箱底，也是最值錢的稀罕物，為了月婉的幸福，一串珠子又算得了什么，不過是身外之物，月婉卻是她十月懷胎，從身上掉下的肉，相比之下，月婉就要重要多了。況且，她也想讓繼瑞跟著太守的孫子上學(xué)堂，能夠考試做官也算是一種出路，當(dāng)初唐老爺不正是飽讀詩書之人，不知什么原因才棄書經(jīng)商，具體什么原因她也不清楚，唐老爺并未說，眾人猜測卻沒有一種肯定的說法，這也是唐老爺令人費(fèi)解的地方。
有了這樣的想法，二夫人自然要上下打點(diǎn)打點(diǎn)的。太守夫人的壽辰就是一個好機(jī)會，而那串珊瑚珠可是經(jīng)過高人開光的，太守夫人癡迷佛堂，她這也是投其所好。
陳媽媽猜到了什么，將鑰匙收在懷里，在二夫人身邊陪著說了幾句，才退下去安排二夫人交代的。想著恐怕唐府的好事將近了，若是姑娘有了好歸宿，她的女兒不是也跟著高升了，陳媽媽是二夫人從娘家?guī)н^來的，許配給前院的車手，如今的大女兒就在姑娘房里做二等丫頭，二夫人一直沒把她的小瑤提上去也是因為她的原因，二夫人害怕她變心會被人收買，事實上，她是忠心的，并未想過要出賣主子，只要二夫人相信了，她的女兒就有機(jī)會成為姑娘身邊的人，她并不著急，她的女兒也不是傻子，雖然只是一個十歲丫頭，可機(jī)靈著，這點(diǎn)她有信心。
李繡娘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床上，回想起暈倒前的一幕，驚了一下做起來，這是一個打掃得干凈的房間，雖然看起來破舊卻也是一個安身之處，至少沒有漏水什么的，不像主房里，突然想到什么，恍然過來，急著下床才發(fā)現(xiàn)蓋在身上的被子透著一股香味，被褥都是新的，難道是昨日周媽媽送過來的？
帶著疑問，李繡娘穿好衣服出門，外面還在下著雨，淅淅瀝瀝的不斷，地上已經(jīng)積了不少雨水，幸好有廊檐，不至于弄濕鞋子。見她的房間在走廊盡頭，走了出來去主房去看看，剛到門口正要進(jìn)去，扭頭看著坐在拐角的小小身影頓了一下，進(jìn)也不是退也不是。
朱朱察覺到目光，看了過來，朝她淺淺笑了一下扭回頭伸手接住落下的屋檐水，打在手心，清晰的觸感讓她怔住。
李繡娘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取出手中的手絹拉著朱朱的手邊擦拭邊柔聲道“四姑娘身子剛好，可不要著涼了?！?p> 朱朱聽話的點(diǎn)頭，伸出另一只手讓她擦拭水跡，李繡娘怔了一下，有些意外他的乖巧“于媽媽去端吃的了，下了雨，沒有油紙傘，不知道于媽媽淋濕了沒有？”
“四姑娘不用擔(dān)心，于媽媽不會被淋濕的，會有人借扇給她的?！崩罾C娘笑著安慰，朱朱看了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水靈靈的，都說柳小姐是出名的美人，她是沒機(jī)會看見，現(xiàn)在看著他的女兒，她也承認(rèn)了，柳小姐不愧是當(dāng)年柳城的美人?？囱矍靶⌒〉娜藘壕椭懒耍M管消瘦，卻難掩秀麗之姿，清婉之態(tài)，只要稍加調(diào)教，說不定是柳城的又一位美人也說不定。
李繡娘出神的時候，朱朱觀察著她，從她手里取出手絹看了看，不愧是柳城出名的繡娘，這繡活，不是十字繡能夠比的。還真是勾起了他的興趣，也好找點(diǎn)事打發(fā)時間，于媽媽已經(jīng)把她知道的事說給她聽了，于媽媽知道的不多，就知道她是柳城有名的繡娘，其余的都不重要。
“好漂亮的花兒。”朱朱衷心的贊美。
聲音驚醒了李繡娘，看著朱朱手里的手絹，被贊美也是讓人高興的事，謙虛道“姑娘莫要取笑了，只要姑娘好好學(xué)，一定繡得背著漂亮?！笔纸伾系哪鹃然ㄊ撬钕矚g的。
“原來李繡娘喜歡木槿，我比較喜歡玫瑰?！彼怯顾椎娜?，就喜歡玫瑰。
聞言，里繡娘又是一怔，對她的觀察入微以及心思縝密吃驚不小，不過上午的時候她已經(jīng)領(lǐng)教過了“是。姑娘喜歡梅…”
“就是月季花。”朱朱適時糾正，這里應(yīng)該沒有玫瑰的吧！
“月季花，奴婢記住了。”李繡娘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變得親近的朱朱，又是納悶。
“明天李繡娘沒事的話，可以教我嗎？”朱朱滿含期待望著李繡娘，這樣的目光，任誰都不會拒絕，心里的防備漸漸松開，俯身點(diǎn)頭。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聽見腳步聲，于媽媽撐著一把破傘回來，身上并未淋濕多少，兩人相視一眼，笑了一下。朱朱迎了上去，李繡娘在身后看著毫無小姐架子的四姑娘，心里的疑惑越發(fā)增多。
于媽媽打開食盒，幾個饅頭一碗米飯，還有一小碟咸菜，已經(jīng)算是豐盛的了，以前她只能吃饅頭，這一兩天，因為王氏的關(guān)系，有了米飯，有了咸菜，朱朱已經(jīng)有些小滿足了。招呼著她們坐下，于媽媽不動，李繡娘也不動，朱朱笑了笑，端著米飯吃起來，沒有大家閨秀的細(xì)吞慢咽，數(shù)米粒，她是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于媽媽不意外。
李繡娘看著好笑，完全沒有大戶小姐的風(fēng)度。目光在地上掃了一遍，又看看房檐，除了一個漏洞，其余的瓦罐都是裝著水，她猜得沒錯，果然都是假的。
一頓飯吃飯，一小碟咸菜還剩下大半，朱朱站起來讓于媽媽收拾自己進(jìn)了里間，于媽媽收拾好，放進(jìn)食盒里，交給李繡娘去房里吃，她等下過去，說著就進(jìn)去了，掀開的簾子一角，從她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床上破舊薄薄的被褥，果然是新的。心情復(fù)雜起來，提著食盒回到房間。
不知道過了過久，于媽媽推門進(jìn)來，見李繡娘未動詫異道“你怎么不吃？”說著拿出饅頭遞了一個給李繡娘，李繡娘站起來接住，于媽媽沒說什么，就著一小碟咸菜吃起來，吃得香甜。李繡娘卻是食不知味。
夜晚，李繡娘輾轉(zhuǎn)反側(cè)，睜著眼睛到半夜三更才睡著。早上醒來時收拾好自己就去朱朱的房門外守著。于媽媽開門出來，看見站在門口的熱門嚇了一跳，拍著胸脯問答“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說著去摸她的手，一片冰涼，拉著她進(jìn)屋低聲道“有什么事嗎？”
“四姑娘起來了沒有？”余光卡呢一眼垂下的簾子。
“還沒，昨晚可能受涼了，這會正躺著?！甭犞趮寢尩脑?，李繡娘心虛了，新被子在她身上，這么冷的天，能不受涼嗎？就算有于媽媽護(hù)著，她也只是一個孩子，著涼不得。
里繡娘福了福身退了出去，于媽媽看著她的神色，嘴角一抿，笑著掀簾進(jìn)去。
回到房內(nèi)，李繡娘越想越覺得不對，四姑娘心地善良又聰明，雖是庶女，可說不定會大富大貴，她聽說了一些流言，就是關(guān)于這位四姑娘的，否則王氏夫人也不會不讓她在這一年里，晨昏定省都免了。想著，李繡娘下定決定。從床頭柜子里取出包袱打開，找了一件她最喜歡的香囊拿在手里聞了聞，香囊上的木槿嬌艷欲滴正是她最喜歡的。
聽見那邊的動靜，把香囊收回懷里打開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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